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主題曲

　一時間， 視線齊刷刷看向巫瑾。

　編導一拍大腿：“小夥子有勇氣！要的就是這種積極性， 組織需要你……成，三位選手過來抽個籤，準備battle一下C位！”

　導演助理嗖嗖準備好道具，往一個透明罐子裏塞了三張紙條。

　凱撒直着眼珠子看了半天， 回頭嚷嚷：“battle？啥玩意兒？比槍桿子還是搏擊？！”

　說話間，金甲衛士已是“呔”的一聲撥開隊友，奮勇伸手——紙條攤開，序號正巧是“1”。

　導播瞅了一眼， 重申規則：“咱也不是專業搞這個的，唱的好不好再說， 後期都有修音，就battle個跳舞吧。Freestyle都懂？”

　卓瑪娛樂，兩位練習生苦苦拉住隊友：“老秦， 別去， 你會後悔的……老秦啊啊啊等你醒了我們該怎麼向你交代……一路走好啊老秦……”

　白月光娛樂，凱撒不住憂心忡忡：“聽不懂啊， 小巫你這真要上去？小巫你有freestyle嗎——”

　臺上，薄傳火已是一個疾步上前抽籤，桃花眼笑眯眯像狐狸， 美的冒泡。

　序號攤開， 第二。

　剩下一張留給巫瑾， battle順序確定。

　臺下， 巫瑾向凱撒點頭：“我有……”

　聲音驟然被突然放出的音樂蓋過。

　從音箱裏放出的正是應湘湘演唱的主題曲DEMO， 女演員甜美柔膩唱着“英勇無畏、萬里挑一”讓一衆練習生頓生雞皮疙瘩。

　欣欣然上臺的金甲武士卻毫無畏懼，倨傲的站在舞臺正中，展臂一揮，露出塊塊膨脹鼓起的三角肌、肱二頭肌、肱側腕屈肌。

　衆人瞬時屏住呼吸，然而金甲武士就這麼直直站了四個八拍——繼而一聲暴喝：“嘿！”

　他身形驟變，彎腰做沉思狀，肌肉虯結的左臂抵額頭，右肘向後內屈手搭膝蓋，兩眼虛虛閉起。

　衆人：“……”

　導演助理在一旁小聲緩解尷尬：“……經典的藝術造型，思想者，看得出來是在模仿19世紀藝術家羅丹的銅塑……”

　正此時，臺上的練習生雙目怒睜，身形暴漲：“吾乃秦皇麾下金甲兵傭，何人將吾喚醒——”

　導演終於忍不住拎出喇叭：“什麼跟什麼？！換人，下一個下一個……”

　兩位卓瑪練習生惶惶然把人架走：“別浪了，睜眼看看，大秦亡了，亡了啊！！”

　那廂，薄傳火已是一個箭步上前，脫下外套，喜滋滋準備。

　周圍舞臺燈光讓他激動不已，恨不得臺下立刻就是人頭攢動，薄家軍搖旌助威，十二檔星臺黃金時段同時直播。

　“DJ，”薄傳火壓低聲音，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Drop the beat！”

　凱撒一陣乾嘔，應湘湘的歌聲已是再次響起。薄傳火做了一個拉伸，繼而開始風騷旋轉。

　佐伊看了半天，一巴掌拍在凱撒背上：“別嘔了——擡頭看看。”

　薄傳火的動作起初很慢，繼而開始變快。從第二個八拍開始，幾乎所有人都同時升起了一種感覺——

　和應湘湘跳的DEMO太像了。

　無論是撅臀，挺胸，雙手抱頭拉長頸項，還是撩根本不存在的頭髮，都幾乎複製了DEMO裏的所有動作。

　但大約因着薄傳火長得不錯，竟出乎意料能把動作控制的——並不十分討嫌。雖然視覺效果上扔有怪異，但並無法否認他模仿的極好。

　就像男版的應湘湘。

　凱撒立刻嚷嚷：“這廝剛才就在大廳裏練舞了，還去找了應老師單獨指導，要不要臉！他跳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巫瑾聞言回答：“Waacking。”

　凱撒，佐伊：“啥？！”

　巫瑾：“一個舞種。”繼而分析：“薄前輩……沒有練過基礎，看樣子主要依靠肌肉記憶。練了不止一週，應該在主題曲消息放出之後就開始模仿應老師的MV……”

　凱撒一拍大腿：“臥槽！想起來了！我說那騷男寢室怎麼天天放音樂——他本來就不是跳這個的，他直播間裏跳的那種，帶着墨鏡，搖來搖去叫啥來着——”

　主旋律第二段結束，節目編導滿意至極，順便拿着個小喇叭警告凱撒：“白月光選手請不要喧譁！小薄啊——很好！完美！！”

　薄傳火施施然下臺。

　編導看向巫瑾：“小巫要上來嗎？”

　巫瑾點頭：“我試試吧。”

　臺下，薄傳火和凱撒擦肩而過。

　凱撒再次故意乾嘔，薄傳火倒是不惱不怒，慢吞吞道：“看我跳舞，眼睛會懷孕。”

　凱撒：“孫子你說什麼？！！”

　薄傳火：“兒子別比比。”

　身後，卓瑪娛樂練習生終於清醒，樂呵呵看向隊友：“咱們第三？不錯啊！我們現在圍在這裏是要幹啥？咦，誰在臺上？”

　佐伊則看向文麟：“小巫好像忘記脫外套了……”

　節目編導頭疼腦大：“別吵！放歌放歌！”

　巫瑾揚起小圓臉表達感謝，在舞臺中央站定，逆着鎂光燈頷首，再擡頭時眼神微微眯起，驀然卡在光影交接之中。

　臺下忽然安靜。

　佐伊一頓，訝然：“小巫……氣勢上來了。”

　一時間，幾十雙視線齊刷刷注視在巫瑾身上。一衆練習生還很難分辨其中緣由，編導卻看的清楚。

　很難想象一個人，在拿槍的時候都乖巧的像白兔，站在舞臺中央卻能硬生生散發出壓住全場的氣勢。

　就好像他對舞臺有着超乎想象的熟悉與自信。

　前奏在臺下莫名沉默中飛掠，第四個小節，巫瑾驟然出動。

　凱撒愣愣的看向舞臺：“……這、這是小巫？”

　如果用一種特質來形容巫瑾的動作，那就是侵略性。

　鎂光燈自上而下打出光束，將少年的柔韌性和肌肉爆發力收攝的一覽無餘。

　舞蹈本身是剛柔相濟，按照巫瑾的五官，無論讓誰來猜都會以爲跳起舞來更偏陰柔——事實卻恰恰相反。

　明明是和應湘湘一模一樣的動作，卻因爲巫瑾爆發性的速度、力道和肩膀的開度而帶有一種極端擴張的視覺衝擊。

　沒有絲毫女氣，乾淨、鋒銳，絕不拖泥帶水。

　控制力精細到可怕的肌肉即便不顯，卻要了命的性感。

　一旁的編導一愣，喃喃開口：“動作……微調過了。”

　還是近乎一樣的動作，應湘湘鮮明的個人風格卻絲毫不見，剩下來的只有男孩子銳利的帥氣與冷峻。他幾乎能想想——正式團綜播出時，臺下坐滿女飯，會有什麼樣的反映。

　一羣人看到目瞪口呆，就連薄傳火也把桃花眼睜成了杏仁。直到最後——

　巫瑾低頭，左手毫不猶豫拽下外套，扔在腳下。

　就像最後一層禁慾的表層被剝開，露出因爲薄汗而微微發亮、色氣滿滿的少年身軀。

　碰的一聲，助理手裏的抽籤罐掉到了地上。

　導演許久才一聲輕咳：“那……沒什麼問題就投票吧。”

　5支隊伍，14支手都迅速指向巫瑾。

　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凱撒，幾乎在巫瑾下臺的一瞬就給人迅速一個熊抱：“臥槽小巫厲害了！看得我眼睛都懷孕了……”

　巫瑾身上鋒銳的氣勢被這一抱擠的煙消雲散，臉色微紅：“什麼……”

　佐伊趕緊把人撈出來，看到秒變小白兔的巫瑾感慨：“小巫啊，你怎麼跳個舞跟用火箭炮往臺下轟一樣？？”

　巫瑾高高興興：“我——”

　那廂，編導拿了個大喇叭，迅速讓衆人安靜：“17票，那定下小巫選手就是咱們的C位和主舞。小薄選手和秦選手……也不會虧待，MV拍攝時你們會分別成爲D班和C班的中間位，左右兩翼哈。行了沒什麼事就回去練舞，明天晚上8點集合拍攝團綜，屆時會有所有選手在臺下觀看……”

　薄傳火終於鬆了口氣，好歹保住了一個護翼C位，眼神還不住往巫瑾那兒瞟，又像是羨慕，又像是在思考謀劃。

　卓瑪娛樂的秦選手蹭的一下跳起：“這這這不對啊，關我什麼事兒啊！我不是一直在臺下看着嗎？導演我——”

　兩位隊友再次惶惶把人拉住：“老秦，咱們回去看回放，啊……”

　導播大廳內，一直吵吵鬧鬧到將近九點才結束。

　巫瑾往寢室走去時已是精疲力盡，回程時下意識看向雙子塔北塔，原本已經耷拉的圓圓眼睛卻驟然亮起。

　比賽後就消失的大佬，竟是在草坪用終端通訊。

　男人幾乎要融入沉沉的夜色裏，多數時候沉默，偶爾嗯一聲，或是在吩咐什麼。

　巫瑾在遠處瞅着，腦海裏忽然翻涌上幾句話。

　“……它和環境格格不入，會在地圖邊緣快速消亡，是無法融入模型的格子。就像孤獨的人……”

　許久，衛時掛斷通訊，回頭示意兔子精過來。

　巫瑾蹭蹭趕來，眼神亮晶晶看過去，緊接着又想到自己在比賽裏犯傻事……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衛時揚眉。

　少年的臉頰帶着健康的紅暈，能看到一層運動後的薄汗。訓練服還沒換，外套脫下搭在手上，低低的領子裏露出精緻的鎖骨，渾身散發着動物幼崽一樣毛絨絨的奶香味。眼睛晶晶亮亮，看上去開心的很。

　“剛才去哪了。”衛時盯着他的臉問。

　巫瑾比賽名次第一，又拿到主舞，小卷毛都要輕飄飄飛起：“團綜排練！主題曲站C位！”

　他並不是只會寫紅色的番茄，軟軟的咩咩這種兒童歌曲……！

　衛時點頭：“不錯。”

　少年湊得愈近，運動後清清淡淡的兔子味也就愈是明顯。小軟毛在風中微微飄揚，好像一伸手就能按到懷裏，把兔子毛擼的服服帖帖。

　衛時微微眯眼。

　巫瑾嘰裏咕嚕的說着，空氣卻益發靜謐。能聽到他吐出隻言片語，例如“副本里的蛾子”、“剛才在錄音棚”、“大哥，我扒舞賊6！！”云云。

　無論有沒有被毒傻，都事兒巨多。

　衛時忽然伸手，按在了軟乎乎的小卷毛上。

　基因改造後，溫感遲鈍的掌心被溫柔的觸感包裹。

　巫瑾茫然睜大了眼睛。

　衛時面無表情收手。

　巫瑾立刻將剛才的摸頭與“大哥的嘉許”畫上等號！

　宵禁時間將至，巫瑾只得在關門前回寢。俄而想到衛時在比賽後就能晉級到C，搬入南塔，又莫名雀躍起來。

　“大哥！”他忽然開口：“明天晚上團綜拍攝……大哥會來嗎？”

　衛時頷首。

　巫瑾心中倏忽歡呼，高高興興告別。

　夜幕漸深。

　巫瑾給兔哥添了草，洗了個澡沉沉睡去。

　凱撒正在和女友視頻，兩個人“你是我的小兔幾，我是你的小福蝶”……

　薄傳火正在向兄長薄覆水彙報工作。

　薄覆水一身睡袍，淺嘗手中紅酒：“崽，你哥對你很失望。”

　薄傳火：“哥嗷嗷嗷嗷——”

　薄覆水：“你哥花了這麼多年才衝出蔚藍賽區，正是刷新形象的好時機。你不和巫瑾炒CP，粉絲又要炒我們的骨科CP。你哥一把年紀了，炒不動了。”

　薄傳火：“哥啊啊啊啊——”

　薄覆水：“崽，明天主題曲，好好跳，上熱搜了再給我打電話。”

　薄傳火一頓，惶然開口：“哥！我、我其實——”

　通訊轉瞬掛斷。

　一夜倏忽而過。

　再次少了100個人的雙子塔罕見安靜，就連巫瑾都舒舒服服睡了個懶覺。

　按照日程表，晚上的團綜拍攝之後，就是練習生們長達一週的假期。

　血鴿早在昨晚就請假去看老婆孩子，基地內只剩下應湘湘導師——

　午飯一過，基地內鬼哭狼嚎。

　應湘湘踩着十釐米高跟，挨個兒抓幸運的練習生練舞。

　“動作不合格不給休假。你說A級練習生？不好意思，排名前五隊伍今晚就要在團綜裏跳。”

　“不認真跳主題曲，怎麼好意思讓觀衆給你投票？啊？！”

　“……不是說每個人抓一遍嗎？那位選手——紅毛怎麼被抓了兩次？算了不管了，敢替別人簽到，就讓他跳兩遍……真是不可愛啊……”

　晚上八點。

　克洛森秀導播大廳燈火輝煌。

　巫瑾從化妝間內出來，就連應湘湘都愣神許久。

　“小巫啊，以後要是不想比賽了，記得來我工作室。”應湘湘語重心長：“準備好了沒？”

　巫瑾點頭，眼神閃亮。

　臺下。

　觀衆席人潮洶涌。

　除去前五的隊伍外，其他選手均坐在一側，另一側則是現場觀衆。

　克洛森秀秉承了一貫兇殘圈錢的作風，將團綜門票賣出近乎與開幕式一樣高昂的價格，仍時有數不清的粉絲願意掏腰包購買。

　頂光璀璨閃爍，碗形的導播大廳耀眼明亮，燈光暗下後應援牌不斷閃爍。有“十年R碼，砥礪成王”、“小巫，麻麻來看你了”以及“薄家軍”、“蔚藍人民娛樂-精準扶貧廣告牌”種種。

　觀衆席上歡聲笑語，幾十架直播鏡頭蓄勢待發。

　和昂貴的團綜現場票價相比，克洛森秀顯然也拿出了足夠的誠意——

　單只讓選手跳主題曲一事，稍微有點理智的逃殺節目主辦方還真做不出來。

　8點10分。

　燈光終於完全熄滅。

　一道鎂光燈打在舞臺上，機關緩緩升起。

　場內尖叫聲一片，紅毛伸頭看着：“衛哥，你看這舞，咱們是不是非要跳——哎小巫，衛哥你看是小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