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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今天投胎了嗎》第163章
第163章 漢代番外

  「娘娘, 娘娘大喜!」椒房殿的宮女急步進殿, 剛踏進殿門便高呼報喜。

  衛子夫微微抬頭,還待問是何事, 轉念間便想到弟弟已經出征年餘, 必是北伐匈奴傳來了捷報。

  她臉上歡喜的顏色還未綻開, 便收斂了笑意, 肅正臉色:「什麼事便大呼小叫的。」

  宮人躬步上前, 伏地稟報:「北伐大捷, 陛下封衛將軍為長平侯。」

  衛子夫已經料著了, 但她還是露出了一點笑意:「甚好。」

  宮人還當這回總有大賞, 可覷著衛子夫的臉色,也收起了喜色,知道娘娘從來都沉得住氣, 這樣天大的喜事, 她竟然也能等閒視之。

  衛子夫手指緊緊攥在袖中, 垂眉斂色,壓抑喜色:「賞賜下去, 總是一樁喜事。」說完又問, 「太后娘娘的病症如何了?」

  大宮女伏身回話:「御醫還是那些話, 太后娘娘精神尚好,娘娘放心。」

  左右一望又低聲道:「長信殿中都打點的妥妥當當的, 娘娘的心意, 太后娘娘定能知曉。」

  衛子夫這個兒媳婦, 可比陳阿嬌要得王太后的心, 不僅生育了皇長子,娘家還屢建奇功,可衛子夫從沒有一天托大,她在王太后面前姿態極低。

  日日請安不斷,還親手給王太后做衣做鞋,凡是長信殿中賜下的東西,都恨不得能供起來。

  王太后是極滿意這個兒媳婦的。

  衛子夫輕應一聲,眉梢一抬,幾個宮人紛紛退下,只留下了她心腹的兩位,宮人還當她要問長平侯的事,沒想到她把長平侯和王太后都擺在後頭。

  先問:「長門宮可有消息?」

  宮人搖頭:「這月派去的人還沒回來,想也沒有大事。」又小心翼翼道,「娘娘,都已經快四年了,陳……廢後一直長眠不醒,娘娘又何必掛懷。」

  就算娘娘曾經承過陳皇后的恩德,這些年也都報償了,何況如今娘娘已經穩坐椒房殿,賢良的名聲天下皆知,又何必再去管一個活死人。

  衛子夫立時臉色不悅,瞥了宮人一眼:「仔細看著,萬不能出差錯。」

  宮人立刻低頭,不敢再進言:「諾。」

  太子午睡醒來,被宮人帶到殿中,他雖然才剛三歲,可步子邁得穩健,推開宮人的手,不許人扶他。

  一步一步,張手奔向衛子夫:「母后!」

  衛子夫半直起身子,伸手就將兒子抱到膝上,輕輕攏住他,讓宮人拿奶點心給他吃,看他胃口極好,面上笑意漸深。

  直到把兒子抱在懷中,她的脊背才敢略略放鬆,靠在榻上看著兒子吃點心,唇角含笑,輕輕撫摸他的背。

  衛子夫有一個秘密。

  她知道太后娘娘殿中的那個木匣中裝了什麼。

  那是個木頭人偶,人偶身寫著陳皇后的生辰八字,和一段咒符。

  陳阿嬌身世顯赫,但性情驕縱,喜怒不定,以無子巫盅而廢後,旁人在誇獎衛皇后賢良柔順的同時,總要拉前皇后出來踩上一腳。

  衛子夫只要聽見這類話,便要斥責,不許人提起陳皇后。

  對外的理由是陛下不喜提起陳皇后,可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什麼喜怒不定,什麼無子失寵,都是因為那木匣中的東西在作祟。

  連陳阿嬌這樣的身世,都被王太后算得死死的,衛家乍然富貴,就算再得恩寵,她也不敢過份驕矜。

  日防夜防,伏低作小,就怕王太后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娘家立了這樣的功勞也不敢居功,咬牙等著王太后死的那一天。

  王太后一日比一日虛弱,眼看就要駕鶴,衛子夫都已經忍耐到這個時候,不能在此時洩氣。

  長信殿能有那一個木匣,就能有第二個。

  「母后?」太子舉著手裡的糕點,送到衛子夫嘴邊,她這才回過神來,就著兒子的手咬了一口。

  春暖雨歇,楚服著宮奴將方榻抬出殿外。

  阿嬌睡在榻上,雙目緊閉,兩彎長眉一點櫻唇,任誰看了,都只會以為她是睡著了。

  她雖然閉著眼睛,但並不是睡著了,她能聽見聲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不能睜開眼,也不能說話。

  楚服替她散開長髮,用玉梳從頭梳到尾,微風拂過髮絲,就像拂過初春的柳絲,楚服輕聲說道:「娘娘,又是春日了,娘娘看看春光可好?」

  她知道阿嬌是不看見的。

  王太后宮中的東西一日不打壞,阿嬌就一日不能真正的醒來。

  宮人行到楚服身邊,湊到她耳邊:「椒房殿來人了。」

  每月初一,衛皇后總會派人來,說是不忘舊日恩情,其實是差人來看看阿嬌清醒過來沒有。

  楚服替阿嬌辮起長髮,垂到胸前,烏黑長髮鬆鬆結成一條長辮子,髮梢綴了一隻玉蝴蝶,還拿起銅鏡給她照了照,好像她真能睜眼看見鏡中的自己。

  又用蜜漿沾沾她的唇,替她蓋上薄毯,這才說道。

  「叫進來吧。」

  那人月月都來,望上一眼就又退出去,宮中少有人知陳皇后昏睡不醒,說她死了,她又面色如生,說她活著,她又不能睜眼。

  這回也是一樣,伸著脖子盯著阿嬌細看,還是那模樣,色若春花,可就是沉睡不起。

  楚服冷眼瞥著那宮人:「看過了,就去回稟你們娘娘罷。」

  那宮人很有些懼怕楚服,流言都說陳皇后其實早已經死了,在被廢後的那天就自戕了,屍身能保不腐,都是因為她身邊這位巫女。

  聽見楚服語帶嘲諷,也不敢生事,反正衛皇后只要知道陳皇后沒醒來就行了。

  這些事阿嬌都知道,可她就算知道也無用,心裡再氣,也罵不出、動不了。

  楚服讓人摘了桃花來,插在瓶中,擺在阿嬌身邊:「娘娘,桃花開了,做些熏香可好?」

  阿嬌粉唇緊閉,連眉毛都不能抬動一下,但楚服還是笑了:「娘娘既然喜歡,那就多做一些,等到冬天下雪的時候,在殿中點燃。」

  天色一黯,宮奴們又將方榻抬了回去,楚服點燃殿中蠟燭,讓宮人們退下,殿中只留下她自己。

  等人都散了,便在窗前門上系上金鈴。

  楚服跪在殿中,從妝匣內取出符咒,點起三支清香,默念一段咒語。

  宮中人只道楚服是在為娘娘祈福續命,她每到月缺之夜都會這麼做,第二日便會有一撮頭髮變得花白。

  那三束清煙透窗而去,直飛長信殿。

  她確實是在替娘娘續命,但施咒術就要以一換一,天下絕沒有白來的東西,她用王太后的壽數來維持阿嬌的生命,貴人的命數不好借。

  若不是王太后自己先作惡,還把那人偶放在自己殿中,這個咒術也沒這麼容易成功。

  多少夜都是如此,今日才剛燃香,金鈴便微微一顫,發出聲響。

  楚服立即睜眼,收起金鈴符咒,一腳踩滅玄香,就有人推門而入。

  「誰?」

  那人走到燈火下,他掃了楚服一眼:「點香了?」

  殿中香味還沒有消散。

  楚服伏身拜倒:「點了安神香,給娘娘助眠。」

  劉徹「哧」的一笑:「她睡得還不夠多?你退下罷。」

  楚服這回不再猶疑,上回劉徹沒下殺手,就不會再動娘娘,椒房那位已經穩坐天下,娘娘長門偏安,誰也防礙不著。

  楚服躬身退到殿門外,凝神聽殿內的動靜,久久都沒有聲響。

  劉徹大步上前,走到榻邊,掀開簾幕,看著枕著玉枕,蓋著錦被,正在安睡的阿嬌。

  劉徹已經有許多年沒來看過阿嬌了,今夜之前,他並不想念她,他不會用想念這個詞來說陳阿嬌。

  他不想念她,他厭煩她。

  厭煩她不溫柔,厭煩她不和順,厭煩她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高興,還厭煩她說話總是一針見血,戳他痛處。

  可偏偏是今夜,封衛青為長平侯的這一夜,他突然就想起了陳家。

  陳家的祖上,也是這樣煊赫起來的,而他將親手扶起另一個陳家。

  劉徹伸手輕撫阿嬌的面頰,在她雪白面一抹緋色上留戀,指腹摩挲著她的嘴唇,隔著燭火深望她。

  他其實寵愛過很多的女人,她們有的妖媚,有的純真的,但寵過了也就忘了,轉瞬這些女人就面目模糊。

  只有阿嬌,隔了這麼久,在他心中也依舊是生動的。

  殿內簾白燭紅,細風一動,投在阿嬌面上的燭光便微微顫動,仿佛她正在低語淺笑。

  劉徹忽爾笑了,他想起自己年幼時那個諾言,握住阿嬌的手,低聲道:「金屋一諾,只有許你來世償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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