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純校霸011】

　　昏暗的巷道里，只偶爾有細碎的燈光從橘色的二樓窗戶撒下來，落到滿地的碎玻璃上，折射出暗紅的血跡。

　　咚咚咚。

　　不多會兒，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現在巷道口。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這次我不會……”

　　田歌坐在牆邊堆放空啤酒瓶的箱子上，把捲起的褲腿放下，很是鬱悶地抬頭，然而下一瞬，她猛地住了口，目瞪口呆看著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的人。

　　忽明忽暗的燈光裡，那人一半臉掩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另一半，那雙總是慵懶，又帶有點憂鬱的眼睛是藏不住的慌亂不安。

　　是他。

　　孟景！

　　溫暖璀璨的笑意忽而在唇角蔓延開來，無意牽動嘴邊的傷口，痛得田歌“嘶”了一聲，但她毫不在意，抬起袖口胡亂擦了擦，小小聲吸了吸鼻子，雙眼亮晶晶的，期待地望著孟景：“你怎麼來啦，你是不是不生我氣了？我……”

　　餘下的話消散在突如其來的擁抱裡，孟景彎身緊緊抱住她，越抱越緊，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骨子裡，血液裡。

　　萬幸，她沒出事。

　　轟。

　　腦袋裡一下炸開劈哩啪啦煙花，田歌不知所措地乖乖任他抱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抱了一會兒，孟景抱得太緊，硌得她骨頭有些難受，她才小小掙扎了一下，小心翼翼問：“孟景，你怎麼了？”

　　靜默片刻，孟景喑啞的聲音響起：“對不起。”

　　對不起？

　　田歌眨了眨眼睛，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孟景的意思，她咧嘴一笑，困難地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沒事的，不是你的錯。”

　　“對不起。”

　　“真的沒事，我只是磕破了一點兒皮，而他們比我慘多了……”田歌說著有些心虛，沒好意思說出來她以一挑五，把汪聰他們那一黨打得落荒而逃。

　　田歌也不是故意的。

　　剛剛汪聰他們把她拉到巷道里扣著，打算以她為理由喊孟景來單挑。沒想到孟景關機，汪聰一時惱羞成怒，就想推她一下出悶氣。

　　沒想太多，田歌下意識也推了他一把，沒想到系統給她的怪力少女的人設起效，汪聰被推得連退數步，踉蹌著撞到一旁堆有一層樓高空啤酒瓶的箱子。

　　嘩啦啦。

　　箱子瞬間被撞歪，裡面的空啤酒瓶鋪天蓋地落下來，全砸到汪聰以及之前或蹲著或站著抽菸的其餘四個男生身上。

　　“這他媽……”汪聰捂著流血的額頭，氣得罵了一句，“臭丫頭，你是吃豬飼料長大的啊，那麼大力氣！”

　　“那你是吃雞飼料長大的？”田歌沒好氣地反駁。“弱得推一下都穩不住！”

　　都是汪聰那麼弱不禁風，輕輕一推也能撞翻那麼多裝著空啤酒瓶的箱子。連累她也被碎玻璃濺到了，腿上、臉上刮了好幾道口子，還在躲空啤酒瓶的時候撞到巷道的牆壁，撞得鼻青臉腫的，現在疼得不得了。

　　“你他媽——”汪聰被噎得說不出話，他右眼的眼皮被碎玻璃划到，不時在滴血，視線漸漸模糊，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撂下一句，“豬飼料，你給我轉告孟景，這事沒完！”

　　說完，頭破血流的五人組互相攙扶著出了巷道，直奔腐敗街的小診所。

　　“才不轉告，孟景要好好學習，和你們這些雞飼料不一樣。”田歌對著他們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蹦找個箱子坐下，捲起疼得厲害的左腿褲腿檢查。

　　沒想到剛剛捲起，還沒看清楚傷口，又聽到了腳步聲。

　　……

　　“對不起。”孟景聲音還是悶悶的。

　　隔著薄薄的校服，田歌能聽到他激烈的心跳聲。她忍不住挪了挪頭，耳尖才沒那麼燙。她輕聲道：“嗯，沒關係。”

　　“對不起。”

　　“嗯！”

　　“背你回去。”

　　“嗯！”頓了頓，她一臉訝異抬頭，“什麼？！”

　　天漸漸暗了，月光從雲層裡鑽出來，晚風吹散了傍晚的餘熱，正在上晚自習的校園很是安靜，偶爾能聽到翻動書頁的聲響。

　　孟景背著田歌慢慢走在學校裡，路旁的藍花楹花期已過，凋零不少，時不時有半紫藍半枯黃的花瓣飄落。

　　田歌趴在他的肩頭，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藍花楹氣息，不是花樹，是孟景身上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那個……你很喜歡藍花楹呀？”

　　“嗯。”

　　“額，我們好像又逃課了。”

　　“嗯。”

　　“其實逃課很不好的，以後還是不要逃了吧？”

　　“嗯。”

　　“我已經把黃岡密集和衡水金卷從購物車裡刪掉了。”

　　“嗯。”孟景頓了頓，“嗯？”

　　“所以你不要生氣了。”田歌探出頭，鼓足勇氣道，“我以後再也不給你買《五三》，買捲子了。”末了，她小小聲補了一句，“我會換一個方式讓你學習。”

　　這時路過學校的小花園，奶黃色的路燈籠罩著開得熱鬧的花叢，旁邊有一個石頭砌的長凳，不知道是誰踩了一腳，上面有一個大大的球鞋黑印。

　　孟景停住腳步，把她輕輕放下，脫下校服外套鋪到長凳上，只穿著薄薄的V領白T，漂亮的鎖骨若隱若現：“坐這兒等我一會兒。”

　　“我有面紙的。”田歌趕緊把他校服拿起來塞回他懷裡，拉過書包，低頭在書包裡翻出紙巾，“別把你校服弄髒了。”

　　“沒關係。”孟景又把校服外套鋪好，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稍微用力，田歌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沒傷著屁股，坐硬的石凳也沒關係。

　　田歌想這麼說，可嘴巴張了張，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雖然汪聰他們今天抓她確實是因為孟景，可要不是她擅自跟著他們，他們也沒機會抓到她，所以孟景真的不用對她感到抱歉。

　　但如果這樣做他心裡能好受一點，就隨他吧。心情好了才有精力好好學習，在即將到來的月考考出稍微好一些的成績。

　　也不知道孟景考多少分，她才能回到現實世界。

　　田歌亂七八糟想了一堆，等回神的時候，孟景已經提著兩個塑料袋回來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散發著食物的香味。

　　孟景把熱氣騰騰的袋子遞給她：“吃吧。”

　　咕嚕，咕嚕。

　　田歌肚子適時叫起來，她也不客氣，迫不及待接過袋子打開，裡面是一杯溫熱的紅棗酸奶，一份紅燒魚籽蓋飯。

　　只有一份？

　　她好奇望向孟景：“你不吃嗎？”

　　“之前在書店吃過了。”孟景從另一個袋子裡拿出棉簽和消毒水，蹲到她面前道，“要捲起褲腿才能擦藥。”

　　“哦，捲吧。”田歌打開飯盒蓋子，把頭埋了進去，直到腿上傳來一陣劇痛，她才“嘶”一聲抬頭。

　　等等，他剛剛說在哪裡吃過飯來著？

　　孟景低垂著頭，從她的視線看去，只能看到兩扇濃密捲翹的長睫微微顫動，她咬著飯勺，試探著問：“你在書店吃的晚飯？”

　　“嗯。”田歌小腿上有好幾道劃破的口子，血液都凝固了，孟景認真給傷口消完毒，然後貼上印著小豬佩奇的創可貼。

　　“你今天一天都在書店？”田歌有些驚訝，“難怪汪聰他們在酒吧，網吧都找不到你，原來你是去書店了。”

　　孟景沒有說話，仍是低著頭處理她小腿的傷口，片刻，他開口：“這幾天心裡頗不寧靜。今晚在院子裡坐著乘涼，忽然想起日日走過的荷塘，在這滿月的光裡，總該另有一番樣子吧。”

　　他在說什麼？

　　田歌愣住，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孟景卻沒停住，低沉的聲音在泛著花香的空氣裡流淌：“月亮漸漸地升高了，牆外馬路上孩子們的歡笑，已經聽不見了……沿著荷塘，是一條曲折的小煤屑路。這是一條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長著許多樹，蓊蓊鬱鬱的……”

　　聽到這裡，田歌頓時恍然大悟，她雙目瞪圓，不可置通道：“你、你、你是在背《荷塘月色》嗎？”

　　背完整篇《荷塘月色》，孟景微微仰頭，奶黃色的燈光落進他深邃的眸底，融化成一抹溫柔的漩渦：“說好今天背給你聽。”

　　“你——”田歌嘴巴長得老大，片刻，她猛地抓住孟景的肩膀，一臉的激動，“絶對是背書界的天才！孟景，你，明天繼續背《孔雀東南飛》吧！”

　　孟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