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主編007】

　　劈哩，啪啦。

　　黃豆大的雨珠從傘面簌簌滑落。

　　傾盆大雨裡， 田歌一手撐著傘， 一手抱著她的左小腿趴在孟景背上。她下巴墊在孟景的肩膀， 委屈巴巴地看著前方的雨簾，眼淚止不住地掉。

　　不多會兒，她悶著聲音開口：“你相信我，其實我從小到大都很少哭。”

　　孟景走得很慢：“嗯。”

　　田歌繼續哭：“小時候隔壁家那只二黃咬了我一口，我都沒哭。大胖被咬的時候，可是哭得全巷子都聽到了。”

　　“嗯。”

　　“我數學考了2分，我媽和我爸混合抄雞毛撢子追著我揍的時候， 我還是沒哭。”

　　“嗯。”

　　“我真的不是愛哭鬼。”

　　“嗯。”

　　“所以——嗝。”田歌說著，打了個嗝，“我今天是很難過才會哭，我……現在可以趴在你背上哭嗎？沒有紙了。”

　　孟景眼眸微彎：“可以。”

　　得到允許， 田歌馬上把臉埋在孟景的背上，哭得更悲傷了。她越哭， 雨下得越大， 瓢潑大雨裡， 逐漸看不清周圍的建築景色。

　　隨即。

　　在雨道上奔馳的轎車消失了，現代化的建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棟棟古樸老舊的樓房。

　　偶爾， 有撐著油紙傘的路人匆匆跑過。

　　滴答，滴答。

　　雨滴落在傘面， 田歌總算哭夠了，雨也小了，淅瀝的小雨彷彿細軟的綿糖，給水洗過去的胡同裡帶來畫一般的詩意。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你的衣服都濕了，回家……我幫你放洗衣機裡。”

　　“口水？”下一瞬，一道帶著笑意的男聲響起，“嘖，田小歌你厲害了，十五歲睡覺還流口水。”

　　這人不是孟景！

　　田歌一個激靈，猛地抬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半灰白的後腦勺。再往前，是民國劇裡經常出現的上海老弄堂，青石板鋪就的巷道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旁邊的屋簷，不知是誰家掛的腊肉沒有收，底部掛著晶瑩剔透的玉珠，閃閃發亮。

　　而她的身後，默默跟著一輛福特汽車。

　　這裡是……

　　田歌嘴巴頓時張大得能塞下一個鴨蛋。

　　“民國初年的上海灘。”系統005回答，停頓幾秒，不等田歌發問，它又貼心搶答，“你會出現在這兒是因為你在這個世界的金手指——一哭就會下雨。並且只要民國和2018年同月同月同時同秒下雨，你就能來回穿梭兩個時空。比如現在，2018年的雨和你15歲那年的雨重疊，所以你就穿過來了。”

　　“……”

　　雖然開始時田歌很想吐槽“一哭就會下雨”這個小龍女設定，可聽到後面，她只想錘爆之前不懂欣賞的她，這分明是能幫助她儘快找到兇手的穿越到案發現場的超級無比，完美無缺金手指！

　　因此——

　　她看著灰白色的後腦勺，腦袋裏冒出問號，這個中年男人是她在民國的爸爸嗎？

　　果不其然，系統005回答：“是的，他就是你的爸爸田大佬。”

　　“……”

　　名字，田大佬？

　　田歌目瞪口呆。

　　“沒錯。”

　　系統005認真科普：“他的名字就叫田大佬，以前是一個鄉下娃，因為想出人頭地，帶著村花妻子，也就是你的媽媽黃桂花到上海灘打拚。從最低層的打手一路晉陞，22歲成為上海灘三大黑幫之一——青幫老大的左膀右臂。後來青幫老大漸漸對黃桂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一次故意派田大佬去杭州做一筆買賣，中途被他發現端倪，於是趕回來單槍匹馬闖進青幫老大的臥室，救下黃桂花的同時，一刀取青幫老大首級，在25歲的時候，徹底取代青幫老大的位置。”

　　25歲就從一個農村娃成為上海灘的大佬，真的很厲害，很傳奇啊。

　　田歌不由好奇打量著背著她的田大佬，看起來年紀50歲上下，她現在是回到她15歲的時候，算一算，田大佬是35歲左右的時候和黃桂花生下她。

　　她思索了一會兒，好奇道：“黃桂……我這個世界的媽媽呢？”

　　系統005惋惜道：“黃桂花身體不好，醫生說她生育會有生命危險，但她想有一個和田大佬的孩子，於是瞞著田大佬她的病情，艱難懷孕了。然後臨產面臨保大保小的時候，黃桂花選擇了保你。”

　　沉默片刻。

　　田歌問：“田……我爸呢？”

　　這題超出它的資料儲備，系統005火速查了一下資料庫，回答：“他是堅決反對的，還哭了。可黃桂花很堅決，只給了他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

　　“第一，她死。第二，她和你，一起死。”

　　“……”

　　田歌吸了吸鼻子：“看來他選了第一。”

　　“錯。”系統005糾正，“他選了第二，說黃桂花要是敢死，他一樣不要你，要把你丟垃圾桶，丟海裡，丟深山裡。”

　　“額。”田歌按著跳動的心臟，“那我現在為什麼活著？”

　　系統005想了想，用主系統教它的最近的流行詞精準總結：“真香。”

　　田歌：“……”

　　過了片刻，她看了眼還在飄小雨的天空，有些擔心：“那現在怎麼辦，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我那邊的小腿還沒粘上，會不會像手術一樣過了時效？”

　　“不會。”系統005回答，“你是女鬼，身體隨時隨地可以組裝，沒有時間限制。然後你想回去也很簡單，哭出下一次同月同日同時的雨。”

　　既然斷腿不會出問題，她也就不忙著回去了，留在這兒查點有用的線索也好。

　　畢竟現在周圍的人都有可能是殺死她的兇手。

　　田歌沉思著。

　　見她一直不說話，田大佬拍了拍她的腳：“田小歌，放著你最帥的老爸不理，瞎想誰呢？我可告訴你，學什麼洋人的知識我不管，但學他們什麼自由戀愛，我一槍崩了那小子信不信？！”

　　田歌：“……”

　　她回神，嘴巴微張擠出一句話：“爸，你背著我不累嗎？”據她目測，現在的田歌營養還是很豐富的，手都有點胖嘟嘟的。

　　“累啊。”田大佬嫌棄道，“田小歌你最近是越來越胖了，再胖下去，看誰還會娶你。”頓了頓，他又補充，“不過只要你看中的，敢不娶老爸一槍崩了他。”

　　“……”

　　田歌吸了吸鼻子，試圖從田大佬背上跳下來：“那我自己走。”

　　“不行！”她一動，田大佬立即按住她的腳，“剛下雨，路上到處是水窪，你不是最喜歡你這雙新皮鞋？”

　　“那我們坐車。”田歌用腳後跟想都知道身後一直以龜速跟著他們的福特汽車是田大佬的車。

　　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田大佬在下大雨的時候不坐車，要在雨中漫步，但田歌還是想提醒他。

　　他們是有車的，他們可以坐車。

　　然而田大佬依然拒絕得乾脆：“還是不行。”

　　他額角沁出的細密薄汗，染得灰白的頭髮有些發亮，田歌看著小小聲開口：“可你背著我很累啊。”

　　“我樂意累。”田大佬說著，眼眸裡倏地閃過一聲嘆息，“不然以後想累都累不著了。”

　　田歌一時愣住，這話……在她高中的畢業典禮時，她真正的爸爸也說過，大晚上的，一個大男人抱著她小時候的照片在陽台悄悄哭，第一次不聽田媽媽的話，在家裡抽了煙。

　　她有些心疼，抬起手，也不嫌棄，直接用衣袖給田大佬擦掉額角的薄汗，保證道：“爸，從今天起，我再也不越來越胖了，天天讓你背。”

　　田大佬樂了，“嘖”了一聲，笑得眼角的細紋都皺了起來：“美得你，還天天背。今天背你都是看下雨的份上。”

　　“是是是。”田歌輕輕給他捶著肩，“多謝天公作美，讓我撿了大便宜，所以呢，希望以後天公也繼續作美，讓我天天撿大便宜。”

　　很快雨停了，天際有彩虹出現，田家大宅也到了。不過田大佬沒有馬上放下田歌，等進了屋，才把她放到地毯。

　　“二舅，表妹，你們回來了。”就在這時，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從沙發上起身，約莫二十四、五的樣子，他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白淨的臉上是溫暖的笑意，看起來斯文無比。

　　“他是你的表哥楚硯溪。”系統005及時介紹。

　　田歌馬上禮貌一笑：“表哥好。”

　　沉默幾秒，系統005咳了咳：“平時田大佬不在的時候，都是楚硯溪照顧你，他比較嚴格，所以你很討厭他，平時看見他都是直接無視。”

　　不早說……

　　田歌的笑意僵在嘴角。楚硯溪也愣住了，不過眨眼間，他唇角上揚，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的奶油蛋糕。

　　“果然有奶油蛋糕，就是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