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地鋪
張子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聽到鄉間的麻雀叫聲,先是一呆,隨即才反應過來,他回家鄉了。
揉揉眼睛,坐在床上,張子安例行發了會呆,就要下床洗漱。
結果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張子安低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男人正睡在他床下的地毯上。
還是光。溜。溜。地。裸。睡。
張子安:「……」
男人皺著眉頭張開眼睛,看到張子安呆呆的看他,理直氣壯的點頭,打招呼:「小安,早。」
然後很自然的起身,拿了放在一旁的衣裳,穿了起來。
從裡到外。
穿完之後,還不忘問張子安:「早飯想吃什麼?鮮蝦蒸蛋和南瓜餅?」
張子安:「再要一份巧克力杏仁蛋糕。」彷彿是怕墨九不同意,眼睛亮亮的看向墨九,又加了一句,「你說過,你廚藝很好,所以,做給我看。」
墨九微微垂眸:「好。」
然後轉身就要走。
張子安抓住他:「還有一件事情,雖然你是我的保鏢,但是,不是我的僕人,你在前面的房子裡挑一間住就好,不要在我的房間裡打地鋪了。」
而且,打地鋪就打地鋪了,還裸。睡著打地鋪。
就算他不像他爸對男人有興趣,大清早的看到另外一個男人的裸。體,他難免也有些吃不消,所以才開口讓墨九以後不要住在他的房間裡。
結果墨九聽了,「哦」了一聲,隨即就堅定地搖頭:「不行!我是你的貼身保鏢,就該貼身保護你,必須要和你同住一間屋子。你要是不想讓我打地鋪,那……」他瞥向張子安寬大柔。軟的床鋪,心跳忽然加速。
張子安:「……那你還是繼續打地鋪吧。」
墨九:「……」昨天才親過,今天就不認賬了麼?
餐桌上,墨九果然做了巧克力杏仁蛋糕,張子安吃得分外滿足。
等吃完蛋糕了,他就往田里去找村長——如今正是夏收時候,家裡有田地的,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收糧。
張子安家裡也有地。他們家原來三口人,一人三畝地,統共九畝,現在都租給村裡人,只等著每年收一定的糧食做租金。不過,現在張爺爺和張爸爸走了,只剩下張子安一個人,剩下的田地,只怕過了這一季,就要分給其他人了。
村人在罵重征農業稅的事情——昨天的新聞,雖不是人人都看了,但有人看了之後,跑去問村長,村長再跟上面的人電話聯繫,可不就確認了這件事情?
「咱們這些地裡刨食的,辛辛苦苦一整年,才能賺這麼些糧食,憑什麼又要徵稅,還一征就是那麼多?」
「只知道徵稅,怎麼不把糧價也漲一漲?」
「咱們這的地,也就今年年景好,才算是產量產的多些,可是,就算是好,也架不住他們一氣兒一畝地就要一百五十斤的稅啊!這些地又不是每一畝都是好田,還有那些中等田地,怎麼可能交的出這麼寫糧食?這樣子,誰家撐得住?」
……
張子安到地裡的時候,日頭正盛,不少人正或站或蹲在樹蔭底下一面休息,一面罵這件事情。
村長臉色也不好看,他今天打電話問了上面,上面直接說,前段時間上級對各地的畝產量都做好調查了,他們村一畝地平均能收一千斤糧食,那稅的話,就按照百分之十五來說,平均每畝地要交一百五十斤糧食。
村長還問了,要說有的地裡沒種糧食,種了棉花、中藥材之類的怎麼收,上面直接說要麼統統換成糧食來收,要麼就按斤收棉花、中藥材,要麼就多交錢。
這年頭,也看著老天爺脾氣好,賞飯吃了,上頭又開始難為他們,不讓他們好過。
「小安來啦。」村長原本還抽著旱煙,見張子安來了,便也不抽了,道,「天熱兒,出來幹啥?有事兒給叔爺爺打電話,叔爺爺去你家找你就行。」
其他人也都讓開地方,讓張子安站在最陰涼的地方。
張子安心中一暖,道:「沒什麼,就是有件事想跟叔爺爺商量。」
然後他就把想在家鄉開廠子的事情說給了村長和周圍的人聽。
周圍的人聽了,立刻都高興了起來。
「這可是好事兒啊!咱們村靠近山裡,雖然通了路,但到底偏遠,人家那些大老闆也不願意在咱們這投資開廠子,現在小安願意在這裡開廠子,這可是好事兒啊。」
「就是就是,咱們自己村裡有廠子了,咱們也就不用跑到外面去打工,不說低人一等,還吃不好睡不好見不著家裡人的。」
村長聽了,只問:「小安可想好了?你現在又不學那些法術什麼的了,靠著那個也賺不了錢,在咱們村子裡開工廠,確定能賺到錢嗎?要是容易虧本不賺錢的話,那就算了。」
周圍的人就不吱聲了。就是為著長遠,他們也想著張子安是能賺錢,才讓他們在廠子裡幹活的。
張子安道:「叔爺爺放心,我有門路,能賺錢的。就是這廠子,我想早點開起來。除了在咱們村,開一個捲煙廠和做壓縮餅乾、礦泉水的廠子,鄰近的柳樹村和李家村和咱們村挨得近,我想著在這兩個村裡,也各開一個廠子,一個糖果廠,一個罐頭廠。」
鄰近的幾家村子,誰家沒有幾個親戚?聽張子安這麼說,周圍的村民都連聲道「好」,看向張子安時,全都是笑瞇瞇的高興模樣。
村長年歲大了,可是人卻不糊塗,昨天剛剛知道了國家要收農業稅並且只收糧食的消息,今天就聽到張子安說要在家鄉開廠子……這還真由不得村長不多想。
「快中午了,小安家的那個傢伙做飯了嗎?說起來,我還沒嘗過那個保鏢做的飯。」村長說,「走,老頭子跟著小安,去嘗嘗你家的飯菜!」
張子安也有話要和村長說,點了點頭,一老一少就往山腳下走去。
村長拿著自己的旱煙桿,但是一直沒抽,也沒有說話,等到了張子安家,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村長敲著旱煙桿,才終於道:「小安啊,你給叔爺爺透個話,你爺和你爸,到底是為京城張家做了啥事,這才、這才……」
張子安瞧了村長一眼,沒有說話。
村長看到張子安的模樣,就知道這件事情張子安不能說也不會說了,眉頭皺的更緊,又道:「這上頭要重收農業稅,這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從來都沒有過收農業稅只收糧食不要錢的,這個、這個……」
村長有些焦躁又有些瞭然的看向張子安。
張子安慢吞吞的道:「叔爺爺從來都是聰明人。」
村長臉色一變。
張子安繼續道:「只不過,我發了毒誓,什麼都不能說的。而我能做的事情,我正在努力做。」
村長想到張子安要在村子裡建廠子的事情……建了廠子,村子裡留下的壯丁就多,而張子安要建的廠子裡,還有一家做壓縮餅乾和礦泉水的,心下一驚,驀地站了起來,整個人都有些抖。
「這、這……這怎麼可能?」
村長心裡想的,是難道天又要變了?就像當初的三年災害一樣,老天爺不讓人吃飽飯?所以張子安才會開那個廠子?
張子安大概猜到了村長的想法,沒有糾正,只道:「叔爺爺只要想法子讓村子裡的人交了稅之後,多存些糧食,多些人留在村子裡就行了。別的事情……總會有法子的。」
即便末世真的來了,也總會有熬過末世的人,熬過末世的法子的。
村長聽了,整個人都要老了幾歲,歎了好一會氣,才終於道:「叔爺爺知道了。這件事就算啦,小安說得對,總會有法子的。對了,叔爺爺來,還想問你,小安啊,你那些道家法術什麼的,真的不再學了嗎?」
張子安一怔。
原本端著切好的水果拼盤要過來的墨九站在門口,也停住了腳步。
「那畢竟是張家祖上傳下來的的東西,專心學了,也能長生不老、飛天遁地的。從前你爺爺、你爸爸不肯在這上頭費心,只在相術和卜測未來一事上用心,透露天機,自然要短命。」
村長是張子安的堂叔爺爺,二人原本就是一支的,非常親近,村長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些。
「你爺爺的爺爺,也就是我的爺爺,他有一個弟弟,算是我和你爺爺的叔爺爺,他當初學相術的天分最高,可是偏偏不喜歡學,學了也不肯給旁人相面,只一心想著只學習道法,長生不老。事實上他也的確做到了,他四十歲那年,容貌看起來才二十出頭,一手法術驚人,可是這位叔爺爺的父親不肯讓張家的子孫學這位叔爺爺的做法,免得傳承斷絕,所以……」村長深深地歎氣道,「所以……」
「所以,他被自己的父親給殺掉了?」張子安面無表情地說道。這的確是張家人做得出來的事情。
村長摸過自己的旱煙桿,重新又抽了起來,歎道:「那位叔爺爺原本過得好好的,可偏偏叔爺爺的父親快死了,不得不回來看他,這才遭了這種事情。雖然要我說,他那時候就不該回來,但是……」
但是,自己親爹要死了,非要見自己最後一面,又怎麼能不回來呢?
只是這一回來,就是徹底的被算計而死。
張子安默然無語。
村長抽旱煙抽得猛了,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才又說:「自從發生了那位叔爺爺的事情後,張家傳下來的法術又少了不少。除了煉體和斬妖除魔的法術,其他的就更少了。後頭子孫就是想學,也學不成。不過——那位叔爺爺當年回來的時候,大概就猜到了自己的父親要對自己動手,所以,留了個儲物袋,埋在了後山那棵一直長不大的小桃樹下面。」
張子安怔怔的看向村長。
村長苦笑:「他當年埋東西的時候,肯定是看到我了,但是,他還是把東西埋在那裡了。只是我並沒有修煉的資質,那位叔爺爺又是這麼個下場,東西就一直留在那裡,我一直沒有碰過。」
村長說完,站起身來,拍了拍張子安的肩膀,道:「以前就算了,現在你爺、你爸都死了,你的天眼也毀了,不學那些讓人短命的相術也是應該的。不過,相術不學就算了,那些能讓人長生不老的法術什麼的,小安若是願意,就把東西挖出來,繼續學罷。」
「反正,天師張家,現在就剩下你一個正經嫡出的後人,你想學什麼,想做什麼,都隨你,隨你。」
村長說完,抽著旱煙,就往外頭去了。
張子安拿出脖子上掛著的桃木葫蘆,若有所思。
躲在暗處的墨九悄悄看了一眼,只覺他的小安無論什麼樣子都是最好看的!
悄悄拿出手機,對著張子安的側影,就拍了一張照。
然後再用軟件把他化成蛇時的自拍照挪過來,把少年認真看桃木葫蘆,變成了少年認真看小黑蛇……
墨九頓覺心滿意足,快活的兩條腿都有要變成尾巴的趨勢,忙忙又雙腿站直,微微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