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角逐

　地下倉庫。

　燈光頹靡迷離， 五光十色如羣魔亂舞。

　巫瑾走出時一片譁然， 紋身男瞪眼看了他半天， 嘿了一聲：“有點意思。”

　那男人說完就把外套一脫， 露出前胸後背青龍白虎、墮落天使、“罪、忘了愛”等一溜子紋身，旁邊圍觀羣衆皆是狠狠一驚。

　殺馬特！是個狠茬！

　紋身男活動兩下筋骨， 看着巫瑾嗓子眼發乾。

　這小朋友簡直好看到邪門，眼睛圓溜溜，臉頰紅撲撲。正常人哪有長這樣的？！不過此人是個鋼鐵直男， 絲毫愛憐之心也無，當下搶了個先手就要把巫瑾當妖精打了——

　一拳對着巫瑾砸出，虎虎生風！

　那拳頭還沒砸中，圍觀者已經嗷嗷亂叫：“別下狠手啊， 欺負美少年啊你這是毀壞人類財富……”

　巫瑾急促閃避。

　他左肩一低，正好與攻勢擦肩而過， 紋身男突襲軌跡、慣用力矩在一瞬清晰浮現腦海。

　一秒。

　少年陡然擰身擡頭，逆光下原本溫溫柔柔的瞳孔幽深不見底，發亮的輪廓剪影能看到清晰、緊繃到極致的肌肉曲線——

　巫瑾猝然回擊！

　肌肉記憶在短短瞬息爆發， 戰意自筆直的脊背如酥麻電流打過，到精準於毫釐的神經末梢，接着血液沸騰聚力於拳尖，以裹挾雷霆之勢反守爲攻。

　紋身男表情驟變， 重心一低就要改攻巫瑾下盤。但巫瑾反應太快。少年跳起， 修長筆直的左腿橫掃， 右手徑直對男人頸關節擒去， 在男人避開時卡着角度按住對方塌下的肩膀一摔！

　紋身男悚然倒地，砸開一片灰塵漫飛。

　圍觀的阿元：“臥……臥槽！！！！”

　人羣鬨然歡呼！

　即便如莊樊所說，早場的225倉庫裏都是雜魚，但巫瑾也是打的太帥氣。如果紋身男是街頭混戰中的佼佼者，巫瑾所展示的就是真正的徒手格鬥術。

　迅速、利落。所向披靡。

　阿元兩眼一黑。

　記憶回溯到昨天，自己一進門就看到巫瑾坐在牆角，聽編導講規則聽劇務講規則再聽後勤。全場選手昏昏欲睡，就巫瑾一臉“超好欺負的樣子”認真聽講。

　然後分組，握手。

　手也軟軟的很好捏。再後來聽說他和鷹刃battle街舞竟然贏了，再後來——

　阿元如夢似幻，再看了眼巫瑾的臉。

　神他媽，真的是逃殺練習生？！！那天硌手的是真˙槍繭？！

　此時人羣沸騰如潮水，DJ換了首快歌跟着起鬨，有人嚷嚷要給巫瑾請酒，還有拿出終端對着巫瑾猛拍，甚至不知道從哪兒冒出個場館負責人員詢問巫瑾要不要接班紋身男“虎哥”看管上午的場子，什麼都不幹做燈下當吉祥物也行。

　Hudi一溜子躥上桌子，擠在人羣外圍心服口服起鬨：“巫哥帥啊啊啊啊！！”

　人羣正中，巫瑾把劉海撩起，剛打完架，此時整一荷爾蒙散發器，特別是慢慢恢復正常的那麼幾秒，氣勢還擺着小眼神就逐漸乖覺起來，捲髮軟趴趴，撓心似的翹起。

　反差萌。

　這誰遭得住啊！

　周邊驀然混亂，數不清多少小姑娘小青年對着巫瑾嗷嗚亂叫……

　莊樊卻突然看向一側。

　衛時選手剛才就站在這裏。按照巫瑾所說，他的格鬥也是衛選手教的，只是這會兒衛選手不見蹤影——

　人堆子裏，一濃妝豔抹的小零嗖的終於扒開人羣，往巫瑾跟前一湊就要黏糊糊泡他，冷不丁一人把巫瑾擋在身後。

　衛時居高臨下，眼皮子半擡不擡。

　“嗚哇！！！”小零嚇得掉頭就跑。

　巫瑾毫無所覺，跟大佬一個招呼就美滋滋去找紋身男的交易：“贏了六/四分，六/四分啊！”

　紋身男一噎：“別打別打，我這就給錢啊啊啊！”

　兩分鐘後，巫瑾順利拿回莊樊報酬，春風得意。

　阿元神色恍惚欽佩，鷹刃深深注視巫瑾，Hudi狂熱崇拜，只有莊樊冷靜：“你爲什麼不拿十成。”

　巫瑾抓狂：“……！！！對啊！我爲什麼不拿十成！”

　衛時面無表情，手速如電在軟蓬蓬的小卷毛上一擼：“吸取教訓。嗯，繼續任務。”

　衆人陡然反應過來，距離節目組的1000點還剩……幾組再來不及瞎看熱鬧，各自飛速出動。

　被“暴力肅清”後的225倉庫很快成爲十幾組選手相互角逐的戰場。

　不僅巫瑾這裏，紅毛小隊也與人發生爭執。紅毛在一拳打倒對方後，迅速以勝利者姿態、在隊友始料未及的情況下爬上舞臺，撿起麥克瘋就開始激情喊麥：“一人我飲酒醉……逃殺我征戰累！出道我打天下，我斬斷情絲無牽掛……”

　被擊倒的壯漢痛苦捂住耳朵：“這他媽就是強者的藝術嗎？！”

　與打賞緩慢增長的紅毛小隊相比，Rapper battle、樂隊與鬥舞三個大包間在短時間內吸金無數，成爲小隊間白熱化爭奪的舞臺。

　莊樊、陳少、Hudi，3位Rapper毫無意外留在了門口包間。巫瑾往Dancer舞池一看，差點嚇呆，約莫二十幾名練習生煮餃子似的擠在一起，臺上主持人痛苦無比：“想battle先拿號，真不好意思你們長得太像了，從1號先跳……”

　巫瑾火速關門，向着不遠處聲嘶力竭的重金屬音樂奔去。

　那廂，阿元好不容易從鷹刃手裏搶到貝斯，看到巫瑾兩腿一軟：“巫、巫哥，忙着揍人哪，想揍誰我給你指路……”

　巫瑾不好意思指了指貝斯。

　阿元一噎：“其他都被搶走了，只剩這玩意兒，您還會這個……要不一人一曲？”

　巫瑾點頭，接過阿元遞上的貝斯。

　背後，鼓手吹了個口哨，示意巫瑾自己找拍兒。這裏是舞臺最偏僻一角，臺上臺下早就亂成一鍋粥，不遠處還能看到明堯抱了個電子鍵盤在跑——富二代學鋼琴的傳統似乎到31世紀都沒變！

　巫瑾抓起貝斯調了幾絃音。剛才沒趕上第一波搶樂器，剩下的只有最沒存在感的貝斯。貝斯低調，比電吉他少兩根弦，基本沒有繁複技巧，打板也不清脆——

　貝斯撥絃。

　遠處是紅毛聲嘶力竭的喊麥，明堯的電子鍵盤版《幻想即興曲》，旁邊是吵吵嚷嚷的酒客，還有大驚小怪的阿元：“衛選手怎麼坐在專屬卡座上？！那不是‘三哥’的地盤嗎，哇我想起來了剛才有人說三哥的場子被人端了？難道是他——”

　巫瑾認認真真湊近麥克風。

　臺下依然亂的一團糟，酒客對這位臨時駐唱毫無興趣，願意聽歌的也大多跟着搶走吉他、鍵盤的選手跑了，只有星星點點剛才看巫瑾打架的迷弟迷妹，還有遠處端着一杯烈酒的大佬。

　少年低沉又清亮的聲音響起：“槍口的蝴蝶~紅色的番茄~軟軟的咩咩~”

　“……”阿元一個踉蹌，差點以爲自己幻聽：“什麼、什麼詞？”

　巫瑾再起了個低點的調子，終於滿意，全神貫注看向撥絃的手：“槍口的蝴蝶，訓練室的晝夜。”

　“夢想明明滅滅，要再努力一點，才能不與你分別……”

　巫瑾聲線微啞，帶着十八九歲特有的少年氣息。

　像晨風略過山澗。

　喧譁逐漸停息，有人擡頭看向巫瑾。歌聲仍有瑕疵，氣息不穩，調壓低，卻依然好聽的很。

　巫瑾指法起初並不熟練，約莫唱了一半才終於放鬆肩膀，視線離開琴絃看向遠處。

　卡座。

　衛時手指交疊在光華流轉的杯頸。

　擡手舉杯，脣角微揚。

　兩小時後，當先幾組任務結束，飛速在225倉庫門口匯合。

　“按照小隊五人全部抵達演播廳時間排序決定名次——”12隊隊長莊樊一驚：“比誰跑得快？！”

　12隊趕不及地離開倉庫，乘坐地鐵撤離，卻在即將抵達雪豹娛樂時眼前一黑。

　莊樊：“……”

　數不清的粉絲將節目組大門圍堵的水泄不通，當先就有幾人在舉牌：“你看到我家的兒砸了嗎！長這樣->[卡通巫瑾][女裝巫瑾]。”

　莊樊琢磨看向女裝：“沒想到你有這種愛好……”

　巫瑾：“！！我沒有，不是我！”

　莊樊往巫瑾肩膀一拍：“早點進來，自求多福。”接着帶着其餘三位組員迅速撤離。

　巫瑾一呆，趕緊戴上棒球帽就要向內擠去，冷不丁旁邊一位小妹子喃喃開口：“咦，我好像聞到了香甜的鵝子味道，這個人側影好像是我兒子小巫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啊啊啊啊！”

　“！！”巫瑾嚇得抱頭亂竄。

　人羣轟然喧譁：“啊啊啊野生小巫啊！”、“捕捉到了可以帶回家養着玩啊！”、“嗚嗚嗚小巫爬樹也這麼可愛！”、“啊啊啊樹上長小巫啦！在下明教教主張無忌，若樹上的小巫信得過在下。就從樹上跳下來，我會用乾坤大挪移接住……”

　“小巫怎麼又跳到牆上啦！原來小巫的本質就是跳棋！”、

　“他在往節目組跑——等等，他們是不是有什麼競速任務啊，我看有好多選手都在跑！”、“啊啊啊大家讓讓先讓我兒砸去交任務啊！！！”

　巫瑾終於鬆了口氣，進入演播廳前再次向粉絲們鞠躬。

　莊樊掐着表等巫瑾進來，豎了個拇指：“還好，第四名！”

　半小時後。

　所有小隊到齊，原本16組中完成任務的只剩10組。

　演播廳突然亮起。

　Hudi嚇了一跳。

　近千名觀衆坐在臺下，有剛纔場外的粉絲，有公司內未能參加《人氣少年》的練習生，還有70名克洛森秀選手……

　BGM放出，決賽Battle終於開始。

　莊樊迅速掃視四周，低聲與隊友交談：“第一、二名必須挑選對手對決，贏則留，輸則走。”

　巫瑾點頭。第一名依然是大佬所在組，第二名變成了剛才競速賽中跑的最快的林客組。大佬挑人無規律，從林客組的處境來看——

　“他們會挑選最有把握戰勝的組。”莊樊知曉其中幾個練習生實力，他開口：“以保證晉級。”

　臺上，衛時組故技重施，再次憑藉3Vocal優勢迅雷不及掩耳淘汰第十名。

　林客組選中第九名對決，艱難晉級。

　輪次再開。衛時淘汰第八。

　第七——明堯組。林客小隊迅速制定戰略，SOLO舞蹈。林客隊中有2名dancer，一名vocal，一名rapper，本該順利依靠優勢3：0晉級，沒想在vocal對戰明堯時卻險些翻了車。明堯竟然能跳不錯的劍舞……好在最後rapper扳回一局，林客組險勝。

　“如果是我們，應該去選擇SOLO 街舞，而不是廣義的‘舞’。”巫瑾輕聲道，莊樊贊同。

　接着衛時再砍第六。

　林客組在數字“5”前猶豫太久，進入激烈探討。最終竟是直接越過，選取了第四名——

　巫瑾、莊樊小組。

　兩人同時一頓。

　前一日巫瑾battle鷹刃的消息已經放出，12隊至少有巫瑾、莊樊、Hudi陳少四人可以鬥舞，組內聲樂實力也不差，沒有理由被林客挑上，除非比起他們，12組有顯而易見劣勢。

　Hudi小聲說：“咱們比他們矮啊！”

　莊樊猛然醒悟，對手組各個人高馬大，尤其是林客，看着就像是個逃殺選手——

　對面。林客最後與隊友交流，由於規則所限只能隱晦提醒：“對面有個特別能打的，你們都知道吧！”

　隊友齊齊點頭：“知道！放心！”

　林客：“行，我們把他放了，拿下其他三局就行！”

　5局SOLO，田忌賽馬。林客組內有兩名搏擊好手，兩名略有散打基礎，一名宅男。十分鐘後，當戰鬥力只有5的宅男隊友挑上莊樊時，林客一臉着急：“你們怎麼把莊樊放了？！”

　隊友拍着胸脯：“不是說了嗎，樊哥特能打，咱們只要斬殺三人，特別是對面那個長的最好看的——”

　林客：“臥槽，我說的那個能打的不是莊樊，就是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啊！”

　場內2：2。己方莊樊、Hudi勝出。對方林客與一位Rapper勝出。

　巫瑾最後從小隊出列。

　臺下震天價響起尖叫、口哨，70名擔當裁判的練習生提醒巫瑾：“小巫別下重手啊！”、“不能欺負人家藝人，要不然PD得把你賠給他們經濟公司！”

　巫瑾哎哎，連連揮手，翻身跳上臺。

　“！！！”林客隊友大驚失色：“咱們都是爬上去的，他這個體能——”

　鎂光燈下的少年笑容帶歉意——

　戰鬥於三秒鐘解決。

　巫瑾趕緊把對手拉起，整理好，拍拍灰，交還。

　場內歡呼震天，一衆練習生露出匪夷所思表情。

　林客苦笑：“哎喲，你們對力量一無所知。”

　林客小隊淘汰，12隊代替進入第二名位，具有先手優勢。

　臺上此時只剩四組，鷹刃表情陡變。然而在衛時組淘汰掉另外一組後，12隊直指上鷹刃對。

　Battle 饒舌。

　莊樊首當其衝拿下一分，接着是陳少，Hudi還沒來得及上去零封對面，巫瑾卻出戰迎上鷹刃。

　巫瑾果不其然在S級全能練習生面前敗北。

　後場休息間，鷹刃緩慢開口：“你明明可以選鬥舞，vocal也不差，爲什麼要用最弱的rapper來挑戰我。”

　巫瑾笑眯眯：“因爲你說過想要想SOLO。還有，”巫瑾眼睛亮晶晶：“你要出道了。”

　鷹刃一頓。

　巫瑾竟然對娛樂圈門兒清。這場綜藝，原本就是克洛森與自家經濟公司雙雙捧人用的，只不過克洛森秀是在爲最終決賽造勢，自家經濟母公司卻是在爲自己、莊樊和阿元的出道造勢。

　娛樂圈與逃殺圈相差甚遠，幾乎毫無交集。一位即將出道的S級練習生在處處被逃殺練習生碾壓，很可能成爲自己暴露給黑子的攻擊點。

　巫瑾願意犧牲一局battle給自己鋪路。

　鈴聲一響，兩組再次上臺。Hudi出戰，乾淨利落3：1勝出，保住第二名位。

　兩隊握手時，鷹刃和巫瑾撞了下肩：“終端號給我，出道內場式，你得來。”

　臺下呼聲更勝。

　臺上。

　再淘汰了其餘8組之後，衛時與巫瑾兩隊最終輪到兵刃相向。

　衛時先手。

　觀衆席興奮非常，圍巾少女簡直恨不得印出幾萬張CP手幅到處安利，一線站姐拍照時手都在激動顫抖——

　主持人微笑詢問衛時：“這一輪想要Battle什麼。”

　衛時：“Vocal。”

　他遙遙看向巫瑾，用眼神示意。

　“……”巫瑾秒懂。

　這根本不是Battle——！

　大佬這是在點歌——

　他還要聽那首。

　*****

　晚六點半。

　《衝啊！人氣少年》終於錄製散場。

　選手終端再度聯網，按照Hudi的話來說就是重回人間！嘉賓們紛紛在後臺交換聯絡方式，中間甚至穿插幾個找衛時巫瑾鷹刃要簽名的——

　久違的克洛森節目PD終於出現，旁邊小編導捧着一沓子磨砂紙：“大家注意，一會兒買周邊會給觀衆送握手券……”

　逃殺練習生：“……”

　明堯哀嚎：“我的小手啊！PD你終於要出賣我們的肉體了——”

　PD敲桌：“怎麼叫出賣？啊？每人領點砂紙，把槍繭磨磨，別把粉絲的手給戳了！”

　凱撒：“臥槽，有沒有人性！”

　然而幾分鐘後，克洛森秀90名選手依然被推到雪豹娛樂樓下販賣。

　A級、S級練習生的桌子前很快排上長隊，失蹤已久的魏衍也面無表情出現。這位人形兵器在225倉庫幽靈一樣遊蕩許久，嚴肅拒絕了一位“想把小酷哥帶回家”的小姐姐之後，最終只賺了230信用點，慘遭淘汰。

　巫瑾報以同情。

　然而桌子一字排開，他離魏衍距離太遠。大佬也不在握手會現場，據說大佬直接把活動給拒了……

　巫瑾認認真真在海報上簽名。

　粉絲：“咿嗚嗚咿小巫的字圓溜溜的好可愛！小巫來，給麻麻伸手——”

　巫瑾耳朵尖泛紅，伸手，只比他大兩歲的妹子高高興興捏了捏，神情如夢似幻飄走。

　巫瑾再簽名。

　粉絲：“小巫衝鴨——我守着出道後的團綜等你！”

　巫瑾立刻道謝。

　握爪。

　巫瑾再簽名。

　粉絲——

　陰影罩下，巫瑾忽有所覺擡頭。

　面前是西裝革履的男人，眼神讓人微微顫慄，他的上裝口袋插了一隻純黑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