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番外·浮空戰隊（下）

　房間內空氣肅殺。

　巫瑾愣怔之中， 記憶迅速回滾。帝國、極樂之星、拍賣會、賓館房間——

　貓耳少年被大佬驅趕得滿屋亂跑，驚恐喵喵叫：“主人， 他好可怕！主人，我的安全詞是‘橘貓’， 主人他要打我！橘貓！主人！橘貓橘貓！”

　巫瑾恍然大悟：“安全詞是……”

　身後驀然泛起砭人肌骨的涼意。巫瑾一回頭， 衛時站在暗處， 眼窩冰冷， 抱起的雙臂緩慢放下。

　“！”巫瑾撞上衛時視線， 危機感大增：“是……是啥？”

　咔擦一聲。

　門邊， 佐伊火冒三丈扭動關節， 狙擊手死亡視線緊盯衛時。你們浮空戰隊隊長和偵查位真有意思， 帶小巫這麼玩兒？！

　房間凝結如實質的沉悶瞬間被佐伊劈開， 擠成一圈的人群紛紛騷動。凱撒看向巫瑾的眼神瞬間欽佩；文麟瘋狂搓揉眉心， 左右為難；剩下一個紅毛原地蹦起，扯著浮空戰隊好不容易選出的偵查位就往門外跑！

　貓型改造人不容易， 能偵察整個地圖不出聲的就這麼一隻——

　哐啷！

　小橘飛機耳瞬間壓下， 頭頂褐色的髮絲兒全部炸毛。

　衛時把改造貓趕出門外， 手段之兇殘令人髮指！房間內亂糟糟一團，巫瑾使勁兒拖住大佬：“等等、安全詞什麼意思……”

　門外小橘被氣到喵喵叫， 改造貓對浮空隊長沒有半點敬意， 擠著門縫就要進來。等門內出現衛時面無表情的臉，小橘又被嚇得一退，隔著門瞎瘠薄亂嚎：“主人，橘貓， 橘貓！”

　凱撒一臉驚奇看向巫瑾：“小巫你可拉到吧。你哪能不知道這詞什麼意思！我給你那幾千部小電影……”

　衛時緩緩轉向凱撒。

　巫瑾欲哭無淚：“真不知道啊，我——哎不對，凱撒哥快跑！”

　房間內再度躥出來一個凱撒，好在佐伊算是信了巫瑾，嚴肅解釋安全詞的SM意義。巫瑾聽得一愣一愣，小卷毛都被嚇傻。門外，紅毛見小橘還在鬧騰，生怕浮空戰隊偵查位被隊長謀殺。但這小破貓管也管不住，紅毛只能打開通訊：“哥——”

　通訊接通。

　小橘嗖得跳起，貓瞳火冒三丈：“不許打通訊給你哥告狀！”

　紅毛解釋：“我沒告狀，我怕我哥在家裡一個人寂寞。我關懷孤寡老人。”

　小橘生氣，一爪子就要往紅毛臉上糊：“你才老！”

　雞飛狗跳之後，大部隊終於跟著凱撒去吃龍蝦刺身。

　凱撒對巫瑾衛時的真正關係表示十分驚奇，但下一秒注意力又移到龍蝦身上。

　佐伊：“……”合著凱撒就是個單細胞生物吧？他女朋友怎麼想的？跟細胞交往？

　通往白月光食堂的工作人員通道七彎八繞。

　等到了食材間。

　一群正役選手扒著門縫湧入如餓虎撲食，看守龍蝦的小機器人原本正在細分調料，抬頭見到佐伊還好，等人臉識別出凱撒瞬間大驚失色！

　有凱撒！警報聲呼呼響起！

　凱撒一個招呼：“快快快，挖兩勺子就跑，這蝦吃起來就跟霜淇淋似的——”

　巫瑾來白月光一年，和凱撒鬼混熟練。在食堂大叔、領隊出現之前，巫瑾翻出碗碟扔給一眾逃殺選手，案板上的蝦殼已經被機器人剝下，凱撒抽出刺身刀，片刺身時手速晃成虛影，蒜瓣肉順著紋路起出，霜淇淋一般的蝦肉晶瑩剔透，紅毛在旁邊找冰塊找檸檬。

　佐伊眼皮一跳，終於給紅毛指路：“這邊。”

　幾分鐘後，領隊氣喘吁吁出現。

　食材間空無一人，破布娃娃一樣的小機器人正在牆角哭唧唧給自己充電。

　白月光大廈，7層空中花園。

　選手用完了所有檸檬，文麟回寢去找柳丁替代。

　佐伊正在不遠處打通訊，紅毛趕緊湊到巫瑾衛時面前：“衛哥，宋研究員說了，那貓是稀有品種，您別下重手！”

　“咱們選拔偵查位的時候，沒人能跑得過他！小橘皮是皮了點，但衛哥放心，回去讓我哥管他！”

　巫瑾樂了：“你哥還能管小橘？”

　紅毛：“嗨！這事兒得從老早之前說。浮空城改造人待遇優渥，不僅定期領藥，還包分配工作。小橘一開始是拿宋研究員名片找來的，看在宋哥面子上，研究員給了他助理職位。結果這貓天天上班打遊戲。”

　“然後我哥做主讓他改行當遊戲主播……”

　藍星，花鳥市場。

　小橘戴著耳機，乘坐公交抵達的市場南部，正是早晨巫瑾一行人離開的地方。

　懸浮公交上有幾個初中生在打fps（第一人稱射擊）遊戲，小橘看了幾眼，不屑扭頭。菜雞！

　身後，幾名初中女生對小橘竊竊私語：“好可愛呀，是貓耳耳機嗎？過去都沒見過……”、“能不能拍照識別呀？”、“對著別人拍照不好吧……”

　小橘捂住貓耳，一躥下車。

　那玩兒遊戲的幾個初中生也下了車，還堵在月臺前。一群男孩子吵吵嚷嚷大驚小怪：“你撿槍啊！”、“我去，你偷偷撿啊，別出掩體啊。”、“啊啊啊糟糕你隊友噴你了！”、“啊啊誰在打你，敵人在哪，你在哪，這怎麼什麼都看不見……”

　小橘懶洋洋開口：“右轉30度，陽臺上面。”

　拿終端打遊戲的小男生手忙腳亂右轉30，激動開口：“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啊我死了啊我死了……”

　螢幕一片漆黑。

　小男生抬頭向小橘道謝。這會兒螢幕上又開始第二局，下一班車還有3分鐘，小橘指揮了幾句，乾脆霸道搶來終端自己玩兒。鏡頭轉速調到最大，觸控式螢幕被點出了花兒。

　螢幕中，小橘一手甩狙讓人眼花繚亂。兩分半，遊戲結束。

　小男生們肅然起敬，圍著貓耳少年團團轉：“你這麼厲害，是主播吧？直播號多少？我發了零花錢就給你打賞！”

　小橘皺眉：“當個錘子主播！”

　公交呼呼抵達。小橘上車，看向窗外，思緒飄飛。

　當初轉行之後，做遊戲主播比起當研究助理還有點意思，然而星際直播行業競爭激烈，自己花了3天，整整直播6個小時，收到打賞竟然只有100信用點！

　星網高級貓薄荷包郵就得90信用點。

　然而還沒下單，浮空城就找自己收了20仲介費。

　小橘：“……”

　前來收租子的紅毛：“你這已經是珍稀品種特權了！這房子還給你白住呢，主要是讓你對浮空城有歸屬感，慢慢養成交稅的習慣。我哥說了，你一天只上鐘2小時，罰你20算少的！”

　小橘大怒，但又打不過紅毛。於是當天下午借著去浮空實驗室做檢查的機會，小橘偷偷潛入城主府——的寵物別院，把黑貓兄弟的貓薄荷一搶而光，帶回家炒菜。

　當晚城主府一片貓嚎。

　次日清晨，空氣裡飄著妙鮮包炒貓薄荷的焦糊香味，有人敲響家門。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毛冬青。

　叮叮兩聲，懸浮車報站。小橘晃了晃腦袋，不去想回憶裡那檔子破事兒。

　那群小初中生還在圍著他呱唧呱唧，小橘一抬手：“喂，這邊哪裡有賣老鼠的。”

　小男生們：“倉鼠？啊，要大一點的……是荷蘭豬吧？前面右轉就是，你真的不是主播嗎！”

　小橘頭也不回下車。

　荷蘭豬就是豚鼠。

　賣豚鼠的店員熱情接待：“今天來了好幾波顧客，怎麼都要壽命最長的。咦，寶寶們怎麼一見到你就發抖？”

　小橘隨手在豚鼠籠子裡撈了撈食物，一眼認出最像毛冬青養的那只，滿臉嫌棄。

　店員忐忑：“是不是不喜歡……”

　小橘盯著豚鼠。

　果然和毛冬青那只一模一樣。

　那天毛冬青就是帶著豚鼠來上門捉人的。最氣憤的是，因為自己嚇到豚鼠了，所以客廳讓給豚鼠，這位執法官在臥室給自己記過！

　毛冬青穿著浮空護衛隊制式純黑軍氅，腰間配光子執法槍，手上是漆黑的皮質手套。

　小橘向來不喜歡皮質手套。

　在極樂之星長大，這類東西多多少少都有隱晦聯想。

　但這廝竟然戴了個手套只是為了抓豚鼠牽引繩。

　毛病！

　臥室裡，毛冬青以非法入侵私宅罪給小橘記過，帶去改造人看守所關禁閉，另外拿貓薄荷炒菜一事，罪同吸毒論處。

　小橘：“……”

　兩人在臥室迅速展開鬥毆，毛冬青毫不費力壓制小橘，又加了三天禁閉。

　橘貓溫暖的臥室裡，毛冬青壓著貓耳少年的脊椎骨，與他保持相當一段距離。小橘惱怒往身後看，只能看見翻飛的大氅，執法官紮在軍褲裡的白色襯衫，和挺直的長腿。

　毛冬青：“你還未成年。不想上學可以。”

　“既然在浮空城註冊了。成年之前，我有權管教你。”

　於是小橘被扔到禁閉室。

　禁閉室裡極其枯燥，不僅沒有妙鮮包，還有個自學物理學的民科非要教他基礎物理。

　小橘一腳踹走民科，從口袋裡掏出僅剩的貓薄荷。

　然後他被民科舉報了，理由還是吸毒。

　禁閉室外，宋研究員無可奈何把小橘放出，扔給毛冬青，愛咋辦咋辦，順便表揚了舉報小橘的邵瑜。

　出門後，磕了大幾片貓薄荷的小橘兩眼發昏，走路沒重心。看到毛冬青還嗶嗶，今天是他注射MHCC的日子，不給磕藥是想殺貓？

　毛冬青把人帶到醫療室，一管子MHCC紮進小橘胳膊裡。

　沒有貓薄荷削弱痛覺，小橘疼到哇哇亂叫，身體發涼。

　毛冬青一言不發。

　小橘氣炸到毛，一個猛子就往毛冬青身上撲。橘貓張牙舞爪，毛冬青慢慢後退，小橘兇狠趴上，胳膊勾住毛冬青就要咬人洩憤。

　執法官按住小橘額頭，把人慢慢挪開，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

　小橘突然不吭聲了。

　MHCC注射完畢。

　無論是改造貓還是改造人，MHCC都將伴隨他們一生。

　小橘等痛感過了，一胳膊擦去生理性眼淚。

　毛冬青給他遞上紙巾：“去睡。禁閉明天再繼續。”

　陽光灑在頭頂。

　花鳥市場。

　店員見小橘盯了豚鼠半天，瑟瑟發抖。這眼神莫不是要把豚鼠吃了？？

　小橘：“就這只了。包好。”

　店員：“……”親，這是豚鼠，您提著籠子就能走了，沒法兒包裝啊！

　小橘自言自語：“胖死了，怎麼會有人喜歡老鼠。怎麼不養橘貓。”

　店員迷茫：“橘貓？橘貓更胖啊……哎您怎麼生氣了！”

　浮空戰隊行程緊湊，和白月光的訓練賽之後，就是封閉式集訓。

　小橘晃晃悠悠提著籠子，見豚鼠瑟瑟發抖，又改成捧著，最後是抱著。

　他順手給紅毛打了個通訊：“龍蝦？？給我留點，不許吃完，不許！”

　白月光大廈。

　紅毛只能給小橘留了點刺身，塗上芥末，放巫瑾的小冰箱裡凍著。

　巫瑾：“然後呢然後呢！”

　紅毛：“然後？小橘做直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被我哥差去貓咪咖啡廳。他不愛上班，倒是三天兩頭往我哥那邊跑，上班了也是和貓一起睡覺。”

　“後來有一陣子他不知道抽什麼風。”

　“那會兒我哥作為執法官，主持一個浮空城青少年創新大賽。小橘不知怎的去參加了，我哥帶著面具給他頒獎的時候，整個人都，嗨，僵硬！小橘1米71，站在一群小蘿蔔頭裡面找我哥拿獎狀。那場面哈哈哈哈哈！”

　巫瑾想了想：“小橘的改造人知識，都是冬青哥教的吧？”

　紅毛點頭：“嗯，手把手教了一個月。理論上在浮空城登記的改造人都要有引導人，小橘情況特殊，就被分給我哥了。帶到成年為止。”

　巫瑾恍然。雛鳥效應。

　紅毛：“後面浮空戰隊建隊，我想著那會兒小橘偷貓薄荷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不如讓他試試偵查位。”

　“結果一試就成！”

　“一開始我哥還不允許，說他體脂率有點高。然後小橘又炸毛了……”

　白月光大廈門口，小橘抱著豚鼠歸隊。

　路上還給巫瑾買了盒棉花糖。

　畢竟當初是巫瑾放了貓，貓要知恩圖報。

　此時接近晚餐時間，白月光剛剛公佈“晚餐有龍蝦焗飯”，練習生、戰隊勤務、正役隊員一窩蜂往食堂擠！

　電梯史無前例堵塞。

　小橘托著豚鼠，還在為店員那句“橘貓更胖”憤憤不平。

　那會兒毛冬青說他體質率高也是。

　橘貓胖怎麼了！體脂率本來就這樣！不胖哪來的爪墊，哪能摸槍沒聲兒！於是當晚，小橘沖進引導人毛冬青的私宅，逼著人看自己的腹肌肱二頭肌。

　毛冬青當即訓斥讓自己穿好衣服，執法官的睡袍披在自己肩頭。是淡淡喬木和漿果的味道。

　小橘不動聲色把毛冬青的睡袍穿回了家。

　按照骨齡，小橘將在今年10月成年。

　毛冬青的引導人關係也將正式解除。

　第一次跟浮空戰隊出門之前，小橘問毛冬青。之後還接不接引導。

　毛冬青搖頭。

　他要陪著豚鼠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

　小橘心想。

　他要讓毛冬青陪著自己，不接引導最好。要是接了——他也去考個引導證，把毛冬青的引導對象搶過來。

　凡是總有個先來後到。

　他不跟豚鼠搶人。

　別人也不許和他小橘搶。

　吱呀。

　白月光電梯抵達。

　小橘和數不清的練習生擠入！

　電梯瞬間滿載，小橘伸手護著新買的豚鼠不被擠到。接著又害怕豚鼠缺氧，把籠子舉的高高。

　對著敞亮的電梯頂燈，像在捧著蛋糕許願。

　終端滴滴滴三聲。

　是代表“家人”的特殊通訊音效。被小橘欺負過的黑貓不會打通訊，所以暫時只有毛冬青擁有這個特權。

　電梯門打開。

　門外，紅毛趕緊把刺身遞給小橘。巫瑾接過豚鼠，驚訝發現這一隻比紅毛選的還像毛冬青養的那只……

　簡直就是毛冬青那隻豚鼠的復刻。

　紅毛也是驚了。

　小橘把棉花糖塞給巫瑾，再三提醒巫瑾不要忘記自己的安全詞，那是以後接受橘貓報恩的憑證！然後飛快溜到旁邊接視訊，又指揮紅毛：“別讓你哥看到新買的豚鼠，快！”

　視訊另一端，毛冬青在虛擬投影中出現。

　小橘吃著紅毛留給他的刺身，被芥末辣了個夠嗆。

　毛冬青：“怎麼了。”

　小橘伸著貓舌頭嘶嘶吐氣：“芥末，辣的！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虛擬螢幕裡，毛冬青養的小豚鼠慢慢爬上桌，和小橘大眼瞪小眼。

　小橘微微扭過頭去。

　一隻豚鼠和一隻貓和平共處，花了自己整整三個月時間。三個月是豚鼠生命的1/30。

　伴療者生命短暫，必然會對毛冬青的治療產生影響。實驗室已經在為此著手做準備。

　毛冬青伸手，豚鼠蹭了蹭他粗糙的手掌。這位執法官點頭：“少吃芥末。”

　毛冬青忽然一愣。

　螢幕另一側，小橘直直看著他。

　視線相對，小橘迅速搖頭：“沒什麼，要開飯了，掛了——”

　身後，巨大的龍蝦焗飯端上桌。

　白月光、浮空戰隊齊齊歡呼。凱撒紅毛尤其誇張，表現的就跟沒吃過龍蝦似的。

　小橘的視線在人群裡逡巡。

　巫瑾正在快樂排隊盛飯，衛時慢條斯理動筷，巫瑾一臉期待。在衛時突破情緒鎖之後，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嘗到龍蝦焗飯的味道。

　小橘看向終端，放下手臂，找紅毛要回豚鼠籠子，決定先給豚鼠弄點吃的。

　少年小心翼翼抱著四四方方的豚鼠籠子，低頭時像在許願。

　他想要毛冬青喜歡下一個伴療者。

　他想要伴療者有著99年的壽命，陪著毛冬青度過漫長的解鎖期。

　這只小豚鼠，將是下一任伴療者送給毛冬青的第一個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