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知曉

　 從第二節課開始，謝晉的機甲戰鬥課就挪到了室外。

　 在機甲戰鬥大樓外的訓練場上，十九台教學用III級機甲瑟瑟發抖地站在蘭斯洛特面前，恭敬得每一根螺絲都擰到標準位置。

　 謝晉的聲音從蘭斯洛特之中傳了出來：「駕駛機甲確實有技巧，但更多的還是靠天分，就像你們，窮其一生也無法駕駛蘭斯洛特這樣等級的機甲。」

　 眾軍校生：「……」

　 謝晉聲音平靜，絲毫聽不出來一丁點嘲諷，但正是這種「擺道理，講事實」的狀況更讓一眾軍校生們備受打擊。

　 這怪誰啊……能怪得了他們嗎！

　 「軍校的教學可以讓你們更好得駕駛同基因級的機甲，不過……」謝晉的聲音停了一秒，再響起的時候帶著一絲微妙的味道，「如果連教學用的III級機甲都駕馭不了的話，軍校也救不了你們。」

　 眾軍校生：「……」

　 這話背後的意思太明顯了——你資質不行別浪費我時間趕緊退學。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備受帝國人民尊敬的戰神、原第一軍團統帥、大將軍謝晉居然是這麼一個……

　 一時之間，眾軍校生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

　 藍威偏過頭，小聲問燼：「他在家裡也這樣嗎？」

　 「怎麼樣？」燼平靜地問，「獨裁和自我嗎？」

　 聽到兩人對話的軍校生恍然大悟，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原本想在心裡罵幾句，但罵著罵著開始心虛，莫名覺著謝晉說得一點兒沒錯。

　 這是最可悲的。

　 但更可悲的事情還在後面。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堂室外機甲戰鬥課就是實戰訓練，對手不是彼此同級的軍校生，而是眼前的課程教授——謝晉，而且，這場實戰訓練還會給出一個分數，計算到期末考試的成績之中。

　 謝晉保留了完整狀態的蘭斯洛特，按照學號和一眾軍校生一一對戰，一節長達120分鐘的機甲戰鬥課還沒上完就結束了對戰，每個軍校生的平均對戰時間為5分鐘，只有德羅蒙德和燼所用的時間稍微長一點，一個7.5分鐘，一個7.6分鐘。

　 於是，這19位立於帝國皇家軍校頂端的特優生在開學的第二個星期剛開始就獲得了軍校生涯的第一個不及格，德羅蒙德和燼同為59分，藍威以2分鐘的戰績獲得了一個淒慘的鴨蛋，如果不是教務處規定第一堂課都必須在室內上的話，這個可怕的糟糕成績會來得更早。

　 下一周的機甲戰鬥課，謝晉依然是和學生進行一對一的實戰考核，眾特優生再次拿到了下課前被老師吊打的成就。

　 這天午休時間，藍威萎靡不振地從食堂窗口接過軍校方按照嚴格標準制定的營養午餐，嘆出今天機甲戰鬥課結束後的第三十九個嘆氣。

　 燼找了個沒人的座位坐下，藍威緊隨而至，把餐盤放下，嘆出第四十聲。

　 燼拿勺子的手頓了下，不耐煩地挑起眉頭。

　 藍威撐著下巴，叉子漫不經心地戳著碗裡的牛肉：「今天謝晉將軍說，讓我去謝謝校長規定不能打負分，我有這麼差麼……」他換了個隻手繼續撐著下巴，一臉怨婦樣，哀怨道，「每天都被謝晉將軍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智障。」

　 一旁餐桌上，幾人簇擁著德羅蒙德坐下，其中一人聽見了藍威的抱怨，說：「智障的還真不是我們，是他。他是吊打了我們，但那是蘭斯洛特，拿一個超S機甲打我們的III級機甲，有意思嗎？」

　 「對，」另一個軍校生也憤憤不平地說，「他這完全就是仗勢欺人！如果不是蘭斯洛特，輸得還不一定是誰。」

　 「行了，」坐在德羅蒙德身邊的威廉觀察了一眼德羅蒙德表情，又隔空瞥了一眼燼，陰陽怪氣地說，「謝晉家的啞巴在那兒呢，你們抱怨那麼多小心他回去打小報告。」

　 「怕他不成？」

　 「你都說他是啞巴了，啞巴就該好好閉緊嘴巴。」

　 「人家是啞巴又不是傻子，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

　 「還真不一定不是個傻子。」

　 幾個軍校生笑了起來，燼面無表情地吃著碗裡的牛肉，牛油果的酸味讓他微微皺了眉頭，不太情願地嚥了下去。

　 藍威揮舞著勺子呵斥道：「你們別亂說話啊，大家都是一個班的同學。」

　 「你倒是跟他關係好，也不知道他身上會不會潛伏著奧美拉病毒，γ3區域來的髒東西。」威廉冷冷地說。

　 餐廳一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威廉餘音環伺，那些軍校生像是才想起這一點，小心翼翼地撤離了燼，藍威氣得發抖，燼卻無動於衷地吃完了他最討厭的牛油果。

　 在一片沉默之中，一個軍校生靠近威廉，說道：「你這麼說他，他萬一生氣了真的去跟謝晉打小報告怎麼辦？我也不是怕他，就是期末考試的成績還得靠謝晉，特優班的不能從軍校畢業，說出去太丟人了。」

　 「對，我爸得打死我。」

　 「謝晉還真能這麼無法無天？」威廉挑眉，大聲說道，「怕他打小報告？我們還想去找校長投訴呢！」

　 「投、投訴？」

　 眾人吃了一驚，軍校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老師吃過學生的投訴，除了當年萬人嫌的亨特，他們早就把自己這一權利忘在腦後了。

　 眾軍校生似乎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忙說道：「對對對，投訴！我們有權利投訴謝晉！他也太欺負人了！」

　 「怎麼投訴？要走什麼流程，需要什麼證據嗎？上次他打我那傷還留著，校醫院也有記錄……」

　 「投訴？」在一片熱鬧的討論聲中，德羅蒙德放下叉子，冷聲問道，「你們投訴他什麼？把你們教得太好了？」

　 「什麼？」

　 「你沒覺著自己的機甲戰鬥技巧進步不少？威廉，上週你的戰鬥時間是4分16秒，今天是4分25秒，機甲穩定度提升了1%，朱丹，你上週戰鬥時間是3分57秒，這次提升到了4分15秒，進步最大，右臂技巧有所提高——」德羅蒙德隨便點了幾個人，一一點出了他們的進步幅度，最後視線冰冷地掃過威廉，說道，「至於蘭斯洛特……謝晉說得絲毫沒錯，到了戰場，我們沒有選擇對手的條件，以低級機甲對戰高級機甲是高概率事件，如果這點 悟都沒有，以後就別去戰場了，也別說自己是帝國軍校的特優生。」

　 眾人全都沉默下來，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就好像在背後得意洋洋得說著別人的壞話忽然被當場揭穿並被狠狠得打了一巴掌。

　 「但是，」德羅蒙德給了這些人一個台階，他微微昂起下巴，傲慢地說：「我也同樣很看不慣謝晉自以為是的態度，遲早有一天，我會擊敗他，讓他向我臣服！」

　 「那一天很快就來了殿下，你不是謝晉的未婚夫嗎？畢業後就會和他結婚吧？在床上，他會知道應該向誰臣服！」軍校生紛紛起哄。

　 「別鬧了，」想到那一幕，德羅蒙德嘴角微微揚起，正要開口，卻聽一旁「砰」的一聲，只見奧萊多抓住燼的脖子將燼按在了桌面上，怒罵道：「廢物，你想找死——」

　 餐桌旁，兩個餐盤掉在地上，食物灑了一地，奧萊多的軍裝胸口全是黏糊糊的食物殘渣，下巴上沾了一塊牛肉的醬汁，像是被人故意潑上去的，非常滑稽。

　 燼的身體被奧萊多殘忍地扭曲著，臉部緊緊地壓在桌面上，雙手掌心撐在桌面，他像是在想什麼，視線捉不到焦點，也像是感受不到身體扭曲的痛苦似的，露出茫然而又憤怒的複雜神情。

　 直到他的視線忽然和德羅蒙德的碰在一起。

　 那一剎那，似乎有一簇火焰一路燃燒了過來，讓德羅蒙德情不自禁得打了個寒戰——他感受到一種恐懼，那個來自γ3區域的年輕Alpha正沉在風暴之中，用一種極度憎恨的眼神看著他，要將他撕成碎片。

　 德羅蒙德一沉呼吸，威廉嗤笑道：「被打了都還沒反應過來，看他那傻樣。」

　 下一秒，燼的眼神再次恢復成往日裡的一片深沉，他雙臂撐住桌面微微用力，在肌肉繃到極限的時候忽然發力，身體向後一撞，將緊緊壓住他的奧萊多撞了開來。

　 奧萊多吃驚得踉蹌幾步，還沒穩住身子，眼前這個比他矮了足足十公分的男人以雷霆之勢重拳出擊，悍然將他擊飛出去！

　 「轟——」

　 奧萊多·泰勒高大健壯的身體撞在白色的牆面上，摀住不停翻滾的胃部低聲痛吟，一路桌子被撞得支離破碎，地上一片狼籍，正巧來視察的餐飲部部長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狀況，憤怒地指著燼——

　 「你！跟我去見教務處主任！！！」

　 燼微微咬牙，很快就整理好情緒，他理了理凌亂的軍服，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向德羅蒙德。

　 德羅蒙德微微瞇眼，謹慎地看著燼，燼正與他直視，剛才眼神之中的一切情緒全都散了去，但醞釀出了另一種讓德羅蒙德更覺危險的東西。

　 燼抬起手臂，直指一名的軍校生，冷冷地說：「4分15秒，讓他進步最大的原因不是右臂技巧的提升，而是防禦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