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艾莉薇科技

　巫瑾一覺醒來， 站在鏡子前咕嘰咕嘰刷牙。

　鏡子裏的少年細胳膊細腿兒， 絲毫看不出半點增肌趨勢。

　從洗漱間出來，巫瑾忍不住翻出了剩下的一顆XX兔奶糖。

　此時距離集合還有半個小時。

　巫瑾認認真真的做了二十個俯臥撐，從寢室一端蛙跳到另一端， 再蹦躂回來， 最後舉了會兒鐵，才啊嗚一聲、珍而重之把奶糖吞下。

　柔韌的身軀因晨練而微微發熱， 巫瑾衝了個澡， 戳了戳軟乎乎的小肚皮， 高高興興出門。

　巫瑾似乎天生就不是運動型體質， 骨架偏細， 肌肉線條不明顯。由於長期練舞的緣故身材柔韌勻稱， 即便看不出腹肌， 空翻、動作爆發力卻不可小覷。

　——按照昔日舞蹈老師的評價，巫瑾天生就是吃偶像行業這碗飯的。

　——然而此時， 巫瑾卻夾在一羣體格森然、肌肉虯結、毛髮旺盛的彪形大漢間捧着個小白碗排隊打早飯。

　克洛森秀的食堂阿姨眼睛一亮，迅速給巫瑾塞了個奶黃流沙包，樂呵呵用晶瑩剔透的白米飯覆住藏好。

　輪到凱撒時， 飯勺在空中敷衍一掄，碰的一聲在碗裏拍扁、壓實：“行了，下一個。”

　食堂內熙熙攘攘，人聲嘈雜。

　比起一週前， 卻已是寬敞了很多。

　原本進入複賽的500名練習生中， 100名因爲淘汰賽名次離開了克洛森秀基地。白月光、R碼這類豪門所受波及不大， 部分小公司的練習生，近乎全軍覆沒。

　巫瑾小口小口啃着流沙包，甜溜溜的內餡兒淌出來，鹹蛋黃摻着黃油牛奶飄出一股清香。

　凱撒歪着腦袋看了半天，扯了扯佐伊：“小巫的包子怎麼和咱的不一樣？”

　佐伊一心沉浸在課程資料裏：“廢話這麼多，吃你的包子！”

　九點整，400名練習生終於在拍攝場館集合。

　金字塔形的座椅從上自下梯度排開，璀璨的燈光如同引路使，向上延伸並在的頂端交匯。

　舞臺後方，節目PD打了個手勢，場內驟然安靜。密密麻麻的機位依次亮起，攝像組回了個OK——

　虛擬屏幕驀然打開。

　克洛森秀第二期拍攝，正式開始。

　第一個鏡頭特寫給了順位排布的選手座次。

　魏衍穩穩當當位居第一，背後光效浮誇光暈旋轉，其腳下的另外九個出道位同樣高高居上，有着俯瞰衆生的威嚴。

　白月光四人之中，佐伊順位第6名，凱撒排在15，巫瑾23，文麟28。

　淘汰賽後，不同等級之間也出現了微調——幾位巫瑾熟悉的A級練習生降級到了B，CDE近乎大換血，其中曝出黑馬的紅毛更是一飛沖天，連着接了好幾個代言。

　根據比賽規則，選手無法跨等級晉級。

　即便紅毛實力不亞於A，此時他也只是進入C級階梯。

　巫瑾擡頭看了一眼出道位——R碼娛樂1人，銀絲捲娛樂1人，卓瑪娛樂3人，白月光1人，井儀娛樂2人，蔚藍人民娛樂1人。

　如果他需要衝擊出道位——

　場館正中，節目PD已經拿起了話筒，開始洋洋灑灑感謝贊助商。凱撒正坐在巫瑾身後，往自己嘴裏擠豆漿，俄而看着贊助商標識出神。

　“艾莉薇科技……主營星際長途運輸、大宗貨物接駁……寵物託運……比賽項目是送快遞？！”

　凱撒哈哈哈笑了起來，周圍充滿了快活的豆漿味空氣。

　遠處控制鏡頭的導播見狀，緩緩將機位移開。

　原本正衝着鏡頭深沉微笑的薄傳火似有所覺，眯起眼睛看向凱撒。凱撒毫不示弱瞪了過去，順便把騷男視野中的巫瑾擋住——

　薄傳火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麼，憤憤移開目光。

　臺上，將近二十分鐘的廣告結束，終於進入正題。

　“兩週後的第二輪淘汰賽中，400名選手將組成100支隊伍，各等級根據位置評測分依次挑選隊友。比賽由艾莉薇科技友情贊助，該公司最新研發運輸、調度中控技術已經獲批聯邦二類專利……”

　巫瑾迅速記下關鍵詞，然而節目PD只是一筆帶過：

　“淘汰賽後，克洛森秀第一次團綜即將開播，由排名前5的隊伍參與錄製，與廣大粉絲互動……”

　“另外下達一則通知，上期節目‘粉絲最期待的節目福利’已經揭曉，投票結果爲‘所有選手共同演繹克洛森秀當季主題曲，併發布MV打榜’，打榜收益將無償捐贈給聯邦XX公益基金會。請各位選手務必在兩週內熟悉基本動作，淘汰賽後將由應湘湘導師統一組織練習……”

　噗的一聲，凱撒喝完的豆漿包裝紙被一掌捏扁。

　直到開播儀式結束，一衆選手仍是目光呆滯，神色慼慼。除了薄傳火面有喜色，甚至當場開啓了直播——

　“唱歌？！跳舞？”凱撒不滿嚷嚷：“什麼鬼投票？這是銀絲捲買水軍刷上來的吧，誰他媽不知道那個死騷男天天在直播間就是幹這個的。咱正兒八經逃殺秀練習生，誰有心思搗鼓這個？”

　前·男團·主舞巫瑾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的謙虛低頭。

　凱撒絲毫未覺：“不行，我要一人血書抗議，佐伊咱要不一起……”

　佐伊涼涼看過去：“有個方法，不用你跳。”

　凱撒：“什麼？！”

　“在下期排練主題曲之前淘汰。”佐伊不再理會，轉向巫瑾：“走，我們去看看賽場。”

　第二輪淘汰賽賽場在北塔外7公里處，佔地6公頃，外面豎着艾莉薇科技的標識。看地基似乎挖掘的極深，外面用遮光塑料布擋着，看不出一絲線索。

　賽場周圍，不少假裝散步實爲探底的練習生正在四處溜達。

　“運輸，調度。”巫瑾從筆記裏抽出兩個關鍵詞。

　佐伊若有所思：“下面有沒有可能是迷宮？”

　巫瑾眯眼思索了一下，所有已知信息彙集，在腦海中大致勾出畫面。

　7公頃，中型農場大小。

　賽場位於地底，光線昏暗。

　艾莉薇科技主要專利在於中控運輸——賽場中必定存在貨物運輸裝置。可能是傳送帶、電梯或者最簡單的滑輪裝置，所有機械根據一定規律運行，在交戰中形成助力或是障礙……

　巫瑾問道：“這周課程是什麼？”

　佐伊看向課表，皺眉：“射擊，戰術躲避，生物學……還有社會心理學。”

　淘汰賽前的課程必然與比賽內容相關。

　生物學相當容易理解。星際異獸是逃殺賽中永遠經典的主題，由於綜藝娛樂產業興盛，每年都有源源不斷的高攻擊性物種送往賽場。

　社會心理學……則在一衆課程中顯得相當突兀。

　“第一節課在15分鐘後。”佐伊踹了腳正在試圖刨土發掘線索的凱撒：“先去探探。”

　400人的教室擠得滿滿當當。

　一位穿着格子襯衫的青年走上臺時，教室內依然一片喧囂，直到他開口卻驟然安靜。

　“我是艾莉薇實驗室的研究員，中控信號部門。很高興能站在這裏。”

　無數目光聚集，巫瑾也不由睜大了眼睛。

　然而這位研究員先生卻隻字不提賽場佈局，反身在黑板寫了幾個娟秀的大字：“生命，社會，心理。”

　“每個人都是社會中的個體。我們害怕孤獨，如果周圍沒有朋友，我們會在孤獨中消失。我們懼怕擁擠，如果生存空間太過狹隘，我們會在擁擠中消失。我們會涅槃，穩定的環境下會有新生命誕生。我們也會在動盪中趨於不變……”

　一小時後，下課鈴響起。

　整座教室沉默無聲——

　顯然不止一個人沒有聽懂。

　直到這位研究員笑眯眯向大家揮手告別，就連佐伊都忍不住恍惚：“這是研究員？不是什麼……傳銷、神棍之類的……”

　巫瑾的視線依然盯着筆記本。

　佐伊瞅了眼看去，只見巫瑾的筆記本上畫了不少密密麻麻的火柴人，呆呆的站在一起。

　還挺可愛。

　巫瑾忽然開口：“佐伊哥，他說的……有沒有可能是提示？”

　佐伊一愣：“提示？比賽規則的提示？”

　巫瑾想了想，最後仍是合上了筆記本。

　已知線索太少，不出意外——還是要像上一次一樣，去比賽中挖掘規則細節。

　*****

　克洛森秀第二期，依然會有100位選手在節目結束後離開秀場。

　節目組根據比賽中選手存活時長與擊殺分排序，E、F等級直接淘汰，D~S等級以降級代替淘汰。

　對於低位圈選手來說，想要衝出重圍，廝殺比上一期更爲激烈。

　——淘汰永遠是從E、F開始。

　低位圈岌岌可危，中位圈勉強無憂，高位圈爲僅有的10個出道位搶的你死我活似乎已經成了克洛森秀幾十期以來的特質。

　等級即是特權，弱即是原罪。

　愈到節目最後角逐愈是驚險。

　兩週後。

　早上六點，動態靶單人射擊練習室的大門打開，滿頭大汗的F級練習生走出，看向走廊時忽然一愣。

　他沒有想到，還有人也能起這麼早。

　單人射擊練習室一向是克洛森秀中炙手可熱的資源，從早八點到晚十點全部佔滿。

　且克洛森秀中等級森嚴，爲了製造節目效果和話題性——

　比練習室使用者評級更高的練習生，可以隨時刷卡，將房間內的使用者清出，並取而代之。

　等在門外的，卻是一名A級練習生。

　來人身形在朝陽下拉長，手上捧着一本書，看樣子已經站了許久。

　沒有人不認識克洛森秀這一季堪稱門面擔當的臉。

　“是巫……巫瑾選手？讓你久等了。”他連忙道。

　巫瑾的身份卡就掛在袖子裏，明明隨時可以用等級優勢把自己趕走，卻在門外等到現在。

　巫瑾示意了一下手裏的資料：“沒有，正好在外面看書。”

　《3015~3017經典逃殺秀場分析 - 指揮位與輔助位》

　巫瑾空缺的知識儲備太多，戰術射擊僅是其中之一——比起他，顯然面前的練習生更需要剛才的單人射擊室。

　青年露出笑容：“剛才謝謝了。我的幾個妹妹都很喜歡看你比賽。”

　巫瑾琥倏忽睜大了眼睛：“真的？也請替我謝謝她們。”

　青年笑了笑，回頭幫巫瑾打開訓練室的大門。離開時，遠處的北塔才零星走出幾名練習生，南塔則安安靜靜。

　他這才想起——

　巫瑾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他到底起的有多早？

　太陽逐漸升起。

　克洛森秀食堂破天荒的給每個人都供應了點心，流沙包、小籠包、蝦餃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體態玲瓏的精細美食在逃殺秀選手的食量前微不足道。

　凱撒端着個飯盆排隊，每到一籠點心面前就呼啦啦盛滿，在排到下一籠之前又呼啦啦吃完。

　即便如此，向來摳門的克洛森秀仍是毫不吝嗇這頓豐盛早餐。

　巫瑾吞下最後一個小籠湯包，腮幫子鼓鼓的看着佐伊一筷子戳向花捲。

　佐伊微嘆：“吃這麼好，是要打一場硬仗啊。”

　巫瑾聞言，立時搜刮回憶。

　上次快要把人烤乾的淘汰賽之前……節目組好像也只供應了冷冰冰的黃油吐司來着的。

　他驚悚的看向面前豐盛的點心。

　左邊餐桌上，兩位選手正一面吃飯，一面盯着全息影像研究某星際蟲族剖面。右側，某個小隊正在商議突擊策略。

　透過食堂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遠處北部的淘汰賽賽場被陽光勾勒出金邊。

　所有手腳架已經拆除完畢。

　一小時後，選手將進行最後一次位置測評，挑選隊友，並根據先發順序一隊一隊被扔進賽場之中。

　文麟率先吃完早餐，向巫瑾一笑：“小巫，加油。”

　這位白月光的昔日輔助在選位時出乎意料挑選了重裝，正好由巫瑾補上空缺。

　凱撒又端回來一盤餃子，嚷嚷：“小巫準備好了？”

　輔助位測評中，理論考試佔據了60%，急救、通訊、防化等實操又佔30%，剩下10%爲兩週前就公佈的射擊考核。

　巫瑾整理了一下腦海中密密麻麻的知識點，點頭。

　選手從食堂魚貫而出，依次進入考核會場。

　穹頂上的全息屏幕倒映出了先發順序。

　魏衍排名第一，巫瑾以微弱的票數差距超過薄傳火，位居第二。

　很快三人就被帶到後臺做準備。

　魏衍一言不發。

　薄傳火欲言又止。

　魏衍被血鴿叫走之後，薄傳火終於湊上來：“小巫啊，上次你那個朋友是什麼來頭？”

　巫瑾警惕的睜圓了眼睛。

　薄傳火倒是不以爲意：“小巫別緊張，嗨，咱兩都是直男，炒個CP你放心我也放心！你別讓他知道我又來找你啊……你看咱們這次比賽組隊怎麼樣，擦邊球都不打，就純潔的友情……”

　導播向巫瑾打了個手勢。

　巫瑾蹭蹭蹭溜走，經過選手席時被劇務塞了張應援條：“粉絲給你的。”

　小巧的應援橫幅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畫了三頭身的巫瑾，頂着一隻兔子，抱槍突突突。

　——“小巫你是最棒的！”

　巫瑾眼神發亮。

　“很可愛對吧，”劇務笑了笑：“粉絲在應援通道提交橫幅，隨機抽取送給選手。留着吧，可以帶到比賽裏。”

　巫瑾高高興興點頭，把紙條收好。進入測評前和其他練習生揮了揮手——

　他忽然一呆。

　“每、每個選手都有嗎？”

　劇務：“是啊，理論上來說，選手應援越少，應援條幅被抽中的機率也就越大。有的選手只有一張應援圖，就是百分百抽中。像小巫你這種票數高的，粉絲的心意能被選到，非常難得……有什麼問題嗎？”

　巫瑾神色恍惚：“沒、沒有……”

　選手預備席上。

　紅毛驚愕的看着劇務給衛時遞了一張紙條。

　“神了……衛哥全場一個鏡頭都沒有，照片模糊處理，資料一片空白，就這還有人應援打CALL？還花了100信用點守護選手晉級？哈哈哈守護衛哥哈哈哈人才啊……”

　衛時掃了他一眼，懶洋洋攤開紙條，望着上面的簡筆畫兔子揚起眉毛，表情似被取悅。

　紅毛立時閉嘴，眼睛瞪成銅鈴也沒看到寫了個啥，急的抓耳撓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