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選位測評

　餘下三人一愣。

　佐伊開口：“真的不要幫忙？”

　巫瑾圓圓的眼睛晶晶亮亮：“放心。”

　佐伊點頭。此時才下午一點不到， 克洛森基地內空空蕩蕩， 第一輪淘汰賽前爆滿的射擊訓練室在終端上一概顯示爲“未預約”。

　佐伊略微思索：“小巫，要不要現在去靶場。”

　北塔地下二層， 靶場空曠無人。

　打從巫瑾對準衝鋒槍瞄具的一瞬， 佐伊露出了微微驚訝的表情， 回頭和文麟交換了一個眼神。

　衝鋒槍與巫瑾慣用的重機槍不同，槍體輕便後坐力小， 中遠距離壓制不足——主要原因在子彈規格上。

　彈頭輕，有效射程不到200米， 彈道拋物線顯著不同。

　巫瑾上手先掂了一下槍，微調設計姿勢，在靜態靶上打出了第一個2環。

　佐伊注意到，巫瑾的視線高度並不與準心平齊——而是在子彈拋物線的最上切線。

　巫瑾沒有立即開槍，而是緩緩調整肩臂。

　微微眯起的視線裏，訓練室冷淡的陳色褪去，彷彿還置身於氣槍靶場， 流動的空氣被彈道擦出熾熱的弧線——

　槍聲再次轟鳴。

　六環。

　一旁蹲着的凱撒驀然跳起， 給巫瑾熱烈鼓掌：“小巫可以啊這一波——”

　佐伊迅速把他擼回去：“閉嘴別吵。”

　巫瑾瞬時從剛才的浸入狀態中醒來， 準心在五環與六環間偏移。訓練子彈打完時， 再回頭，正看到佐伊目光欣慰。

　“不錯。”白月光的狙擊手終於點頭。

　巫瑾和凱撒走後，佐伊給自家輔助遞了根菸， 兩人趁着練習生還沒集合， 在訓練室內吞雲吐霧十分愜意。

　“小巫不錯， 準心不夠，槍感跟上來了。”佐伊開口：“再練兩週，等正式槍法考核，我到是要看着那羣黑子怎麼被打臉。”

　文麟笑了笑。

　許久，佐伊再度輕聲開口：“隊長……林隊他狀態可能不太好。這次小組賽失誤頻發，白月光沒有出線。還有副隊——”

　文麟嗯了一聲，知道他說的是之前回看複盤時，白月光星際聯賽小組賽淘汰最後一場，副隊陳希阮預瞄失誤，隊長林珏在搶點時被狙。

　“不是副隊。”文麟忽然開口：“失誤的是林隊，後場指揮預判出錯。副隊預瞄甩狙錯位，是爲了搶鍋。”

　佐伊一愣，卡在手指間的菸頭險些掉落。

　*****

　雙子塔北塔。短暫的休假之後，練習生寢室終於恢復了喧鬧。

　此時已是盛夏，灼灼烈日當空。

　巫瑾提着箱子和凱撒打開了南塔701的大門，清爽的涼風從門縫中送出。

　凱撒伸頭一瞅：“裝空調了？黑心節目組終於又捨得花錢了？！”

　銀藍色的控溫裝置掛在客廳正中，下方貼着72字號的巨大讚助商商標——

　“淘汰賽第一場贊助商 XX生物科技公司室內恆溫控制系統”。

　凱撒與巫瑾的表情俱是一僵。

　比賽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並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似乎下一刻就有地熱蒸騰而起，撲面燒灼而來。

　然而克洛森秀顯然並不關心選手的心理健康。

　該生物科技公司在淘汰賽的直播中狠賺了一筆，並迅速與克洛森秀續簽了三個月的廣告合約。

　——只要鏡頭推進寢室，百分百保證拍到其旗下室內空調、商標、以及72號字體宣傳標語。

　“還好第二場淘汰賽不是他們贊助。”凱撒甩下箱子，哐啷一腳踹到牀底：“新贊助商哪家來着？”

　巫瑾捧着新發的訓練手冊，仿羊皮紙的封面上用火漆蓋了個戳兒，正是兩週後，第二輪淘汰撒的金主：“艾莉薇科技……”

　凱撒一臉茫然：“沒聽過啊。”

　巫瑾迅速查詢終端，捧起來朗讀：“艾莉薇科技，主營星際長途運輸、大宗貨物接駁……民用電梯、寵物託運……”

　凱撒頓覺頭大：“這些都什麼東西——下一場到底怎麼比？！”

　歷經幾百年形式演變，每一場逃殺秀都是精心設計的藝術品。

　贊助商決定藝術品的取材，節目組進行設計，選手表現、取景和解說共同構成藝術演繹。

　克洛森秀的第二場淘汰賽，顯然和艾莉薇科技的主營方向相關。

　巫瑾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目前給出的已知信息太少。

　按照之前的經驗，節目組會在接下來兩週的課程中繼續給出線索，並在賽前公佈地圖。

　那廂，凱撒在提出問題之後轉眼就拋在了腦後，瞅向一處門上掛着的粉紅色餅形物體。

　XX美顏攝像頭專用補光鏡。

　凱撒：“……”

　一旁的房間門忽然打開，薄傳火舉了個自拍杆走了出來，壓低嗓子，氣沉丹田，矯揉做作的男神音正在給粉絲直播。

　“休息了兩天。嗯？寶寶們想看我在假期開播？可以，但是……”

　“啊，謝謝XX小姐的送的大寶劍！謝謝這位小姐送的10個大寶劍——現在已經20個了！！寶貝們，我喊321，我們一起爲這位XX小姐扣一波666[抱拳]好不好！大家整齊隊形，讓新來直播間的訪客們看看我們薄家軍的力量！！”

　薄傳火一面直播，一面隨手一勾扯下了掛在牆上的補光鏡，熟門熟路的安裝在了自拍杆上。

　臨走時，他推開寢室大門，忽然微微側身，回頭——

　已經看呆了的凱撒巫瑾神色震驚。

　薄傳火徑直看向巫瑾，桃花眼忽然一動，低聲開口：“我先走了。小巫，晚上等我。”

　巫瑾嗖的脊背一僵，毛骨悚然。

　大門關上的一瞬，凱撒才合上嘴巴，臉色扭曲。

　身位鋼鐵直男，面前的薄傳火幾乎能比得上在某次比賽中、被他一腳踩扁的外星蟲卵：

　“臥槽這騷男……賊他媽污染環境，走之前還gay你一下。小巫你別怕啊，哥今晚就在你隔壁房間守着，他要是敢對你怎麼，哥輪着椅子就給他砸翻！！”

　凱撒回頭又一琢磨：“小巫你淘汰賽跟他一組？”

　巫瑾點頭點頭：“對，薄……薄前輩挺好，還送了我一把槍……”

　凱撒痛心疾首：“一把槍算什麼，小巫你別被他騙了。下次比賽還他兩把哈，咱不跟他攪和在一起！”頓了一下又問：“小巫你和他很熟？”

　巫瑾想了想，遲疑搖頭。

　休假前他還見過一次薄前輩。

　上去道謝時，對方反應不鹹不淡，勉強算是點頭之交。

　剛才那句話——顯然詭異非常。

　克洛森秀留給練習生的休整時間到下午五點爲止。

　第二場淘汰賽爲團體賽，訓練開始之前，練習生必須在當晚進行初次選位測評。

　巫瑾吃完晚飯，取了號就去訓練室外排隊等待。

　走廊上站滿了等待選位評測的練習生，有的在練習戰術躲避，有的在背誦摩斯密碼，有的在地上匍匐前進，有的則對着虛空兩指並槍突突突。

　巫瑾感慨萬分。

　穿越之前，在經濟公司做藝人位置測評的記憶紛涌而來。當時他還是一個實力強勁的主舞，而現在……

　兩個劇務從訓練室內走出，把站的亂七八糟的練習生擼成一列，一面宣佈評測標準。

　“你們面前有編號0~6的測評室，分別代表不同的選位項目。請各位選手看向自己的編號，除以7獲得的餘數就是你們的第一個測評類別……”

　練習生霎時亂成一團，向着編號不同的房門蜂擁而去，喧囂中，巫瑾似乎聽見遠處凱撒隨便拽了一個人：“哎大兄弟你幫我除除，我這號碼對7的餘數是多少來着……”

　一旁的劇務盯着凱撒看了半天，低聲和同事交談：“那選手多少號？咱要不先給他扣個5分……”

　巫瑾在一羣肌肉壯漢中擠來擠去，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測評等待區。

　訓練室大門上貼了個標籤：“偵查位。考核項目，地圖背記，形式預判。左右眼視力……”

　巫瑾趁着門還沒開，連忙在一邊安安靜靜做準備活動——眼保健操。

　冷不丁旁邊一聲笑，克洛森秀的導師血鴿走了過來。

　血鴿，退役二十年前的逃殺秀老將，蔚藍賽區最早的偵查位C位，曾帶領戰隊首次衝入星際聯賽十六強。

　“小巫啊，上週打的不錯。”血鴿一面說着，一面掏出節目組給的資料夾：“白月光給你報名的時候，說你的選位是——C位來着的？”

　巫瑾連忙停下了揉按睛明穴，耳後發紅：“謝謝老師，沒有……不選C位……”

　“年輕人，有志氣是好事。”血鴿給予鼓勵，把人領進訓練室：“行了，一個一個項目來吧。”

　十分鐘後，巫瑾氣喘吁吁的從訓練室走了出來，大門應聲關上。

　血鴿在門後面翻看評測報告，向劇務順便要了枝筆。

　“聽力滿分，視力中等偏上。戰術素養……”血鴿思索：“在掩體後面畏畏縮縮，半天出來一下，一有風聲草動跑得比兔子還快，偵查目標區域的時候，嗯……”

　評測視頻中，軍綠色的掩體後面，一會兒探出點小卷毛兒，一會兒又撲騰兩下縮回去。

　一旁劇務看着視頻，幫血鴿導師揀了個描述詞：“暗中觀察。”

　血鴿合上評測，開門又把巫瑾叫了進來：“聽力不錯，基礎差了點。小巫想打什麼位置？”

　巫瑾毫不猶豫：“突擊位！”

　血鴿點點頭，一旁的琥珀色瞳孔晶晶亮亮，讓他在開口打擊之前略微停頓：“小巫，突擊位的實戰戰術要求和偵查位一樣高，如果你執意要去，位置分不會很高。”

　虛擬屏幕上，淘汰賽組隊規則投射而出。

　所有練習生按照偵查、突擊、副突擊、輔助、狙擊、指揮、重裝七大類別選位，並以該類別評測的分爲位置分。

　選位結束後，從S至F，各等級練習生依次爲自己挑選隊友，同等級內挑選順序由位置分決定。

　首次淘汰賽後，A等級的練習生共有21人。一旦巫瑾定下突擊位，很可能在選位過程中處於被動地位。

　巫瑾點點頭，卻並不像血鴿所說的憂慮。

　按照白月光戰術導師的建議，凱撒和佐伊之中，位置分最高的會把巫瑾選走，白月光將在下一輪淘汰賽中以團體形式出鏡。

　血鴿見巫瑾已經決定，也不多說，僅僅提出自己的看法：“輔助位，小巫你可以試試。”

　巫瑾嚮導師道謝，取走測評表離開了練習室。

　“下一個——”血鴿饒有興趣的看向名單：“把那個紅毛叫進來，探探他的路子。”

　位置測評一直到將近八點才完全結束。

　巫瑾集齊了七份評測表，狙擊、突擊、偵查並列分數墊底，輔助與指揮則相對較高。

　巫瑾看了一下時間，決定在宵禁前去一次北塔靶場。

　無論任何選位，戰術設計都是必要考察項目之一。

　靜態靶七環合格——一旦低於七環，會抵扣第二次淘汰賽中的先發優勢。

　北塔負二層，動態靶場上零星站着幾個練習生。

　巫瑾羨慕巴巴的看了一眼，最終還是站到了靜態練習靶前。

　能在克洛森秀留到現在的大多實力過硬，巫瑾甫一走進靜態靶區，周圍空空蕩蕩，不見一人。

　他剛架起槍——訓練室的大門應聲而開。

　巫瑾擡起腦袋，驚訝看到了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靜態靶區的人。

　薄傳火。

　“薄前輩！”巫瑾立刻禮貌問好。

　薄傳火點點頭，這一次倒是沒帶着他的自拍杆，開口時語氣卻出離慈祥，讓巫瑾下意識脊背發麻：“小巫你忙，我就看看。”

　巫瑾只能點頭，對着準心戳了幾槍。薄傳火揹着手四處轉悠，時不時笑眯眯的回頭看向巫瑾。

　眼線狹長像隻大狐狸。

　等巫瑾崩完一排子彈，他才閒聊似開口：“小巫啊，咱們也是室友，好久沒熱絡熱絡，以後一起去食堂吃飯怎麼樣？”

　巫瑾努力抑制住怪異感：“……和薄前輩一起吃飯，當然可以……”

　薄傳火點點頭：“訓練也一起。”

　“……”巫瑾看了一眼無人問津的新手靜態靶，和氣焰傲慢的銀絲捲娛樂頂級練習生，竟是一時語塞。

　“晚上睡不着也可以找我談心。”薄傳火補充。

　巫瑾茫然睜圓了眼睛：“前輩，這……”

　薄傳火拍拍他的肩膀，一聲輕咳，面色嚴肅：“小巫，和你商量件事。上一期淘汰賽播出之後，你還記得咱兩組隊的事情不？”

　巫瑾立刻點頭：“記得！謝謝前輩給的槍……”

　薄傳火揮手，表示小事一樁，繼而開口：“粉絲反映很好。話題指數直線上升，直播間走了好幾波禮物——無論是白月光還是銀絲捲，都在短期內漲粉不少。”

　“根據銀絲捲營銷團隊的建議，”薄傳火強調：“當然，銀絲捲戰隊在蔚藍賽區中擁有最具經驗的營銷顧問，以及無數成功先例。所以根據他們的建議——”

　“小巫，咱倆要不要，炒個CP？”

　巫瑾呆呆長大了嘴巴。

　就在此時——吱呀一聲，被薄傳火反手帶上的靶場大門再次被打開。

　衛時打開門，懶洋洋走了進來，視線在薄傳火身上一掃而過，眸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