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極樂之星

　　房間燈光昏暗。

　　深紅底襯黑色長裙質感垂墜而莊嚴，在幽暗的櫥櫃中莫名虛幻，巫瑾脫口而出：“要穿你穿——”

　　大佬擡眸，慢條斯理：“好。”

　　“我穿。”

　　衛時從換衣間緩緩走出，五官深邃肅穆，漆黑筆直的長髮端莊迷人。長裙靡麗拖曳至地，原本的帥氣變爲不可名狀的冷豔，薄脣鮮紅似血，讓巫瑾刷的臉頰通紅！

　　人間絕色！

　　御姐衛時緩緩勾起涼薄的笑容，利箭直直戳穿巫瑾的心臟——

　　“小巫？”

　　巫瑾嗖的驚醒，在躺椅上差點做了個仰臥起坐。

　　宋研究員也是一跳，險些被巫瑾嚇跑，繼而關心表示：“別給自己訓練太狠了，瞧這累的，睡這麼香，做啥夢啊……”

　　無影燈自天花板直直照射。

　　電子鐘顯示爲上午9點。

　　昨夜一晃而過。

　　昨晚睡前，巫瑾就“不穿女裝”和衛時鬧了個雞飛狗跳，最後以大佬遺憾拿走裙子收場。

　　女裝是不可能女裝的。

　　從今往後，一輩子都不可能女裝的！

　　事實上，在巫瑾大聲嗶嗶“要穿你穿”的時候，衛時只拿小裙子在巫瑾身上愉悅比劃了一下：“崽崽也很想看你穿。”

　　WTF？！崽崽不是被你融合了嗎！自己想看還拉小衛站隊！！還有，咱兩又哪來的崽崽！

　　清晨，早上7點。

　　巫瑾依然不得不頂着兩個黑眼圈，來研究院植入面部僞裝。

　　巫瑾靠着的躺椅與地面呈30度，套了一層粉紅色天鵝絨，似乎改裝自某種美甲美睫裝置。宋研究員站在巫瑾旁邊，正探個腦袋觀察，同時嘖嘖稱奇。

　　巫瑾眨了一下眼，臉部肌膚有少許粘滯感。

　　負責植入僞裝的是一位幹練的職業女性，她示意巫瑾伸手。指腹微微發癢，巫瑾低頭，指尖被不易察覺的薄膜覆蓋，指紋也被全面改造。

　　“好了。”這位女士朗聲道：“僞裝很快會成膜，最外層能在3秒內揭下。一共兩層僞裝，以防萬一。”

　　“巫先生請去後面換裝，”女士白了眼無所事事的宋研究員，把一本薄冊遞給巫瑾：“你的新身份，背景介紹。還有那隻貓——”

　　立刻有工作人員提着貓袋顫顫巍巍遞給巫瑾，貓袋劃痕咬痕傷痕累累。

　　裏面的貓子顯然很不高興！

　　巫瑾接過貓袋。

　　刷的一聲，一隻白貓從裏面躥出！

　　“……”巫瑾看了半天，才認出是大佬養的那隻黑貓，染了白色。

　　“僞裝需要。”宋研究員趕緊避開白貓的攻擊範圍，向巫瑾解釋：“這貓受過訓練，關鍵時候能派上用場。”

　　R碼基地自己跑出來的，基因也不一樣。宋研究員用氣聲補充。還和巫瑾比劃，這小破貓一聽“R碼”就得撓人。

　　“這貓在克洛森上過鏡，黑的跟炭似的，太扎眼。昨晚趁它睡覺，給他偷偷染了個色，今早直接炸了！嘿！”

　　閒聊期間，白貓再次把實驗室牆紙刨開！

　　那位給巫瑾做僞裝的女士搖頭：“它不喜歡白色，也行。把貓捉了。”

　　巫瑾幫忙捉貓，按在實驗臺上。

　　女研究員拿出生物離子噴漆：“換哪個色？”

　　巫瑾靈機一動打開終端，放出一溜子橘貓三花布偶英短圖片，任貓挑選。白貓勉爲其難用尾巴點了下布偶。

　　女研究員擼袖子，開始噴漆：“海豹山貓色手套布偶對吧。這貓毛長不夠啊，要不還是套假毛得了——”

　　黑貓突然奮力掙扎。

　　女研究員恍然：“懂了。它不喜歡變成布偶，它只喜歡上布偶。”

　　三人一貓在實驗室折騰了半天。

　　最終定稿爲噴繪成孟加拉豹貓。

　　巫瑾滿頭大汗，打了個招呼就走進更衣間。衣架上內襯外套風衣飾品一應俱全，即便是鈕釦也繁瑣奢華。背景資料裏，巫瑾的新身份正是某個帝國邊陲中等貴族的家中幺子。

　　躺着數錢的小少爺。

　　一面等身鏡立在更衣間最裏。

　　鏡子裏的巫瑾只和原本有三分相似。眼窩更深，五官更加張揚，原本圓溜溜的眼睛略顯細長。

　　巫瑾怎麼看怎麼像是自己被混血了，明明原來還是個純種小巫。

　　少年脫下外套，琢磨着把看上去就很貴的衣料一件件套上。

　　10點。

　　全體出行人員改裝完畢。

　　星船在浮空星港安靜等待，衛時從審訊室走出，一羣機器人將精密儀器搬上運輸車——

　　更衣室打門啪嗒一聲，打開。

　　衛時陡然眯眼。

　　一身雪白華服的少年呆呆站在門口。量身定製上衣仿的是帝國禮儀兵式樣，線條稍加修改，裁剪流暢帥氣。腰間掛一柄裝飾銅刀，除此之外，零零碎碎瑣瑣屑屑無數飾品呈現優雅的亮銀。

　　——把不學無術，只會炫富的貴族小公子模樣演繹的淋漓精緻。

　　但巫瑾並不招人討厭。

　　看上去呆呆的，沒什麼攻擊力的小少爺。

　　衛時滿意。

　　喵嗚一聲，小豹貓蹭着巫瑾膝蓋跳上，在巫瑾脖頸亂蹭。

　　褐色帶斑點的皮毛矜貴華麗，圓溜溜的貓眼和巫瑾對視，圍了皮草的貴公子伸手撓了把貓下巴。

　　衛時闊步上前，把僞裝成小豹貓的黑貓趕跑。

　　親手將純白的披風雪笠爲巫瑾圍上。

　　帝國這個時節還是嚴冬。

　　巫瑾立刻警醒。

　　大佬壓根兒就沒上心僞裝！不僅沒穿女裝……這會兒也就隨便穿了件常服，臉上蓋了一層改裝膜——

　　巫瑾詢問大佬身份：“你誰？？”

　　衛時替小少爺繫好披風，從口袋裏抽出一枚單片眼鏡，戴在巫瑾左眼。細金絲鏡框給巫瑾偏深邃的眉眼襯出一股書卷氣，細膩而精緻。

　　小圓臉邊緣，鏡片垂下的細鏈斯文溫柔。

　　衛時面無表情，心情愉悅。

　　“我是你的護衛長。”

　　星船從浮空基地飛起。

　　衛時一共只帶了二十人不到，按照宋研究員的說法，帶多了沒用。

　　畢竟只是去把“種子技術”中的改造藥物配方騙到手。

　　巫瑾緊張：“沒騙到怎麼辦？！”

　　宋研究員毫不在意：“就去搶啊。上了情緒鎖的改造人每個都是亡命之徒，你猜搞配方的人怕不怕死。實在不行，還有政治施壓。說起來，上次那個公爵——到了。”

　　一行人抵達中轉星港。

　　巫瑾迅速換上身份芯片，僞裝成帝國貴族進入頭等艙通道。

　　接駁口盡頭，更大、更豪華的星船靜靜停泊。

　　巫瑾前面是兩位穿蓬蓬裙的貴族小姐，時不時回頭看眼巫瑾，又接耳交談笑聲歡快。而巫瑾身邊的僅有護衛長陪送。

　　衛時面無表情。

　　巫瑾緊張地小卷毛都要炸了——

　　乘務員恭恭敬敬請示巫瑾身手，安檢。

　　“等等。”衛時緩慢開口。

　　乘務員一頓。

　　孟加拉豹貓在巫瑾懷裏撒嬌亂扭，這位小少爺揚着下巴，抿着脣，驕傲的很，似乎一句話都不想說。他身邊的護衛長盡職盡責接過貓咪——

　　衛時不着痕跡在探頭一觸。

　　兩人順利通過安檢進艙。

　　這艘寫着通往“極樂之星”的星船頭等艙佔了一半，貴族、商賈與政客穿着舒適的絨毛拖鞋，在寬敞乾淨的紅毯上走動交談。

　　巫瑾的出現很快吸引了少量視線。

　　抱着貓咪，美麗的貴公子總歸是一道宜人的風景線。但少年的飾品、衣料都不過中等偏上檔次，甚至於有些花裏胡哨。艙位中的乘客大多眼尖，最終除了一兩個躍躍欲試想搭訕的，都移開了對巫瑾的注意。

　　衛時護着巫瑾走入私人艙位。

　　房門關閉。

　　少年坐在鋪了半邊皮草的沙發上，揚起小圓臉等待衛時指示。皎白的臉頰因爲長時間被披風包裹而略顯紅暈，金絲單片眼鏡帶着莫名的誘惑力——

　　貴公子的護衛長低頭。

　　巫瑾：“！！啊啊啊啊——”

　　巫瑾：“哇唔——唔啊唔——”

　　乘務員禮貌敲開艙門。

　　衛時：“一杯杜松子，一杯莫斯卡託。謝謝。”

　　私人艙位內，那位漂亮的小公子躺在沙發上，用枕頭擋着臉。乘務員恭敬戴上艙門。現在的貴族，真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怪不得漂亮的男爵、王子，長大都會變胖！

　　衛時轉頭，把試圖用枕頭爆破自己的巫瑾拎起。

　　虛擬屏幕緩緩打開。

　　除去酒水單之外，頭等艙位還自帶私人小吧檯，裏面是幾種常見飲品。巫瑾給自己和大佬倒了整整17個信用點的貴族礦泉水。屏幕中正是帝國某政治新聞。

　　新一輪上議院大選界已開始，新聞報道上的拉票人，正是那位女公爵。

　　邵瑜的母親。

　　“邵小公子於上月13號搶救無效身亡，蘭公爵直至昨日才首次出現於熒屏前……”

　　強烈的閃光燈下，女公爵面容憔悴，向媒體微微頷首示意。新聞左下角甚至出現了幾年前的對比圖，那時邵瑜剛剛來到帝國，鐵腕女強人抱住失散多年的幼子失聲痛哭。

　　“謝謝，”女公爵拒絕了遞來的話筒，用略顯虛弱卻堅定的聲線回答：“我不會參加這次大選。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剛剛和我的孩子告別的母親。”

　　巫瑾：“……”等等，邵瑜還活着呢！

　　那位舉着話筒的記着眼睛一酸。

　　身後仍有人在前仆後繼提問。

　　女公爵沙啞道：“……平權？是的，去年，我的競選口號還是‘激進發展’，但現在我只想爲弱者發聲。我失去了小瑜，但還有千千萬萬個，和他一樣、掙扎在病牀上、在痛苦之中的改造人。我可以不繼續從政，但我必須爲他們說點什麼。不止改造人，還有失業者、福利院的孩童、退役帝國士兵、跨性別者……”

　　拍攝畫面淡化，顯示上議院大選實時投票曲線。

　　宣稱“不願參選”的女公爵赫然投票率排行第一。

　　巫瑾：“……”

　　房門打開，宋研究員提了杯橙汁進來。

　　常居實驗室的科研人員必須有不能顫抖的手，宋研究員對酒精飲料一向抵觸。

　　這位研究員嫌惡看了眼女公爵。

　　“她是個從政的天才。”

　　“選票的意志就是這樣。憐憫失去幼子的母親，喜歡美麗的口號。”宋研究員聳肩：“不過，我希望她能贏下選舉。”

　　“政客大同小異，但她能被浮空城控制在手裏。還有，這次我們去探查藥物配方，也需要她來牽線。”

　　巫瑾點頭。

　　宋研究員拍拍巫瑾肩膀，行動計劃書投影在半空。

　　“極樂之星。帝國最奢華的貴族、資本家樂園。嗯，成年人的樂園。”

　　“最重要的——它是公爵幾次交接改造試劑的接頭點。無論試劑供給方是誰，他們在極樂之星一定有布控。這一次，浮空城的戰士會跟隨女公爵的科研隊出發，拿取試劑。我和衛哥、小巫，你們一組。”

　　“這次要取的試劑是情緒鎖的初始誘發試劑，我會在到手的第一時間分出樣本，和小巫的活性血液比對。”

　　巫瑾恍然。

　　情緒鎖的發端是初始試劑，情緒鎖的“□□”是的作爲劍鞘的自己。宋研究員要做的，是用“初始條件”和“最終解”比對，復原被毀在R碼基地的“那道題”。

　　然後算出能運用在每個改造人身上的“通用解法”。

　　“所以，”宋研究員舉杯：“預祝圓滿成功。”

　　香甜的乾白葡萄酒在舌尖迴盪。

　　虛擬屏幕正在播放某個帝國電視劇，中間穿插廣告中就有“星塵杯”賽事播報。

　　星際大航海時代，逃殺秀似乎是星域任何一處都不可或缺的娛樂。英勇、智謀被不同國籍、不同文化的人們一樣嘉獎。

　　巫瑾隨手翻開船艙內的免稅品販售目錄。

　　黑貓在爬窗簾。

　　衛時在看巫瑾。

　　衛時掃向一處：“項鍊買不買。”

　　666顆白鑽簇擁一顆粉鑽。

　　巫瑾：“女式、女式的！！”

　　衛時：“槍呢。”

　　極樂之星“機械朋克洛麗塔”復古主題專賣。買OP禮服連衣裙送小物（手作加特林手槍，復古懷錶，銅圈項鍊）

　　巫瑾：“……”

　　宋研究員依然記得衛哥把那件裙子從克洛森秀拍下運回的場景，唏噓感慨：“泥塑粉的世界啊……”

　　叮咚一聲。

　　飛船抵達靠岸。

　　巫瑾把免稅品目錄往書架一扔，就要抱着小豹貓下船。

　　宋研究員一把攔住巫瑾：“極樂之星，極樂之星！既然來了，就要有點享樂的樣子！”

　　衛時勾手。

　　巫瑾乖巧走到大佬面前站好。

　　男人緩慢解開巫瑾領口嚴嚴實實的衣釦：“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