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勝利大逃亡 04

　　這次連霍克都止不住吃驚︰「你頭髮裡一直藏著這麼個東西？」

　　徐錚應道︰「一直都在，大多數時候在我身上，有時候會跑到嚕嚕身上去，就像一大隻虱子一樣。」

　　徐錚形容自己是虱子毛球倒是不太介意，但聽到霍克說東西這兩個字，毛球不爽了，只用一隻手抓住嚕嚕固定自己，另一隻伸向霍克，比出徐錚教會的國際通用手勢——高高豎起中指，細聲細氣地道︰「幹！」

　　還算好，幹這個字說的是學自徐錚的中文，不然徐錚恐怕得立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這也太丟人了……

　　不過那全宇宙通用手勢大家倒是看懂了。這麼個毛絨絨一身銀毛可愛得出奇的東西居然會比劃出這麼粗魯的手勢，只能說養牠的主人太過強悍。

　　眾人又開始笑，越來越驚奇，新奇古怪的情況層出不窮；也越來越讓人發笑，前一隻魔獸和後一隻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事物，全這麼——不能以常理而論的言行，實在是太扯了。

　　徐錚大窘，今天這面子實在丟夠家，忙匆匆解釋道︰「我還在魔獸森林的時候這傢伙就跟在在一起了。我管牠叫毛球，不知道是什麼物種。這傢伙妖怪得很，又不喜歡見人。要不然我在帝都的時候就會請魔獸專家諾亞來分辯一下。」

　　說完這個，吩咐了兩句，趕著嚕嚕帶著毛球升空，別在這裡繼續丟人現眼，大掃自己的威風。這年頭，自己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誰都不給面子……

　　趕走這兩個喪門星，徐錚鬆了老大的一口氣，回頭道︰「現在來製作逃生工具。我一直以為肖恩會採取死圍的計劃。但沒有想到哪裡出了紕漏，他的反應會這麼迅速。即然他有所動作。我們也要加快動作。霍霍，我們現在需要熟練的手工工匠和熟練的裁縫女工，你能不能立即把他們召集起來？」

　　霍克道︰「行，我馬上辦！」

　　「等等！」徐錚拉住霍克︰「別忘了，你是撤離。你要怎麼跟城堡裡的人說？」

　　霍克頓住。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原地站著不動。半晌以後才轉回頭來，對徐錚和眾人道︰「我打算實話實說。」

　　徐錚眼睛一亮，讚道︰「我就知道我從來沒有看錯過你。實話實說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因為你不可能把全城的人全帶走，而對於留下的那些來說，你的行為應該算作拋棄。而我則是幫助你拋棄自己人民的幫兇。」

　　霍克垂著頭。低聲道︰「其實我心裡也不好受。」

　　徐錚上前拍拍霍克的背，再用力一推，道︰「去！抬起頭來實話實說，明明做不到的事卻要欺騙人。只能更可惡。雖然說真話和說假話最終的結果都是招人恨，但至少說真說可以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去吧，我會站在你的旁邊。所有的罵名大家一起擔。」

　　霍克點點頭，大踏步而去。徐錚請身邊的士兵們開始整理清點侏儒們投下來的物資，隨即也跟著霍克奔去。

　　兩人來到城堡的廣場正中，銀箭城堡的廣場並不太大，擠滿人也有幾千名左右。

　　霍克敲響了廣場正中的警戒鐘，片刻之後，平民從四面八方趕來。

　　見霍克躊躇著商量怎麼說話。徐錚輕輕一笑，道︰「無論怎麼修辭，最終也得照實說的不是？」

　　霍克終於一笑，抬頭平視前方，朗聲道︰「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肖恩的大軍在圍了我們這些天後終於有了動作，打算進攻了！」

　　沒有想像中的突然暴發開來的恐慌與議論，給出的反應是一片沉寂。局面雖然沒有顯得不受控制，但壓抑的不安卻隨著一片沉寂蔓延開來。

　　霍克反而一愣︰「大家早已經知道？」

　　有個老者道︰「殿下，能活到我這個歲數，世事就已經看得足夠多。大王子殿下採取行動的時候，我就知道只有兩種結果，一是死圍，二是圍攻。兩種結果大家心裡都已經猜到，經過這十來天，我想大家都已經做好了接受這兩個結備的心理準備。」

　　霍克呆呆的，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瞧了那老人許久，霍克澀聲問道︰「敢問這位長輩怎麼稱呼？」

　　「不敢，不敢。」老人回道︰「回殿下，老頭叫做馬里爾，馬里爾‧隆姆。今年九十三，已經做好了把這把老骨頭交待到大王子殿下手裡的準備。反正我大半截已經埋進了土裡，早幾天區別也不大。」

　　霍克眼圈一紅，低聲道︰「對不起，是我無能。」

　　馬里爾大驚︰「殿下怎麼能這麼說？你對我們的好誰都知道。尊貴的皇族子輩裡，就你對自己的子民最好。更不要說為我們修建的水塔，降低稅收，為不能勞動的老人發放金幣。大家都很安護你呢，都說銀箭城堡及其轄地出了一位好領主。」

　　霍克面色漲紅，訥訥地道︰「其實我沒……」

　　看著這個垂著頭的王子，漲紅著一張臉上滿上愧疚，馬里爾輕聲笑了起來，道︰「殿下，恕我無禮。大王子大軍推過來的消息早已經在所有人中間傳遍，現在時間緊急，沒有什麼時間說閒話，殿下有什麼吩咐就請直說。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有幾分威信，說的話還是有人聽。殿下不妨對我直話直說，我再吩咐下去叫人辦。」

　　霍克訥訥地道︰「我需要人手幫忙製作逃生工具，需要大量的熟練裁縫女工和手工藝人。」

　　馬里爾又是一笑，抬腳走到霍克面前，道︰「殿下，失禮了。」

　　霍克忙退過一邊。僅僅只是這個小動作，換來的是馬里爾有些驚奇，又有些欣慰的眼光。老者在警鐘前站定，蒼老的聲音問道︰「殿下需要熟練的裁縫工人和手上活比較拿得出手的。現在，自認為能行的都站出來，裁縫工人站左邊，手藝工人站右邊。」

　　話音到處，人群開始分化，女性們大多去了左邊，有些男的也跟了過去。男性的大多數去了右邊，其中也夾雜著一些女性。剩在中間的有些著急，疾聲問道︰「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幫忙的？只管吩咐，大家一定做好！」

　　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反應，霍克感動得眼圈更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會在原地呆住，木然地望著下面一片人頭。

　　突然又憶起雷克斯老陛下的話︰不會種褐麥的君主就不是一位好君主。

　　現在身臨逆境，對這句話體悟得更深。它的意義在於一直引伸出去，種褐麥是指體驗民眾的生活。只有體驗了民眾的生活， 瞭解了民眾的疾苦，才會站在民眾的角度去思考問題，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思考他們需要什麼，怎麼樣才能讓生活變得更好。皇族在享有特權的同時，更有義務為自己的子民做得更多。做為領導者，更重要的事是帶領自己的子民奔向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利用這些特權享受沒有付出的優越，或是總是利用人民的鮮血揮展自己的無盡野望。

　　在帝都，老陛下給他上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課。布魯斯與徐錚，又親身的行動給自己做了示範。自己大為受教，回到維吉爾後只做了幾件事，就讓人民不鹹不淡的反應變成了積極的愛護。

　　自己只做了幾件事，沒想到就可以收到全面熱心的擁護。就像有一次徐錚意味深長地說道︰人民其實很容易滿足，你只要為他們做一點點，他們則總是回報得更多！現在的情況不正在應證了這句話？

　　記得徐錚有次半開玩半認真地道︰「我的家鄉有種東西叫做萬民傘，是為人民做了許多好事後才有資格送所有人民集中心意贈送一把。那東西頂在頭上，你會發現自己的心溫暖無比，幸福無比。」

　　沒見過萬民傘是什麼東西，但恍然之間竟覺得自己頭上現在也頂著個這個東西，正在替自己擋風避雨，抵擋肖恩帶來的危難。

　　霍克心裡激盪不休，猛然回頭看去。里維斯正在自己背後微笑，牛頭仍是忠實地站在自己右後側，一手撫著腰間的大斧，一邊閒來無事地搖晃尾巴，而徐錚則伸頭過來，輕聲笑道︰「恭喜，霍霍，你終於成為了一個了不起的領主！」

　　霍克猛地就激動起來，只覺得一些話堵在喉頭不得不說。踏前一步，與馬里爾並肩而立，大聲道︰「我想我應該對大家說明白。現在的情況是我棄大家而逃，這一逃之後，所有的士兵都會撤離。即意味著銀箭將是座無防之城，肖恩的大軍會長驅直入。大家的兒子、丈夫或是父親也將隨著我一起離開。所以，請大家想清楚我值不值得幫！」

　　仍是一片默然，倒是有些猶豫不定自己屬於裁縫熟手還是手藝熟手的女性在想了半天之後終於拿定了主意，要嘛去左邊，要嘛去了右邊，就是沒有一個人退離。

　　見這情形，霍克湧到嘴邊的千言萬語都只化成了兩個字。高貴的維吉爾二王子殿下摘下了頭盔，垂下一向傲慢的頭顱，誠誠懇懇地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