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晉級

　直播屏幕被導播一分爲二， 觀衆屏息聚焦。

　左側，魏衍提一把衝鋒槍搖搖晃晃擠入走廊盡頭，飛蛾鋪天蓋地襲來的一瞬如英雄就義。

　右側， 巫瑾拖着反坦克槍衝入副本，幾乎所有人都以爲他與魏衍差距懸殊，卻忽略了一個重要因素——

　體力。

　通關時限極具壓縮的最後七個回合，魏衍有整整六個回合都在戰鬥， 此時體力耗盡， 已全憑本能反應作戰。

　巫瑾卻始終在安全區避戰， 養精蓄銳。

　他的槍法只有靜態7環水準，但並不妨礙他以最大消耗的方式去迎戰。

　他還有一把重裝槍——反坦克槍火力全開， 巫瑾絲毫不吝嗇僅剩的子彈，如同對待最後一場戰鬥，不惜一切代價。

　2分鐘後， 兩人同時通關。

　原以爲比賽結束的血鴿愣怔回神：“看得出來，小巫非常想贏。很精彩的戰鬥，但絕對不是教科書式的。小巫用完了所有的資源，那麼恐怕接下來的副本……”

　應湘湘忽然推了推他的肩膀。

　巫瑾所在的地圖邊緣，再次有安全區生成——如同生命繁衍。

　巫瑾像是計算好了一般，毫不猶豫穿過走廊，向死而生。

　第三十一個時間單位，魏衍再次進入A級副本， 巫瑾安然無恙。

　第三十二個時間單位， 魏衍遭遇C級副本， 巫瑾再次踏入安全區。

　血鴿愕然睜大了眼睛——

　屏幕中，魏衍臉色發白，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一旁的陳博士終於開口：“小巫贏了。”

　鏡頭中白光一閃，魏衍體力不支，轟然倒地化作銀色救生艙。

　提示音驀然響起：

　“恭喜300012選手，巫瑾。第二場淘汰賽晉級。名次：1”

　“第二場淘汰比賽結束。耗時6小時17分。”

　漆黑如夜幕的賽場中，最上方的梯井驟然打開，新鮮空氣涌入。

　一同投射進來的還有光。

　961個代表細胞的格子在被光芒照射的一瞬同時向上挺進，齒輪咬合、金屬摩擦、滑輪因爲加速而擦出灼熱的火花，無窮無盡的機關牽引，向上方傳送。

　原本沉睡於黑暗中的細胞組織終於被喚醒。

　地下120米深的賽場轟然升出地面，所有網格終於露出了它們的真實面目，生死博弈間交替變換，像是無機質組成的生命機器。與之一同被帶出的還有沉於地底的副本、安全區，鱗翅目，399個救生艙——

　以及巫瑾。

　房間的出口自動打開，像是無聲的邀約。

　門外，是溼潤的泥土芳香，克洛森秀龐大的基地，和遙遙相對的雙子塔。

　場內攝像頭緊緊鎖定在巫瑾的臉上，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倏忽躍動，小圓臉興奮揚起！！！

　克洛森秀直播間內。

　應湘湘接過話筒，溫柔一笑，替血鴿說完了他未竟的賀詞：

　“那麼恭喜小巫，在本場比賽奪冠。”

　直播彈幕轟然炸裂！

　一時粉黑齊聚，克洛森秀積攢了整整三期的人氣在彈幕上陡然爆發。

　“什麼？！！我怎麼沒看懂？！！”

　“瘋狂舔小巫！！奪冠啊啊啊啊！小巫你聽到了嗎！！你的職業生涯第一個冠軍啊啊啊！！！麻麻見證你的榮耀啊啊啊！！PICK小巫！！！”

　“不好意思這裏是逃殺秀，不是偶像選秀現場……R碼娛樂十二年鐵粉求主辦方解釋。比賽後半程，阿衍遇到安全區概率0/9，巫瑾8/9，地圖機制是否存在偏頗？”

　“薄家軍路過，合着這是欺負人家小朋友？贏了就是贏了，規則擺在那裏。”

　“騷男顏控粉？你家蒸煮妝都掉了，還有心思管別人閒事？？？”

　“舉報人蔘不謝！純路人表示就被小巫圈粉，軟乎乎又可愛還能解圖——你待怎麼地？！！”

　“#克洛森秀假賽風波，順便質疑某選手97分先發。”

　“黑子敢跳？？！抱走小巫，親媽粉還有三秒鐘到達現場——”

　眼見越掐越亂，後臺導播連忙控場，翻出一條勉強中肯的彈幕，投射在大屏幕上：

　“向幾位老師提問！巫選手到底是怎麼贏的？爲什麼他遇上安全區的概率這麼高？”

　一旁的陳博士從應湘湘手裏接過話筒，把眼鏡往上推了推：

　“因爲他找到了規律，能推算出安全區的死亡、誕生和演變。第三十回合，距離他最近的安全區消失在地圖邊緣。用完所有子彈是因爲——他知道在三十一個回合之後，會再次被納入生命循環之中。”

　“所以……不是運氣？”

　陳博士點頭：“不是運氣，是計算結果。”

　血鴿終於開口：“我記得小巫只有一張地圖。”

　陳博士笑道：“我說過，有的人，一張地圖就夠了。”

　賽場從地底升起。

　劇務、攝像、工作人員從遠處導播大樓蜂擁而至。

　“航拍機位就位，後勤組準備給選手開艙！”

　“醫療隊就位，先開座標（25，6），帶上解毒劑——監控人員聽到請回答！請再次確認是否有選手體徵異常……”

　比賽開始還是上午，結束時已是夕陽西下。

　節目PD遲遲趕到，看見巫瑾裹着巨大的白色毛巾，在醫療隊的要求下含了個體溫計乖乖坐着，露出半個腦袋眼睛滴溜溜亂轉。

　在他的對面，工作人員正在詢問選手狀況：“輕度虛弱，中量神經毒素攝入，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這是幾……”

　節目PD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趕緊把人弄走：“不用問了，人小巫能留到最後，至少腦子比你倆清楚。去那邊看看，有個被毒傻的，你們去解決一下——”

　巫瑾終於被例行問詢赦免，將一次性體溫計放入醫療廢品箱，扯下毛巾，蹦躂起來高高興興去找隊友。

　此時救生艙紛紛打開，選手如同破殼而出的雞仔——或者暴龍。

　凱撒一個縱躍從艙體鑽出：“我孫子薄傳火呢？！”

　工作人員半晌才反應過來，指了指一旁僅露出一條縫隙的救生艙，正有化妝師跟隨指令往裏面丟卸妝巾、粉底液——猛地被凱撒橫插一腳，伸手就往縫隙裏撈。

　薄傳火大怒，硬是撐着搖搖晃晃的艙體把妝補好，哐噹一聲破艙而出：“哪個傻逼兒子要找爸爸！”

　兩人一個65名，一個66名，保級岌岌可危，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編導連忙過來勸架：“那邊兩個，再打要扣晚飯——”

　兩人毫不畏懼。編導想了想又道：“再打，讓你們站第一排去跳主題曲……”

　薄傳火一喜，下手更肆無忌憚，凱撒則一僵，束手束腳。然而少頃又被惹毛：“第一排就第一排，今天揍得就是你——”

　遠處，佐伊問完凱撒排名，面無表情：“天涼了，這個傻子可以不要了。”

　文麟聳肩一笑。

　佐伊右側終端，顯示他的最終名次——第8。四人小隊中，取最高名次計算隊伍排名。

　“應該第6或者第7，”佐伊思索：“隊伍保級夠了，就是不知道小巫怎麼樣……”

　冷不丁有個編導拿起喇叭廣播：“下面公佈隊伍名次，請聽到點名的各小隊派出一人過來拿主題曲DEMO。第一名，白月光，第二，R碼，第三，卓瑪……”

　佐伊一愣：“什、什麼？！！”

　遠處，巫瑾嗖的一下衝了過來，背後無數機位跟隨，招手時閃光燈連成一片。工作人員嘿嘿一笑：“恭喜啊，小巫第一。”

　“……”佐伊：“！！！”

　白月光四人再度聚齊，溫暖的夕陽照在身上，驅逐了賽場上毛骨悚然的寒意。佐伊二話不說，給了巫瑾一個有力的擁抱。

　凱撒更爲誇張，差點沒把巫瑾拋舉起來：“我就知道，小巫啊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路邊救生艙裏，紅毛見狀連忙把自己扒拉出來，警惕狐疑的看向凱撒。

　巫瑾似有所覺，轉身看過去——紅毛旁邊的救生艙已是空無一人。

　緊接着出來的是魏衍，他臉色蒼白，表情一絲不苟，視線直直看向巫瑾。

　佐伊不動聲色的向前走了一步。

　魏衍忽然開口：“下次再戰。”繼而沉默跟上大部隊。

　巫瑾一愣，笑眯眯點頭。

　卓瑪娛樂的兩位隊員見到巫瑾不免有些牙癢癢，然而此時有更棘手的事情去解決。

　巫瑾終於知道，他們爲何在比賽初期就折損了一名A級練習生。

　毒蕈麝鳳蝶直接放倒了他們之中的最強戰力，直到打開救生艙之後還腦子不甚清醒。

　“吾乃大秦金甲衛士，宵小休得放肆——”

　兩位練習生苦苦拉扯隊友：“老秦啊，你醒醒！咱還有團綜要拍呢！別被蝴蝶毒傻了吧……”

　凱撒哈哈大笑，巫瑾則倏忽想到什麼，耳後一紅。

　在導播的不斷催促下，佐伊去導播大廳拿來了DEMO。

　很快就有劇務過來督促每人掃描二維碼：“下期節目錄制之前，每隊記得選C位、主唱和主舞，熟悉基本動作，會有應湘湘老師專門檢查……”

　影像中，朝氣蓬勃的應湘湘左蹦右跳，身後一羣伴舞跟着做口型：“啊~英勇無畏~呀~百裏挑一~~”

　周圍一片哀嚎。

　唯有卓瑪娛樂傻裏吧唧的金甲勇士跟着節奏不斷搖擺。

　草地裏，凱撒不斷搖晃巫瑾：“小巫，你C吧！！！”

　巫瑾高高興興被搖來搖去：“……行！！”

　“要不你也主唱吧？！！”

　巫瑾：“……也行……”

　“主舞你也順便打包拿走唄！咱們要不就排成縱隊，你在前面擋着……”

　編導倏忽看向這邊，表情嚴肅：“這位白月光選手，爲粉絲獻唱是節目組的一片心意，請認真妥善對待！！”

　夕陽即將落山，持續了整整一天的鏖戰落下帷幕，選手如同惡狼一般向食堂撲去，中間不斷有人低頭議論，又驚訝看向巫瑾。

　巫瑾則一步兩回頭，視線在人羣裏翻找，最終移開目光。

　賽場另一側。

　火燒雲霞蒸騰，陳博士和劇務揮揮手：“行，您回去吧，我就在這裏逛逛。”

　劇務點頭，又瞄了一眼從地底升上來的賽場：“真壯觀啊……您說是什麼來着的？細胞自動機？”

　繼而給陳博士豎了個大拇指。

　陳博士笑笑，揮手告別。

　巨大的賽場建築在山坡的一側投下陰影，陳博士目送劇務離開，擡頭向着某個方向走去。

　陳博士走的不快，到了山頂已是氣喘吁吁。

　那裏已經站了一個人，看向山下的雙子塔。

　聽到聲音他回過頭去，眼神深邃無光，絲毫不意外看到來人，眉毛微微揚起。

　“好久不見，”陳博士頓了一下，緩緩開口：

　“上次見到你，還是在R碼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