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論劍

　半夜十一點。

　巫瑾揉揉眼睛， 接過湯， 向薇拉禮貌道謝分別。

　白玫瑰在遞去保溫盒的時候微微一顫， 臉龐被幸福的光芒籠罩， 很快又目光挑剔看向衛時。

　太高了！小巫會吃虧！扣十分。

　冰塊臉， 不溫柔，還有肌肉！兒砸的小胳膊小腿肯定會被欺負的淚水汪汪， 會心疼死麻麻！扣十分。

　他還非要決鬥！這是要當衆毆打小巫！扣一百分。

　薇拉越看越不滿意。

　引誘小巫在訓練室做此等事情！狐狸精！再扣一百！而且不是麻麻最喜歡的小圓臉！這樣還怎麼給小巫延續萌萌的基因！扣扣扣扣光他——

　衛時毫不理會， 漠然領巫瑾回去。

　巫瑾乖巧跟着。

　衛時：“你還真不眨眼。”

　巫瑾認認真真：“哎！”

　衛時用示意巫瑾把湯遞過來。巫瑾抱住湯猶豫：“這是薇拉小姐的一片心意……”

　大佬無半分表情：“湯放我手上， 你揉眼睛。”

　巫瑾反應過來， 乖乖做眼保健操。甜湯清香順保溫盒滋溜溜往上冒， 巫瑾吸了吸鼻子，又往大佬靠近一步。

　衛時看向把自己揉的肚子咕咕叫的巫瑾， 微微揚眉。

　卡在宵禁最後一秒， 薇拉精神恍惚回到北塔寢室， 並在門口遇到一臉熒光、剛剛做完面膜的寧鳳北。

　薇拉一瞬挺起脊背，開啓女神攻擊模式，經過一番脣槍舌戰冷傲回寢——

　然後像鹹魚一樣撲通攤在牀上。

　薇拉艱難撥動魚鰭，拔出終端，用小號發出一長串嚶嚶嚶嚶嚶。

　十分鐘前。

　巫瑾小臉紅撲撲說道。

　“我們是正常的戀愛關係， 只是暫時沒有向外界公開……”

　正常的戀愛關係。

　正常的。

　正……那是我養的崽啊嗚嗚嗚咿嗚嗚！從他在第一場淘汰賽，傻乎乎到處轉圈，我就開始養崽了！那麼一小隻！軟軟的， 在克洛森秀就裏面就跟進了狼窩似的！

　每天晚上我都去給他打榜！刷話題！買生寫， 買應援！拉票！吹彩虹屁！還下了克洛森合作端遊《500愛豆環遊星際》！每天這麼努力的去肝任務、氪金， 就是爲了給崽穿上漂亮的小衣服！把隔壁的小小薄比下去！

　可是他才那麼小就被居心叵測的大壞蛋給搶了——

　我的崽嗚嗚嗚！

　一牆之隔，紅玫瑰寧鳳北憤憤坐起：“怎麼有人在嚶嚶？哪裏來的嚶嚶怪？還讓不讓人睡了？！”

　雙子塔南塔。

　巫瑾用小勺喝着湯，小翼龍幾次三番想“不小心”掉到湯裏蹭一口，被大佬無情壓制不敢動彈。

　小翼龍在衛時掌心瑟瑟發抖。

　衛時：“記住我說的。近戰決鬥有兩種打法，秀場的打法，和最有效率的打法。”

　小翼龍悄悄伸着脖子，被強敵所制，只能用長喙拉了一下巫瑾衣角。

　巫瑾揚起腦袋，眼神閃閃：“明天我會盡力。”

　男人頷首。

　小翼龍又可憐巴巴拉了一下。

　巫瑾向小翼龍伸手。

　衛時看向桌子底下的小動作，就在分神間隙忽然一勺子遞過來——

　巫瑾聲東擊西，果然打了個大佬措不及防：“啊啊嗚！張嘴張嘴！”

　衛時：“……”

　巫瑾努力晃着小勺兒：“啊嗚！啊嗚！”

　竹鼠甜湯泛着草木清香。

　少年湊過來，軟乎乎問：“好喝？”

　衛時看向他，兩人脣齒間都帶着淡淡的油光，巫瑾當先越過桌子湊上——

　小翼龍嘎嘎兩聲，見敵人已經被主人制住降服，立刻高高興興飛上桌，在殘餘的最後湯汁上一啄。

　滿意咂嘴！

　次日清晨。

　清潔機器人在訓練室門口滴溜溜打着轉兒，見到巫瑾立即打開大門。

　窗外旭日初昇，選手大多還在被窩睡得熱乎。巫瑾剛吃完早餐，鑽進訓練室便不再出來。

　半小時後，兩位女練習生咬着紫薯包經過，愕然擡頭：“怎麼還有更早的……克洛森選手是魔鬼嗎！”

　中午十二點，第五輪淘汰賽課表終於發佈。

　巫瑾風也似的衝出訓練室，吃完午餐瞄了一眼便再次消失，直到下午四點才回到寢室，捲上被子秒睡。

　幾百米開外，在巫瑾走後進入訓練副本的練習生無意間看向戰鬥數據，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晚上七點半，巫瑾晃晃悠悠來到克洛森導播大廳，選手已是人山人海。

　決鬥將在八點整開始，劇務正在臺上麻溜佈置場景。之前的隊友備選環節中，共有12組練習生需要“爲愛情決鬥”，其中第一組就是巫瑾衛時。

　場內泛着冷兵器銀光，武器架分佈在入口兩側，觀衆熙熙攘攘。席位第一排中央放了個粉紅色夾白點點絨面小公主專座——

　薇拉正在崩潰和場務溝通。

　這可能是她進入逃殺界以來坐過最醜的椅子。

　場務一拍大腿：“行！要不我讓他們給你加個蕾絲？”

　薇拉禮貌：“謝謝，但是……”

　直男場務：“給椅背套個泡泡袖？紗裙？”

　薇拉忍無可忍：“要不我還是站觀衆席裏面吧。”

　八點整。

　鈴聲清脆響起。臺下迸發出熱烈歡呼，練習生們難得當一次觀衆，紛紛自帶啤酒瓜子薯片雞翅，差不多把食堂搬了個空，只搶了碗南瓜湯的都有。

　等兩位決鬥者從升降臺出現，觀衆席嗷嗷吵成一片。

　巫瑾身披鎖子輕甲，領口裁片，穿在純黑布料之內。他一手執騎士劍，一手有力握住盾牌，筆直雙腿蹬在長靴之中，劉海向上撩起。

　風信子區域立即吸氣聲一片。

　薇拉：嚶。

　凱撒一輪胳膊喊起號子：“小巫！最棒！小巫！最……”

　紅毛直接給凱撒灌了一瓶酒，凱撒汪哇一陣亂叫：“小呼，最胖……”

　紅毛大聲蓋過：“加油衛哥！！”很快就有一疊子練習生幫着紅毛捧場：“給衛選手打CALL！”

　幾米開外，明堯生怕巫瑾大兄弟落了排場，三下五除二捲起袖子：“小巫衝鴨——”

　衛時就站在巫瑾對面。

　男人壯碩的身材被輕甲勾勒，一柄大劍提在手上，佈滿槍繭的指尖卡入傾斜的護手，與巫瑾遙遙對視。

　無人機載着鏡頭高飛，將兩人攏入同一視框——

　彈幕一瞬密集如同狂歡。

　巫瑾驟然出動。

　臺上，血鴿拿起話筒嫺熟解說：“給小巫一個鏡頭。鎖子甲由鉚接鎖環製成，與東方環鎖鎧類似，騎士刺劍劍身扁平，適於穿刺。非常經典的圓桌騎士裝束。”

　巫瑾單手劍劍勢極厲，從腰間劈出一瞬如白練銀光。少年抿着脣，眼神因爲戰意昂揚而光芒凜冽。單手盾增加了半邊負重，他牢牢卡着平衡，繼而裹挾雷霆萬鈞之勢向衛時劈去。

　男人側身避過，反手大劍斬擊。

　血鴿：“漂亮！大劍——由早期蘇格蘭的巨劍衍生。在十字軍東征之後演化到繁盛，這把是闊刃斬劍，復刻了15世紀蘇格蘭抗擊英格蘭的騎士配置。值得注意的是，幾乎所有大劍都是雙手劍，需要騎士全身力量支撐。”

　應湘湘點頭：“騎士劍重刺擊，大劍重劈砍、猛斬。兩把劍纏鬥了大半個騎士時代——400多年，將近5個世紀。”

　決鬥場地正中，闊劍冰冷森直擊要害。

　巫瑾毫不戀戰急退，筆直長靴在塵土中重踏，腰腹有力收緊，留下的腳印毫不雜亂，出乎意料平整。

　應湘湘一瞬開口：“交替步！”

　“歐劍套路中對角度控制最精確的後手步法之一，在波蘭軍刀中發揚光大。”

　巫瑾退的不疾不徐。

　少年的視線多數集中在衛時的劍刃，卻更注重於男人的重心。他的步伐以丁字形足跡變換——然而他甚至不是在撤退。

　無論踏出哪一步，巫瑾必然有一隻腳呈防守之勢抵住盾檔拒在前，另一隻腳則踩住反擊契機，逼迫衛時在進攻時分神防守。

　攝像迅速拉近鏡頭。

　人羣驀然驚呼。如果剛才的遠距還分辨不出，鏡頭聚焦後就能分明看到巫瑾走位的節奏感。從第一步始，每一步都與前腳交替，攻守不斷變換，他對角度的計算精準到匪夷所思。

　有那麼一瞬，應湘湘幾乎懷疑巫瑾是在魂魄抽離，以第三視角觀看這場決鬥，並飛速演算。他走的太炫技，甚至好幾次差點預算出衛時走位……

　或者是因爲對對方太過熟悉，無聲默契。

　應湘湘一頓。

　場內，直到衛時一個側擊將戰場拖割——

　巫瑾驟然出動。

　騎士劍迅猛無儔，左手盾擋住劍刃，右手如靈蛇出動，劍花抖出。

　男人劍身寬闊，無需轉腕便再次劈下。白刃於電光石火間相接——

　觀衆席猛地一聲爆喝：“好！”

　劍光猝然交織。劍身湛湛，將兩人同時映亮。

　少年面容冷峻，五官俊美不似人間。衛時沉沉看向他，眼神在輪廓陰影中微動。

　下一秒，金屬嗆的一聲相擊！

　一觸即分。

　巫瑾蹂身而上，再次擠入劍影。

　此時不僅觀衆彈幕，觀戰選手都趨於瘋狂。兩人決鬥極其兇殘，單看一眼都熱血沸騰——

　如果說巫瑾像是手持輕劍的亞瑟王，衛時就是重劍開合的威廉華萊士。純正蘇格蘭血統的重劍絞着十字騎士劍的鋒刃，在決鬥臺上澄然鋪開光影。

　有那麼幾秒，就連血鴿都懷疑兩人打的是套路，然很快就拋出腦海。

　臺上幾次變故突生，兩人鏖戰到現在，憑藉的是巫瑾精準的算力，和衛時近乎於直覺的作戰經驗。

　觀衆看臺。

　紅玫瑰寧鳳北嘖嘖稱奇，兩位騎士蘇倒全場，看着也沒白玫瑰什麼事兒了——她一側頭，差點一口水噴出。

　薇拉站在人羣之間，表情混雜了激動、慈祥、欣慰、亢奮，嘴裏喃喃有詞：“兒砸，嗚嗚麻麻愛你……”

　克洛森區域，凱撒就差沒站到桌子上給巫瑾嚎了，自己嚎還不盡興，非要拉着佐伊一起——

　佐伊並不理會，眼神直直看向臺上，似乎在擰眉思索，視線在兩人間反覆掃過。

　8分鐘，處於劣勢的巫瑾將左手盾擲出，雙手握劍而上。

　血鴿眼神讚歎。

　破釜沉舟。

　10分鐘，大劍在巫瑾鎖子甲要害劃出了高得分傷害。PD在中間揮旗提醒。

　10分半，巫瑾抓住衛時攻勢撤退的契機，以劍搏劍，以分換分——

　11分50秒。

　PD扛着喇叭提示：“最後十秒！”

　整個克洛森導播室呼聲震天，逃殺選手們在看臺燥成一片，紛紛起立鼓掌，向兩位決鬥者致敬。

　衛時再次舉起闊刃劍。

　少年雙手同時扣入劍柄十字之中。

　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放棄技巧，鋒刃裹挾巨力撞擊，蠻力交抵——

　哨聲響起。

　汗水佈滿巫瑾脊背、臉頰和劃開的鎧甲。比賽結束，少年驟然綻開笑容，向對手伸出手。

　衛時牢牢握住，向內一拉。

　肩膀相撞。

　順手抽走巫瑾的輕劍。

　巫瑾一愣，迅速反應過來，趕緊搶了大佬重劍。

　觀衆臺一陣鬨笑。

　節目PD笑眯眯宣佈：“小巫差了衛選手九分，還得繼續努力。那咱們這場比賽的勝利者就是衛時選手……”

　薇拉不知何時轉悠到臺上，表情優雅像嘉許勝利者的雅典娜：“謝謝他們。”

　“非常精彩的比賽。我的最終組隊選擇是巫瑾選手，我從巫選手身上看到了頑強的意志，拼搏的精神，朝氣蓬勃的面貌……”

　臺上，選手紛紛傻眼：“她這個，在衛選手身上不也能看到？”、“果然是不看決鬥結果，只泡咱們小巫！”、“瞎扯！人家可是風信子女神！”

　“粉絲定位吧，這要選了衛選手，女神粉肯定要鬧。不像小巫，看着萌萌噠，女神一定是把他當弟弟……”

　“這，我咋覺得她看小巫的眼神像看兒子……”

　臺上，凱撒對薇拉豎起大拇指：“有眼光！給咱們小巫面子！”

　說完還打開風信子秀APP給薇拉連點了101個贊，點完贊他一肘子錘向佐伊：“來來晚上給小巫慶祝慶祝——哎你這啥表情？”

　佐伊沉默轉身。

　又回頭看向文麟。

　“他們兩個，是不是太默契了——”

　“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小巫和衛選手，什麼時候認識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