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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說好的選秀綜藝竟然》第57章
第五十四章. 地下賽

 地下逃殺秀場。

 拜占庭式的穹頂像是倒扣的碗。碗口下雄偉如神殿般的建築內, 除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地下聯賽主會場,其餘空間如蜂巢一般被細密分割。

 每一個六邊形都是獨立的賽場, 深色的帷幔將邊緣遮蓋。

 場地正中是雙目赤紅、不斷暴躁喘息的選手。

 圍繞着選手與表演區, 奢華的觀衆席從第二層向上延伸,在耀眼的水晶燈下呈現出復古的淡棕色澤。每一層席位都有自己名字:“元老、長官、祭祀、貴族”, 不同區域代表截然不同的票價。

 牆壁上光影浮動, 雕刻着角鬥士、戰車、猛獸, 以及賽場主題——

 “Colosseo 古羅馬鬥獸場 (B.C.72 ~ )”

 看臺上衣香鬢影。從聯邦各處前來蔚藍深空享樂的貴族紳士小姐在中場間隙輕聲交談,談及激動之處眼中光芒湛湛。

 侍者在人羣中穿梭,將濃茶、雞尾酒與三層塔點心送上,間或又有穿着淺色制服的青年捧着籌碼盤路過。

 一羣言笑晏晏的貴族女士向侍者招招手,他立刻走近,禮貌彎腰。

 “是的, 美麗的小姐,現在已經可以下注了。”

 這一角頓時唧唧喳喳,熱情高亢。

 “下一位選手什麼時候出來——”

 帷幕驟然拉開。

 戴着白色面具的少年走入場內, 略顯纖細的身軀在暖光裏泛着的蜜色與水光,握住突擊步槍的手臂帶着薄薄的肌肉曲線, 緊繃時在燈下異常耀眼。

 還在猶豫下注的少女一愣,迅速打開終端:“勞駕, 一萬信用點押這位小哥哥。”

 周圍頓時一片鬨鬧,少女卻大方一笑。

 “……確實沒有他的對手健壯, 不過非常可愛, 像是家裏養的那隻小獵豹……”

 “比起勝負, 我倒是更好奇面具之下的樣子……如果可以……”

 “一會兒我可以點酒送給他嗎?當然,價格不是問題——”

 侍者遺憾搖頭:“抱歉,只有這位不行。如果您想點酒的話,不妨考慮其他選手……”

 少女似乎有些疑惑,然而隨着燈光熄滅,賽場中央亮起,看臺迅速恢復了寂靜。

 表演區。

 巫瑾深吸一口氣,在他的初始點站定,視線迅速鎖住面前的對手。

 那人與他相仿,虎背熊腰臂膀粗壯,身上有幾處不明顯的傷口,同樣持突擊步槍。兩人相距約百米,目光相觸時如有刀鋒交接迸出火光。

 他與他只有一人能留到最後。

 對手忽然呲牙,發出恐嚇似的低吼,如同將敵人驅逐出地盤的獸。牙槽的一側有凝固的鮮血,像是剛剛咬斷過誰的喉嚨——

 巫瑾驟然想起了帷幕之後的血腥味和敗北者被擡回時的吃痛慘叫。觀衆席卻在對面呲牙的一瞬再度沸騰,爲形如野獸的角鬥士爆發出歡呼。

 燈光熄滅的一瞬,表演區內迅速升起高聳如圍牆的掩體,重疊如迷宮,在兩人相距的百米間遮擋視線。

 巫瑾將食指扣入扳機,眯眼、靜心,逐漸適應看臺上嘈雜的聲音分貝。

 直到燈光再次亮起。

 原本空曠的視野被磚石、泥土砌成的掩體遮擋,視野逼仄狹隘,對手的呼吸聲輕不可聞,雙方都在竭盡全力隱匿。

 在倒計時15分鐘內,掩體會不斷下降,直至雙方避無可避。當舞臺變爲平地——如果依然無人被狙倒,兩位選手將進入白刃戰,在空曠狹窄的空間裏不死不休。

 看臺上驟然響起一陣驚呼。

 被衆人以爲會採取防守姿態的少年——竟然先一步主動出擊,端着突擊槍就向對面逼去。

 剛剛爲他下注的少女眼神亮起:“很有勇氣,清晰的判斷能力。他一定猜到剛才那位選手是怎麼下場的,所以選擇在前十分鐘打巷戰,而不是在掩體消失後跟那個瘋子搏擊——等等,他們快遇上了!”

 某個逼仄的角落兩端,少年與瘋狂的角鬥士分從兩個方向摸來。兩人僅僅相隔一道掩體,腳步聲輕不可聞,從神情來看,誰也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直到行至轉彎處——

 剛剛對着敗北者撕咬的角鬥士身形一沉,突然閃入牆後埋伏,兇悍而輕蔑的看向巫瑾即將出現的方位。

 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屏住呼吸。角鬥士無疑已經發現了對方,這場巷戰初始平衡已然傾斜,變成誘捕與伏擊。

 巫瑾果然一腳踏入包圍。

 看臺上的少女低低壓抑住尖叫,甚至有人優雅捂住了眼睛,下一刻槍聲響起,指縫中的視線驟然呆住——

 出乎所有人意料,首先開槍的,竟然是戴白色面具的少年。

 就連場控都沒有反應過來,槍聲響起後,才鏡頭迅速向反方向拉近。

 慘白的面具泛着金屬般無機質的冷光,露出的雙眼呈溫暖的琥珀色,卻因爲蓬勃的戰意而燃起耀眼的火簇。靠近埋伏時,他鬆散的腳步成功矇蔽了對手的認知,甚至連手臂都是極端放鬆的,直到踏入埋伏的前一刻。

 少年行動驟變。

 作戰服因過快的動作撩起一角,介於牛奶色與蜜色之間的後腰窩在鏡頭前一閃即隱。下一秒就是開槍——

 利落,兇狠。

 鏡頭正對着少年揚起的下巴,反伏擊時他一個跳狙如同高傲的豹。明明身形柔韌,急停後卻迸發出硬朗蠻橫的兇悍氣勢,眼中火簇燃起滔天氣焰。

 跳起、開槍、連狙補刀一氣呵成!

 面具下的臉約莫也是冷淡繃着,暖色的琥珀瞳孔漠然直視前方,像吸入整個舞臺光一般讓人止不住看去——

 看臺上終於爲他爆發出震天尖叫。

 賽場內,形勢已然逆轉。

 原本的獵物奪走了獵手身份,上一場的勝利者被打中右肋骨,子彈出槍膛的一刻巫瑾心思電轉。

 不是克洛森秀慣用的實心彈。

 彈丸中心軸線一通到底,頭部激波阻力大大減小,初速度高、迅速衰減,彈頭尖利,前1/3處意外加粗,在對手身上劃開一道血口就停止侵徹——

 改裝管式彈。

 巫瑾劇烈的心跳終於平復。

 浮空訓練基地果然還是保證了選手安全。改裝管式彈大大削弱了集中速度以及侵徹性,僅彈頭前1/3的鋒刃造成傷害,即便沒有救生艙,就算狙中要害也不過皮肉之傷。

 昏暗的燈光下,掩體已經從高處下降到與兩人身高相近。

 巫瑾擡起槍口,這一次指向的是對手的咽喉——

 角鬥士瞳孔驟縮,聽聲預判,在掩體旁一個翻滾堪堪躲過,毫不猶豫抽槍對剛。

 短短三分鐘,20米之內,白刃戰提前開啓。

 所有觀衆的心跳都一併加速,包括之前的十幾場在內,幾乎沒有任何戰勢進展的如此飛快。但事態發展又出離合理,像是一切都在計算之中。

 巷戰,埋伏,反埋伏——明顯不擅長近戰的面具少年幾乎利用了所有優勢,將原本處於劣勢的拉鋸戰硬生生掰成了突擊速戰。

 即便上一場的勝利者體力還在,此時卻是劣勢明顯。面具少年在爭奪中搶佔了剛才開槍的掩體,流彈激飛中兩人身上皆有血花綻開,但更佔上風的,始終是少年。

 管式彈的刺入讓巫瑾生生抽疼,不過仍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疼痛甚至將他的邏輯預判能力推得比往常更爲警覺,狙擊步槍和他的手臂融爲一體,捉摸不定的彈道終於和視野判斷重合。

 砰——

 乾脆利落。

 裁判席上的綠燈終於亮起。

 那位角鬥士被衝擊力擊中肺部,咳出一口血沫,狠狠向巫瑾剜了一眼,推開工作人員的攙扶,跌跌撞撞地朝帷幔後走去。

 看臺上歡呼如轟鳴,甚至有前排貴族小姐們將鮮花、手鍊等手中物扔到舞臺內,在燈光中拋下盈盈秋波。

 工作人員早已熟門熟路,趕緊下場把貴重物品撿起歸還,沒想幾秒後卻是氣氛更烈——

 少年從舞臺的一端接過遞給他的繃帶,撕下被彈頭劃破的防護服,露出薄薄一層流暢卻具有極端爆發性的肌肉曲線。繃帶在肩臂創口麻利纏起,因爲無法用力,他不得不微微揭開面具一端,用牙齒咬住繃帶——

 鮮血、少年、槍與荷爾蒙。

 臺下尖叫聲響成一片,侍者不得不輪番出動解釋“無法告知姓名”、“請尊重選手戴上面具的選擇”、“無法爲選手提供香檳”、“沒有理由……就是上面管理層規定”……

 帷幔後。

 男人喉嚨動了動,伸手在槍膛上輕輕摩挲。

 當年在海選叢林裏隨手抓到的兔子精,原來已經長出了一口白生生的小獠牙。

 五分鐘後,巫瑾的第二輪選手被送到臺上。

 臺下如同一場盛筵,由於場館禁止,無人敢拿出終端拍攝,私底下的議論卻一分不少。

 “臥槽,我想給他生猴子!——不知道名字,代號也要給一個啊啊啊!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是來下場玩玩還是常駐地下逃殺秀?求給個說法!!”

 “……包紮傷口爲什麼可以這麼炫酷!想起來前兩年王還沒有退隱的時候,也是一模一樣的繃帶,當年被王帥一臉,今天又被小哥哥——剛才差點哭粗來啊!好像時光倒流,看到了六年前年輕的王!”

 “看着可能二十左右或者不到,作戰風格也有生疏,槍法帶有明顯缺陷,而且這裏是初級場……我記得當年王一出現打的就是精英場?不過,聽你這麼一說確實神似,特別是包紮的時候……”

 “又怕他受傷,可看到他受傷了又按捺不住血液沸騰——啊啊啊糾結!”

 燈光再次亮起。

 這一次,巫瑾將戰線從5分鐘拉到了10分鐘。對手約莫是克洛森秀練習生C~B水準,如果是佐伊定然能在三分鐘內解決。

 但自己已是有了明顯體力透支的跡象。

 對手遠比蔚藍深空外的克洛森練習生出手要毒辣。在看到巫瑾右肩的傷口後狙擊角度異常刁鑽。

 巫瑾甚至不得不將步槍換到左手,吸着冷氣,精準預瞄後再開槍對剛。

 直到掩體下降到膝蓋,兩人甚至先後亮出步槍頂端的刺刀——巫瑾藉着出刀的動作掩飾,驟然開槍,對手被強衝擊力摜倒在地,綠燈終於點亮。

 距離他的畢業考試,只剩下最後一場。

 帷幔暗處,衛時的眉微微擰起,按住槍管的右手指節收緊。

 舞臺中央,巫瑾撐着膝蓋,汗水將小軟毛完全浸溼,順着面具與下頷滑落。他的身上又比剛才多出了三處子彈劃痕,右肩因爲被狙了兩次而傷勢嚴重。

 但他始終沒有往帷幔的方向看一眼。

 帷幔後,侍者恭敬地向衛時躬身,把一瓶水給臺上的少年送去,又低聲說了幾句。

 巫瑾眼神一亮,繼而卻是搖頭。再站起時,他向臺下觀衆微微頷首示意,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已是戰意蓬勃。

 看臺有一瞬安靜,緊接着再度爆發出掌聲與歡呼。

 考核第三場,遠遠比前兩場想象的要艱難。

 對手比之前兩位勝率更低,但恰好是在巫瑾體力的最低谷撿漏。爲了恢復體力,巫瑾不得不將快速突擊改爲纏鬥。

 失血過多狠狠刺激着巫瑾的神經中樞,起初還能用痛覺保持思維清醒,到第6分鐘掩體下降可以輕易被選手跨過——他再擡頭時,視野已是微微發暗。

 第一場中,他也是把對手逼迫到了這般境地。

 巫瑾狠狠咬住舌尖,強行逼迫理智迴歸,用於捕捉彈道的視線無意中劃過帷幕。

 人影一閃而過。

 巫瑾迅速移開目光,僵直的肩膀卻終於放鬆。

 有人在等着他凱旋歸來。

 身側,觀衆席上嘈雜的喧囂聲被感官過濾,如潮水退去,巫瑾眯起眼睛,擡手按住扳機時嗅到了濃厚的血腥味。

 像是回到了克洛森秀的第一場淘汰賽。炎熱、虛脫、體力耗盡——

 但這些都不足以成爲淘汰他的理由。

 一天前應激訓練的場景再次浮現。所有感官刺激被摒去,意志力終於再佔上風。正此時,一顆流彈向巫瑾襲來。

 小腿腹部刺啦劃開。

 巫瑾瞳孔中驟然閃過一道光。

 捕捉,預判,連擊——

 肌肉驟然繃緊,如同從落魄迴歸矯健的豹。兩次開槍點射,近乎完美復現了訓練室中第一次找到槍感的一幕!

 敵人應聲擊倒。

 然後呢——

 巫瑾微微閉眼,再度睜開時,被濾去的喧囂、吶喊、掌聲逐一歸來,綠燈再次亮起,明晃晃的燈光從穹頂上傾瀉而下。

 明亮到近乎眩暈。

 他甚至一時分不清是在訓練場還是在逃殺秀,記憶裏的大佬似乎在遙遠的方向開口:

 “恭喜,你炸場了。”

 意識陡然迴歸。

 對手被工作人員拉起,向巫瑾打了個致敬的手勢,向着帷幕後走去。觀衆席再度爆發。巫瑾握住了手裏的狙擊步槍,最後一道心理障礙越過——

 肌肉記憶和槍體完美融合,似乎只要他想,隨時可以精準狙擊,槍感隨時都在手上,或者說,此時握住槍柄的手才是真正的利器。

 舞臺中央的少年終於露出了笑容。

 緊接着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動作——低頭在槍膛親吻。汗水、鮮血與代表着征服的槍支糾纏,在穹頂之下迸發出讓人窒息的暴力美感。

 在觀衆反應過來之前,巫瑾利落收了槍,按住強制保險。逆着燈光向帷幔背後闊步走去。

 光芒照射不到的暗處,衛時無聲站着。

 巫瑾跌跌撞撞向他走來,進來的一瞬,帷幔驟然放下,擋住了觀衆席無數探究、好奇、仰慕、熾熱的目光。

 少年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

 衛時伸出佈滿槍繭的右手,強迫少年擡頭,指尖在被汗水浸溼的小軟毛上插入,在複雜的繩結前停滯,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拆吃入腹一般危險。

 “我解開了?”男人聲音低沉,帶着些微沙啞。

 巫瑾眼神晶晶亮亮地點頭,把槍扔到一邊,就要等着大佬給他一個鼓勵的擁抱——

 男人眼神驟暗。

 繩結被繁複手法抽開,巫瑾臉上一涼——面具被摘下,粗糙的指尖在他脖頸、臉頰摩挲,避開所有細小的傷口,示意他下巴揚起。

 少年被牢牢箍住,凱旋歸來的英雄仰起脆弱的脖頸,像是無意識的獻祭。

 男人低頭,在他的額頭落下熾烈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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