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配合

　彈幕瞬時炸開。

　“小巫！小巫啊啊啊你還小麻麻不允許你有心動男生啊啊啊！！”

　“等等、只有我一個人看不清這位選手的頭像嗎？360度全方位高糊——心疼我家小巫，這不是看眼緣， 這是在盲狙啊！！！”

　應湘湘倒是不意外：“‘戀人’的副本人數上限14人， 佐伊已經被規則擋在門外。從場內形式來看， 這位選手是小巫的唯一選擇。那麼讓我們來了解一下新選手資料——”

　她猛地一頓。

　姓名：衛時。

　性別：男。

　練習生等級：C。

　頭像糊得非常有條理， 拍攝者似乎抖出了手工馬賽克。只能略知這位衛選手輪廓深邃，陰影分明， 其他一概不明。

　身高未填， 體重未填， 愛好未填， 性向未填……公司背景一片空白， 只在頁末標註了“個人練習生”。

　好在應湘湘反應夠快， 迅速延伸話題：“那麼截止第三輪淘汰塞，統計顯示，克洛森秀中只剩下3位個人練習生……”

　一面趕緊在桌子底下打手勢，讓節目組更新信息。

　後臺。

　克洛森秀節目PD神情茫然：“咱們節目有這人？”

　小編導同樣呆滯，倒是一旁守着監控的實習生調出回放：“衛選手第一輪在審判牌，第二輪把牌換成了戰車， 第三輪擋了白月光的狙擊手進來。”

　PD連連點頭：“實力不錯啊， 咋之前沒鏡頭？”

　小編導磕磕絆絆：“他從D升上來的， 塞錢的選手太多了，D以下鏡頭給不過來——”

　PD瞭然：“那沒辦法了，咱得優先討好金主。看吧， 就算沒塞錢， 能留到第三場， 是金子也得發光……光……”

　節目PD盯着屏幕的視線忽停，繼而一拍大腿，恨不得拎着下屬耳提面命：“這張臉，你看看這張臉！鏡頭第一期就該給了，還能多抽成兩期代言費！哎我說你們怎麼看人的，放着個王昭君不拍，把觀衆當漢元帝糊弄是不？啊？”

　克洛森秀，“戀人”塔羅牌副本。

　光柱亮起，選手從準備區下降。當機位從衛時身上掃過，場外有一瞬安靜，繼而彈幕飛速躥起——

　“等等，小哥哥有點俊。”、“臥槽這誰？？怎麼剛才沒在選手列表見到？”、“這是新來的那個啊！”、“新來的，小、小巫搭檔？？忽然興奮！！”

　屏幕正中，男人五官冷淡，身材精壯剽悍，自上到下護目鏡、狙擊步槍，霰彈槍、防彈衣及刺刀配置齊全。護目鏡下鼻樑高挺，拓出利落的影，掃向鏡頭時臉部線條冷硬，茶褐色的鏡片內瞳孔幽深不透光，站在那裏就有威懾力穿透鏡頭而出。

　這是一種與巫瑾完全相反、將侵略性發揮到極致的性感。

　直播間瞬間熾熱，而在鏡頭偏移時，更是幾乎將氣氛推上高潮。

　巫瑾微微側頭，正往衛時的方向看來。

　此時的“戀人”副本，包括井儀雙C在內，所有選手已經在程序控制下和隊友集結。相熟的互相鼓勵，不熟的趕緊自我介紹。

　再看巫瑾，當兩人視線相撞的一瞬，琥珀色瞳孔驟閃，印出男人毫不猶豫拔槍的動作——

　觀衆、主持人、節目PD倒吸一口冷氣：……臥槽！什麼神展開！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衛時要‘家暴戀人’、擊殺巫瑾賺取小分的檔口，少年卻是迅速伸手——美滋滋地接過了大佬扔來的霰彈槍，利索將衝鋒槍換下。

　導播室，應湘湘的表情管理差點宕機，下一秒才堪堪回過神來。一旁的血鴿立即緩解尷尬：“相信大家都知道，100米縱寬副本內，一旦與敵人近身，霰彈槍才是主武器的第一選擇，現在從各小隊配置來看……”

　與此同時，評論已然爆炸。

　“不是拔槍？是送槍？我沒看錯？”

　“表情好冷——我要是小巫早就嚇跑、哦不，反擊了！等等小巫怎麼知道是給槍？我看他躲都沒躲？”

　“不知道……他倆剛才怎麼交流的？腦電波？？”

　屏幕中，巫瑾裝配完畢，擡頭看向大佬時微頓。

　一大批攝像頭正從前後左右四面八方蜂擁而來。

　“戀人”副本中的機位密度明顯比其他副本要高，節目組準備充分——看來即便一千年後，大衆觀影趣味還是簡單可猜。

　巫瑾瞬時謹慎，即便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撒歡，理智提醒他要非常剋制，不能給大哥添麻煩。

　他們一個住在南塔，一個住在北塔，節目剪輯中絲毫沒有交集。

　一切過界的熟稔都會激發粉絲旺盛的好奇心和挖掘力。

　巫瑾擡頭，圓溜溜的瞳孔照進茶褐色護目鏡裏。偏光鏡將男人眼底深沉的色階剝離，像是有溫暖的光芒躍動。

　耳畔，離他們最近的一對選手還在破冰，互通姓名、互報家門、達成協定。

　鏡頭中，巫瑾終於開口，清清亮亮的少年音色，因爲謹慎而帶了幾分方才剛槍時的帥氣，卻又無法徹底嚴肅起來。

　少年揚起小圓臉，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巫瑾。”

　男人臉部冷硬的線條微微鬆融：“衛時。”

　握手是刀耕火種時發源的禮節，陌生人讓對方觸摸掌心，以表示手中沒有武器。

　乾燥、熾熱，佈滿槍繭的右手向巫瑾伸開，肌膚相觸的一瞬小卷毛隨風微動。

　像是忽然被突然塞了一顆奶糖，明明開心得要命還要裝作不認識。巫瑾似乎想笑，嘴角揚一下，小圓臉立刻嚴肅板起，又揚一下，再板起。

　興奮勁兒滿滿當當的，使勁兒也按不下去。就像是往春天香軟的草垛上堆兔子球球，一隻兩隻三隻，堆不下了就咕嘟咕嘟往外冒。

　衛時掃了一眼揹着鏡頭傻開心的巫瑾，在少年溼軟的掌心摩挲了一下，利索收回手。

　機位堪堪將兩人的友好會面納入，除了個別機警的顯微鏡少女外，其他仍沉浸在“開槍還是送槍”的討論中不可自拔。

　副本半空，天使笑容清淺，計分板緩緩在虛空中開啓——“戀人”副本開局！

　此時此刻，蔚藍深空，浮空城。

　正在和黑貓打架的阿俊忽然一呆，看向虛擬投影屏幕：“衛、衛衛哥？！”

　黑貓搶佔先機，收起爪子就在他臉上一頓劃拉，冷不丁被阿俊一頭頂到沙發上。

　寬敞的房間內聚集了浮空城兩位執法官、首席研究員、第一御貓以及全城最尊貴的豚鼠。每兩週一次的克洛森秀直播是幾人雷打不動的必追綜藝。

　阿俊頂着貓嚷嚷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竟是房間內唯一受到驚嚇的那個。

　沙發另一側，浮空城實驗室首席宋研究員抿下一口茶水，眼神欣慰：“遲早也要出道，早點上鏡是好事。”

　“當時勸衛哥去參加克洛森秀，初衷就是讓他在集體環境裏學會以新身份融入、正常交流表達感情，順便弄兩個出道位回來搞搞戰隊，拉動經濟……沒想到這人不是逃課就是狙鏡頭。”

　宋研究員又看了一眼屏幕：“但現在不同了。積極上鏡是治療方案有效的表現，是全研究員在鄙人帶領下的勞動成果。”

　阿俊：“……這哪是積極上鏡，衛哥根本就是爲了小巫才露臉的，那什麼、宣誓主權——”

　黑貓上躥下跳，眼看就要到撞到豚鼠滾筒上，毛冬青執法官忽然伸手，面無表情地將黑貓扔回阿俊身上。

　虛擬屏幕中，第一個爭奪點剛剛爆發。

　副本內，形勢與巫瑾設想的無差，井儀雙C果然率先行動。

　能把“戀人”當做小隊底牌，井儀顯然對牌面副本規則有充分了解。

　掩體後，巫瑾眯眼緊盯對面井儀的動作——比起以往繁複的邏輯推理，此時他破解規則的方法則是簡單粗暴。

　井儀做什麼，他就跟着做什麼，再時不時掃一眼副本上方的計分板。

　伊甸園內，蛇在腳下游弋、金色的蘋果在枝頭搖曳，遠處有烈火熊熊燃起，河流卻無所畏懼，奔騰不息。

　井儀雙C中，左泊棠高度警戒值守，偶爾點射草蛇如巡迴狩獵，明堯則開了高倍鏡狙向不斷晃動的蘋果。

　開場六分鐘，井儀雙C 26分，除此之外，場內最高一組僅有12分。

　巫瑾依然在掩體後暗中觀察，衛時懶散溜着兔子，偶爾被兔子溜着走，只在必須開槍的一瞬擡手——小黑蛇化作救生艙咕嚕咕嚕滾走。

　天火從副本頂端落下，並非均勻的落在每個小隊頭上。

　巫瑾被天火關照得尤其之多，兩人所在的草叢很快就化爲焦炭，巫瑾再次換了個地方暗中觀察。

　計分板上，兩人合計只有狙蛇的2分，和另外一組並列墊底。

　許久，巫瑾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再回頭時眼神閃閃發亮，顯然已把規則吃透：“狙擊蘋果換取積分，可以降低被天火砸到的機率……”

　衛時揚眉：“走？”

　巫瑾點頭。

　衛時：“蘋果還是井儀。”

　巫瑾高高興興：“井儀！搞他們！”

　男人嗯了一聲，手指微撥扳機，跟着巫瑾向前走去。

　腳下是湍急的河水，身側是飛旋的流彈和熊熊烈火。井儀娛樂佔據了近乎最完美的地形，雙狙擊配合默契，攻守無礙。

　左泊棠執着守在明堯身前，兩人在上場副本搜刮的物資堆成了小山。兩人利用高倍鏡與視野廣角交錯偵查，同時形成兇殘的垂直火力線。

　從巫瑾兩人所在地，到抵達左泊棠的第一道防線危機重重，步履維艱。

　如果不是大佬當隊友，巫瑾對這一策略僅有半數不到的把握。

　少年微微側身。

　男人點了點下巴，示意自己就在他身後。巫瑾將霰彈槍扔到背後，換回衝鋒槍主武器，回頭時彎起嘴角。

　克洛森秀導播室。

　應湘湘剛解釋完副本規則：“《舊約》中的伊甸園有四條河，名爲比遜、基訓、希底結和伯拉。卡牌中的火代表欲望和天罰，隨機降落在選手的隱匿地，以十字型擴散，遇到河流才會停止。”

　“子彈擊中金蘋果換取的積分，是選手的‘贖罪券’。積分越高，遭遇天罰的機率越小。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代表撒旦的蛇，不斷在草叢中騷擾選手。”

　血鴿接過話頭：“這是一張專門爲狙擊手設計的卡牌副本。在惡劣環境裏擊中蘋果，從而積累優勢輕鬆淘汰對手。這張地圖的推薦配置是狙擊近戰或者雙狙，而且雙狙的更有優勢。”

　“從左泊棠抽中這張卡，再到他的隊友撞入‘戀人’副本、摸清規則——”

　“這張牌就是井儀娛樂的‘天命牌’。”

　應湘湘笑眯眯道：“不過，我想小巫也不會善罷甘休。導播麻煩給個鏡頭，巫選手和衛選手這一組非常有意思，吶，一開局就是寶刀贈美人，非常默契的兩位選手！咦，他們在往側面包抄了。”

　血鴿看的津津有味：“難道他們想挑戰井儀的默契？”

　鏡頭裏，巫瑾向衛時打了個手勢。

　衝鋒槍悍然響起，巫瑾一躍而出，拉開第一道槍線，爭分奪秒嚮明堯衝去。

　左泊棠眉頭一擰，絲毫不懼，換機槍就要將人擊退，

　而與此同時，巫瑾背後，第二道槍線沉悶拉開。

　聖光鋪撒的伊甸園內，衛時忠實地守在他的小突擊位身後。帶着□□的槍管閃爍，四次遠距離點射與巫瑾形成交叉火力，刁鑽壓迫明堯的生存空間，將其一路往巫瑾的射擊夾角押送去。

　血鴿驀然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看向屏幕裏的衛時。

　然而多數觀衆並未察覺這一操作細節，從導播極其業餘的機位看去，就像是明堯自己撞到巫瑾的槍口上。

　好在左泊棠佈置嚴密，架起輕機槍就去給隊友掩護。此時井儀與巫瑾二人互呈挾持之勢，明堯被圍剿的同時將衛時暴露，就在左泊棠發起衝擊的一瞬——

　衛時、巫瑾同時調轉火力！

　左泊棠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巫瑾的衝鋒槍，以及被衛時當機關槍使的長杆□□。

　井儀隊長危急。

　克洛森導播室，短暫的靜默之後應湘湘突然驚呼：“他們是一起轉火的？”

　血鴿：“對，但是——”

　應湘湘：“他們數秒了？！”

　血鴿：“沒有，但——”

　應湘湘：“他們開通訊了？”繼而迅速反駁：“不對，小巫只有白月光頻道的通訊。只是配合而已？！”

　血鴿終於插上了話：“對，配合默契。不過，現在突擊有一個劣勢。井儀的積分已經到79分了，小巫和他的隊友仍然只有2分。按照副本規則，‘神罰’要開始了。”

　屏幕中，左泊棠被兩面夾擊，節節後退。明堯的大狙在近戰幾乎發揮不了作用，只得一咬牙藉着隊長的拖延和三人拉開距離。

　正在此時，明堯面色一喜。

　熊熊烈火自天而降，向巫瑾砸去。

　少年一個翻滾，“神罰”正好砸在他剛才的站立點，左泊棠揪準機會就要補槍，卻被一顆流彈悍然震開。巫瑾再爬起時已換上了近戰第一殺器霰彈槍AA17。

　遠處，明堯的狙擊彈呼嘯而來，但被巫瑾輕鬆躲過。

　導播室內，應湘湘有些不敢置信：“……不應該，明堯失誤了。”

　血鴿卻迅速打斷：“不是失誤。”

　應湘湘一愣。

　血鴿：“是火。風速、溫度、燃燒速率都會影響狙擊手的判斷。明堯經驗不夠，只要天火出現，彈道就會在苛刻環境下發生偏移。”

　“巫選手和衛選手始終在壓分，因爲這套戰術策略，從一開始就在等天火降臨。他們的目標是要擊殺左泊棠，但他們攻擊的不是左泊棠，而是明堯——一個狙擊手經驗不足、無法掩護隊友的弱點。”

　副本內，明堯彈道偏離後，巫瑾終於在這一次把槍口對準了左泊棠，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