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突地,八號武士發現了岳奇手中的長劍,登時瞪大了眼,咬牙站了起來,凶光熠熠地望著岳奇。
“異鄉客,你手中所持是武士特用兵刃?”
“不錯!”岳奇一看對方的神情,立刻心生戒意。
“如何到手的?”
“這個……”岳奇稍作考慮之後:“‘萬年堡’橫行霸道,迫害武林同道,惡行令人髮指,你是黑武士,應該最清楚不館,凡屬於武林之中有血性之士,無不想滅此惡堡,坦白告訴你,在下是你們敵人之一,現在這絕境中只你我兩人,為友為敵,在你一念之間,這劍的主人,是死於在下的手下,就這麼回事。”
八號黑武士連退三步,臉孔起了抽扭。
“八號,你的命是撿回來的,黑武士尊稱使者,地位不低,賣命的結果是什麼?覺不覺悟在於你!”岳奇補上了兩句。
八號眼裡的凶光漸漸收斂,最後嘆了口氣。
“異鄉客,我想通了,如果能活著出去,我跟你們站在一起。”
“很好,我現在告訴你,絕死不了,出谷是時間問題。”
“我明白了,你不是失足落下,而是有意打進來的,外面有人支援。”
“完全對,就是如此!”
“可是……異鄉客,‘萬年堡’比鐵桶還牢靠,你進去除了冒生命危險之外,還能有什麼作為?”
“盡力而為,事情是人做的,路是人走出來的!”
“我跟隨你進牢!”八號的良知和豪氣被激發起來。
“不,你留在此地,也許外面有人應援,必須聯絡,你注意那邊的壁頂。”說著,用手指了指斷繩下墜的地方。
八號點了點頭。
岳奇把身上結束了一番。
“八號,牢裡關的都是些什麼人?”
“多數是知名之士,可以說不管黑白,全算得上等人物,不然不會進牢。”
“被囚的原因呢?”
“逼出他們的武功,彙集成無數武功,建萬年不朽的基業。”
“你是否記得其中有沒有華山掌門余道南其人?”
“有,他的骨頭就在我們腳下!”
“他……死了?”岳奇挫了挫牙。
“秉性剛烈,不愧一門之主,他是在牢裡自決的。”
“還有……一個叫方永壽的人,接近中年……”
“這……生生死死,太多了,無法一一記住。”似乎想到了什麼,目芒一閃:“異鄉客,我差點忘了提醒你,你進去之後,必須注意行動,山腹間有監視台,日夜有人監視牢裡的狀況,如果……你晚上進去,可能方便些,即使有騷動,也不容易發覺有人潛入。”
“監視的人能辨認每一個被囚者的面目?”
“當然不可能,人太多了!”
“那我還是現在行動,白天才能觀察一切,只要不發生大亂子,他們不會發覺多出了一個人。”
“這……也有道理!”
“那我就走啦!”
“你不能帶劍,裡面的人全無兵刃。”
“噢,好!”岳奇把兵刃扔給八號,八號接劍在手,岳奇看他真的沒有敵意,才放下心來,舉步走向壁腳,相準了方位,提氣輕身,拔空而起,貼向岩壁,袖裡發劍急插入石,定住身形。
短劍是寶刃,插進岩壁並不費事。
緩了口氣,弓身曲腿,足尖猛蹬,趁勢抽劍拔升。
往復四五次,攀上了缺口。
八號在下面眼都看直了,異鄉客這一手,他自量絕對辦不到。
缺口裡是個斜斜向上的天生孔洞,可容一個人伏行,拋屍是很方便。
岳奇調勻了呼吸,然後向裡爬行,洞徑很滑,但已不必用短劍,憑指頭上的力量便可進行,但速度不快。
足足一刻光景,洞徑由暗而明,岳奇手腳加緊劃動,很快地到了洞口,他仍伏著,放眼望去,心房收緊了。
萬年牢,情景彷彿通天谷,只是更寬更大,所以光線也比較充足,所謂充足,只是陰森森氣稍薄而已。
空地上,人影在晃動,像遊魂走屍。
岩壁腳可見整排的石洞,洞口有蹲坐的,躺臥的,大多數發如亂草,衣不蔽體,根本不像是人,是一群介於人獸之間的怪物。
人間地獄,這四個字是恰當的形容。
那些石洞,顯然是人工雕鑿的,一望而知是牢房。
正面,可見巍巍的堡頂,像一頭巨獸蹲踞,下方,距牢地三丈高之處,是一個鐵柵圍護的巨石,想來就是八號所說的監視台了。
岳奇感到有些窒息,想不到武林中會有這等喪心病狂的暴虐之徒。
“當!當!”監視台響起了鑼聲,岳奇大吃一驚,以為形跡敗露,再一看情況,才松了一口氣。
近百的人,從不同角落出現,蜂擁向監視台,鐵柵開了一個孔,一籃一籃的東西往下倒,那是囚糧。
一幕驚心怵目而又淒慘得令人不忍卒睹的場面現了出來,鬧、喊、奪、滾、擠、碰、撞,像一群畜生在爭食。
岳奇的兩眼發了藍,熱血在血管裡加速奔流。
這些,都曾經是響叮叮的人物,而現在完全被否定了人的價值。
強壯而有力的,奪得了足夠的食物,散到一邊去嚼食,年老體弱的,從地上慢慢掙起來,爬在地上撿食殘餘,有的根本起不來,這些,又將成為通天谷的冤魂。
這裡已沒有尊嚴,人格,志氣等等,生命沒結束,就得狗延殘喘地活下去,活在絕望的絕境裡。
生,是本能,求生,是人性,可以作為這些不幸的武林人物之所以要活下去的註釋。
岳奇的牙齒快要咬碎,除魔衛道的意志更堅決,二師兄的生死成了次要,主要的是如何消滅這人間地獄。
以前的耳聞,不及現在目見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