第93章 旖念
端明崇和歲晏在偏院用了飯,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又哄著歲晏喝了藥。
歲晏捧著藥,看一眼端明崇再喝一口藥,全當拿端明崇的臉下藥了。
端明崇也沒在意,含笑看著他。
歲晏看了一會,碗裡的藥也見了底,這才將碗放下,問道:「殿下,你信更雪大師的卜卦嗎?」
端明崇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小紙包蜜餞,悄悄塞到了歲晏嘴裡,道:「更雪大師是相國寺得道高僧,參禪悟道,納苦為智,廣施恩澤……」
歲晏聽得頭暈,忙打斷他:「殿下,我不想聽佛經,您只說信不信唄?」
端明崇無奈失笑道:「神佛之事,寧可信有。前些年更雪大師曾為國運占卜,幾次天災大禍都一一應驗了,正因如此父皇才這般重視相國寺。」
那便是信了。
歲晏將蜜餞咬在嘴裡,平日裡甜膩的果脯現在卻嘗不出絲毫甜味。
就很煩。
過了片刻,歲晏有些睏倦,拉著端明崇就往內室走,打算賠禮。
端明崇被他拉著手走進內室,瞥見床幔半遮的床榻,不知想到什麼,有些赧然地停下了步子。
歲晏疑惑道:「怎麼了?」
端明崇搖頭:「沒什麼。」
歲晏「哦」了一聲,先將安神香點燃,這才坐在榻邊解外袍的衣帶。
端明崇本是在床邊隱隱無措,瞧見歲晏的動作立刻一把衝上前去,抓住了歲晏的手。
歲晏抬頭看他,眸露疑惑。
端明崇眼神落在床沿的雕花上,抿著唇不太自然道:「當、當心著涼,衣服就不用脫了吧。」
歲晏:「……」
歲晏方才只是一時嘴快才撩騷了一句,吃了個飯早就忘了個一乾二淨,沒想到端明崇竟然還一直記著。
歲晏看著端明崇的側臉,心道:「這樣的人,讓我怎麼放手?」
他本來沒什麼旖念,瞧見太子殿下這般赧然可欺的模樣,突然想著將兩人關係再進一步。
歲晏蠢蠢欲動,在端明崇剛想要將他繫衣帶時,猛地按住端明崇的肩膀,順勢將他壓在了榻上。
端明崇猝不及防被壓倒,有些詫異地看著歲晏。
歲晏在病中也沒有束髮,只是用一根暗紫紋髮帶將上半邊頭髮束起,剩餘的及腰墨髮披散在兩肩,隨著他的動作垂下,輕柔地落在端明崇的耳旁。
端明崇身體猛地僵成柱子,和外面屋簷的冰棱有得一比。
歲晏伏在他身上,雙手撐在兩側,因離得太近,呼吸的熱氣噴灑在端明崇臉側,沒一會便令他整張臉都紅了。
歲晏一句廢話沒多說,俯下身便吻上了端明崇的薄唇。
端明崇一怔,琥珀色的瞳孔劇縮。
兩人之前也有過這般的親密接觸,端明崇卻每次都會覺得臉紅心跳,這一次也是。
只是他心還沒快跳兩下,便感覺歲晏竟然張開了唇,用舌尖輕柔地撬開他的唇,探了進去。
端明崇:「……」
這一下,端明崇心跳得如同要從胸口跳出來,耳畔一陣嗡鳴聲,咚咚震個不停。
歲晏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將舌尖探進去之後竟然還曖昧至極地勾住了端明崇的舌。
兩唇相覆,鼻息間全是方才蜜餞的香氣。
端明崇原本身體僵直,被歲晏這般找死的撩撥,兩隻手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環住他的背,猛地一施力強行將半伏在他身上的歲晏拉了下去。
兩人身體相貼,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聲。
很快,唇分,兩人額頭相抵,相顧無言。
歲晏微弱喘息著,腿不安分地動了動,半晌才啞聲道:「殿下,更雪大師為我卜了一卦,說我在二十三歲前命有一劫,若是留在京城怕是會喪命。」
端明崇正臉紅心跳著,乍一聽到這句話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歲晏輕輕俯下身趴在端明崇頸窩,雙手緊緊抱著他,喃喃道:「我不想瞞著你,我也不想離開京城,殿下,你幫幫我,我到底該如何做?」
端明崇伸手抱著歲晏的腰,聽著他的話,一時有些怔然。
這是歲晏這些年來,第一次向他求助。
歲晏此人雖然瞧著玩世不恭,實際上心中自有一桿秤,知曉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就算是遇到再難的事也從未求過其他人。
歲晏每回遇到難事時,總是想著:「我什麼都能處理好,所以沒關係。」
而這一回,他卻完全不想再自己挨著了。
許是端明崇太過寵他,不知不覺間讓歲晏有些依賴,這次的事他只想撒手不管,全都交給端明崇來處理。
兩人靜靜相擁片刻,端明崇才突然道:「我會護著你。」
歲晏渾身一僵,微微抬頭看他。
端明崇眉目間全是認真:「就如同四年前我向你承諾的,在這京城中,我會永遠護著你,不會讓人置身危險中。」
歲晏愣愣看著他。
端明崇伸手輕輕在他發紅的眼尾拂過,柔聲道:「你不信我嗎?」
歲晏訥訥道:「我……」
他剛想說自己相信,話到嘴邊卻頓住了。
歲晏感受到自己掌心下溫暖的身體,半晌才喃喃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
他將額頭抵在端明崇胸口,啞聲道:「……我只是怕死。」
人生在世,又有哪一個是完全不畏懼死的?
端明崇聲音更柔:「我不會讓你死的。」
歲晏道:「你說話算數嗎?」
端明崇失笑,他不想說一些有的沒的嚇到現在小心翼翼的歲晏,只能盡量讓自己聲音更加溫柔。
「孤千金一諾。」
歲晏抬頭看了看他,又再次靠回他胸口,小聲道:「你若是食言,我做鬼也要找你討那一千金的債。」
端明崇明明很鄭重地說出承諾,被歲晏這句話說得哭笑不得,只能點頭稱好。
歲晏又拉著他問了幾遍,端明崇很有耐心地將一諾千金一言九鼎能承諾的都說了個遍,他這才稍稍安心一些。
歲晏沒了重重心事,便開始繼續作天作地。
他低下頭將外袍的衣帶解開,道:「睡覺吧,我覺得還是脫了衣服睡更舒服些。」
端明崇:「……」
他將衣袍脫下,只著一身單衣,精瘦的腰隨著他側身的動作繃著優美的曲線,越發勾人。
反正端明崇是看了一眼就拼命將頭轉過去,不敢再看了。
歲晏脫完自己的,又來脫端明崇的,端明崇嚇了一跳,連忙去按他的手不讓他動手動腳。
歲晏道:「穿著衣服睡,不難受嗎?」
端明崇語無倫次:「我、孤……我習慣了。」
歲晏一歪頭,小聲道:「殿下這般清心寡慾的嗎,我還以為方才那樣親了你,你會對我想做些什麼不得體的事情來著。」
端明崇:「 ……」
端明崇愣了許久,才猛地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差點從床沿翻下榻去,有些悚然地看著歲晏。
歲晏看到端明崇大受震撼的樣子,心道宮裡都沒人教他這些的嗎,要是他不懂的話,我要不要……
他正異想天開著,端明崇卻手足無措地將他按在被子裡,起身坐在床沿,訥訥道:「你……你先睡吧,我想起來宮裡還有要事,便不陪你了。」
歲晏:「哎!」
端明崇垂眸穿靴子,胡亂道:「你還病著,不要總是往外面跑了,晚上我若無事便過來陪你,記得乖乖吃藥。」
他穿著披上大氅就要走,歲晏急忙在他身後喊道:「那午覺呢?」
端明崇腳步一頓,又折回來,羽睫發顫地俯下身在歲晏眉心輕輕落下一個吻,抿唇澀聲道:「抵了。」
說罷,匆忙走了。
歲晏:「……」
歲晏發楞地摸著眉心,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心跳如鼓。
就算方才那個深入的吻,也沒有端明崇吻他眉心一下來的撩人。
無形中撩人,似乎才能一擊命中。
歲晏立刻掀了被子蓋在身上,在裡面撲騰了半天,午睡也沒睡成。
京城多雪,歲晏下午再次起身時發現天邊黯淡,似乎又有想要下雪的架勢。
他不想在癱在床上了,披著大氅又去了前院的書房。
歲珣正在書案前瞧著兵部交接的公文折子,眉頭緊鎖不知遇到了什麼難題。
歲晏推門而入,隨意和歲珣打了聲招呼,便歪在炭盆旁的軟榻上,隨意找了本書看了起來。
歲晏在十六歲之前都是受教宮中太傅,他雖聰慧卻侍從沒把心思用在正事上,讀書也是拖拖拉拉的。
不過之後同端明崇廝混在一起後,他便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去看那些晦澀難懂的書。
歲珣將折子放在一旁,道:「你今天惹到太子了嗎,他怎麼神色古怪地走了?」
他試探著道:「你們……散了?」
歲晏:「……」
歲晏看著歲珣眼中竟然隱隱有些期翼,面無表情道:「托兄長的福,我們兩個還能湊合著過,勉強散不了。」
歲珣:「……」
歲珣道:「那他怎麼那番模樣?」
歲晏隨意道:「不知道,八成害羞了吧。」
歲珣:「……」
歲珣一時竟然不敢去想這兩人在房裡做了什麼,竟然能讓太子「害羞」地落荒而逃。
歲珣瞪了歲晏一眼,不想同這個胡言亂語的弟弟說話,將視線又落在折子上。
歲晏看了一會書,厲昭推門而入,站在歲晏身旁低聲道:「少爺,無願回來了,說是有要事禀報。」
歲晏看了看一旁的歲珣,小聲道:「她說是什麼事了嗎?」
厲昭湊到他耳畔輕聲說了什麼。
歲晏聽著眉頭一皺,正要起身打算去見無願,歲珣抬頭,皺眉道:「在說什麼呢?這麼隱蔽,連我也不能知道嗎?」
歲晏一愣,笑了笑,道:「沒什麼大事。」
歲珣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歲晏頓時打消了出門的念頭,對厲昭吩咐道:「讓她盯緊,若是真的有那些偽造的書信,找個機會一把火燒了。」
厲昭在侯府待了許多年,更何況還是老侯爺在邊關軍中提拔上來的,後因軍傷而無法行軍,便在侯府當管家,歲晏歲珣兩人對他自然也是推心置腹。
厲昭點頭稱是,躬身退下了。
歲珣道:「什麼書信?」
歲晏笑了笑,道:「太子殿下給我的情書,兄長要瞧瞧嗎?」
歲珣頓時一臉菜色,繼續看他的公文了。
外面雪已開始飄落,厲昭一身墨衣匆匆走過長廊,在假山出遇到了候著的無願。
厲昭道:「少爺在忙,不便前來見你。」
無願依然是一身黑衣,點點頭,歲晏有時在忙時也經常讓厲昭傳話,她也已習慣了。
無願惜字如金:「小主子是何吩咐?」
厲昭道:「二皇子偽造書信一事,少爺讓你不要輕舉妄動,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