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犯錯
謝晉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整個辦公室都陷落在一種壓抑的沉默之中,空氣中分佈著還未散去的消毒水味。
他看向立在辦公桌前的兩個背影,眉頭越皺越緊,一旁沙發上,校醫院的護士剛收拾好醫療箱,沖謝晉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
「怎麼回事?」謝晉走到辦公桌旁,沉聲問道。
燼的身體一僵,微微側過頭去看謝晉的表情,暴露出了嘴角剛被上了藥的傷口。
謝晉嘴唇緊抿,威嚴地看著燼,再看了看德羅蒙德迴避的眼神和臉上藏不住的淤青,登時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氣壓驟然降得更低。
教務處主任本來是不知道該怎麼訓斥兩人才把謝晉叫來的,沒想到謝晉一來,氣氛更是壓抑。
他忙說:「謝晉將軍——」
謝晉呵斥道:「為什麼打架?」
德羅蒙德不甘地低吼道:「他找茬!」
謝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轉而看向燼: 「說話。」
燼嗓音悶啞:「是他先動手的。」
「幼稚。」
兩人同時不吭聲,燼的嘴唇抿得更緊,不屈地別過頭,再不看謝晉一眼。
謝晉回頭看向教務處主任,雙手平放在身側,鞠了一躬:「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沒、沒——」向來靠著闆臉瞪眼吃飯的教務處主任,登時忘了該怎麼擺架子。
謝晉又問:「我現在是機甲戰鬥科的主任,我應該有權力處置這兩名學生是吧?」
「那當然——」教務處主任在兩個青年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在德羅蒙德身上多看了兩眼,想起謝晉一向治軍從嚴,提醒道,「他們犯的也不是什麼大錯,我了解過情況,是個誤會,好好教導教導就行。」
謝晉點了點頭:「我知道分寸。」
教務處主任放心地笑了。
十幾分鐘後,機甲戰鬥科大樓樓頂的小型停機坪上,兩架浮空飛船從跑道滑出,升空之後,各自從尾部墜下兩個藍色豎向長幅,一個寫著「知恥、知畏、知止」,另一個則寫著「慎言、慎獨、慎行」。
軍校校長菲力奇·米歇爾滿意地看著軍校內欣欣向榮的盛況,當兩個攜卷著校訓的浮空飛船一路飄蕩過來的時候,菲力奇臉上的微笑剎那定格。
兩個身穿軍校校服的軍校生被倒吊在長幅之下,一路隨著浮空飛船的運行軌跡起起落落、上上下下、搖搖擺擺……
那兩人他很熟悉,正是皇帝欽點的兩名新生。
一個是謝晉家保送上來的天才新生燼,而另一個則是皇帝的獨子,儲君德羅蒙德·弗洛克斯。
這倆怎麼上天了?校長一臉懵逼。
一路問詢過去,才知道「罪魁禍首」原來是謝晉。
校長放下懸起來的一顆心,捧著保溫杯繼續欣賞著校內的斑駁盛況,時不時看見倆倒霉孩子在眼前劃過,垂下眼,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皇后阿莉婭·蘭斯尼的耳中,她憤怒得一張俏臉鐵青一片,迅速派人將德羅蒙德放了下來。
德羅蒙德被倒吊得血液逆行,腦袋暈得站不穩,他抬頭看了一眼還在天上飄的燼,心裡湧起一陣不甘,將扶他的威廉一推,罵道:「走開!他還能繼續吊,我怎麼就不能?」
「殿下!」威廉嚇得臉都白了,忙拉住德羅蒙德,「這麼丟人的事情你還陪著他幹什麼?」
德羅蒙德身體一僵,心臟跳動得飛快,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閉了閉眼,用力掐住威廉的手臂,咬牙道:「走,回去。」
威廉想喊疼又不敢,扭曲著一張臉,把德羅蒙德送回寢室。他揉著劇痛的手臂,路過窗口的時候看到燼還在飄著,壓抑著怒火蹭的湧到頭頂,擊潰了他的理智。
γ3出來的雜種,如果不是謝晉,我父親也不會被降職,我也不會受到他人的冷眼,我的前途都被你們毀了!
威廉打了個電話給幾個同學,吩咐了一些事情。
燼被倒懸在空中,當血液沖頂的苦痛到達極限的時候他會卷腹上去維持一段時間,等難受的感覺下去了才又恢復原狀。
他的身體素質很好,即便被倒吊了半個多小時仍是感覺不到極限,從這種角度,他可以將整個學校的分佈狀況看得一清二楚,比俯瞰地圖還要清晰。
他能清楚地看到謝晉的辦公室和宿舍在哪兒。
離他住的地方稍微有點遠,從他宿舍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可以看到謝晉宿舍的後窗。
燼開始走神,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的謝晉沒有穿軍服,而是穿了一神深藍色的西裝,身材筆挺,充滿了魅力,那是和穿軍服是不一樣的韻味,他喜歡他穿軍服的樣子,也喜歡他穿西裝的樣子。
腦海裡正沉浮著謝晉不苟言笑的臉,一道水柱猛地激在臉上,燼扭頭向草坪上看去,幾個穿著便裝戴著面具的男人正舉著高壓水泵,沖他射去,一道道淋漓的水柱不斷沖撞著他的身體。
「雜種!有種求我們啊!」有人高聲喊道。
燼忽然扭頭瞪向那人,怒火在黑色的瞳眸之中熊熊燃燒,眼眶中的紅漸漸顯現出來,在轉瞬間又被他強壓回去。
他僵直著身體,緊閉眼睛。
謝晉正站在辦公室前的落地窗旁打招呼,電話是萊娜夫人打的,她不放心地問:「燼第一次上學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被欺負呀?你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了,要好好照顧他呀。」
謝晉目光落在被水柱沖擊著的燼身上,對萊娜夫人說道:「母親你放心,燼他很好,沒有被欺負。」
萊娜夫人笑著說:「那就好,沒課了就偷偷回來,我給你們做好吃的餅乾。衣服要常洗,馬上就過冬了,要不要買兩件新的大衣,最近幾年冬天好像越來越冷了,母親不在你身邊……」
萊娜夫人仔細地叮囑著兩人的衣食住行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通訊。
當天晚上,停機坪頂上又有幾台浮空飛船起飛。
大約半個小時後,終於有保安發現今晚的浮空飛船好像有點多,也沒有像是平日裡活動宣傳一樣掛一些移動長幅,這才打起高射燈查看情況。
這一看頓時嚇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一共五台浮空飛船,每一台下面都懸掛著一個軍校生,他們不知道被誰從溫暖的被窩裡刨了出來,只穿著輕薄的睡衣,被凍得渾身發抖。
等教務處主任鐵著臉去詢問怎麼回事的時候,一眾人異口同聲地舉報了燼。
十分鐘後,謝晉第二次來到教務處辦公室。
教務處主任愁眉苦臉地說:「哎呀,謝晉將軍,也不是我想把你叫來,實在是——」
「我知道了。」謝晉鐵青著臉,喝道,「跟我走。」
燼快步跟在謝晉身後,直到謝晉停在一處僻靜的拐角。
窗外飄落起小雪,墜落在窗框上,謝晉修長白皙的手指撫摸了下窗框上冷颼颼的雪花,聲音很輕卻充斥著冷意:「是不是要把你吊到外太空去你才知道錯?」
燼低頭:「我知道錯了。」
「錯在哪兒?」
「我不該讓他們知道是我。」燼悶聲說,「你給我的名單——」
「嗯?」
燼沉默下來,說:「對不起。」
謝晉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他打了個電話給萊娜夫人,隨即遞給燼,眼眸深深地看著燼。
燼身體僵硬著,聽著萊娜夫人在那邊關切的問候,千言萬語全都堆積在喉嚨裡,他無聲地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
通訊切斷,謝晉問道:「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嗎?」
燼咬牙道:「不要讓你……你母親失望。」
謝晉點點頭,帶燼一路向自己辦公室走去。
蘭斯洛特迎了上來,分別遞給兩人一杯暖身的紅茶,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兒子了。」
蘭斯洛特:「??? 」
燼:「……」
「以後他再被叫家長,你去。」
蘭斯洛特無奈地長嘆口氣,嘴角揚起,壓下喜悅忙裝模作樣,扭捏地說:「唉,好吧,既然如此,我去就我去吧,哎呀,真是的~」
燼:「……」
以後絕對不會再被抓到錯處。
謝晉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了兩本書放在空白的教案上,拎起來往門外走:「下節我的課,去上課。」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站住腳步回頭對燼說:「過來。」
燼疑惑地看他,謝晉上前幫他整理了下軍服領子:「釦子扣歪了。」
細軟的黑髮就在眼前,燼忍不住微微低頭去嗅著謝晉身上的氣息,他悄無聲息地喟嘆一聲,那短暫的親暱很快就從眼前消失,讓他不禁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謝晉看他表情,以為他還是很委屈,語氣放柔了些:「在軍校,和家族勢力抵抗的唯一辦法就是擁有比他們更亮眼的表現。」
謝晉眼神複雜地看著燼,深處燃燒著一簇星火。
「你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和他們浪費時間,
「你該有比他們更廣闊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