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意識溯回

　陽光於濃霧中被水汽折射。

　看天光應是在午前。

　摩天輪緩緩轉動， 窗外被一大片陰影遮擋， 正是轎廂經過摩天輪底座的V型銳角支架。

　再向周圍看去。幾十個懸掛在摩天輪最外圍的轎廂隨風微動，色彩斑駁不一， 廂壁上繪製15世西歐油畫。

　每一座轎廂都獨一無二。

　巫瑾思索開口：“轎廂繪畫各不相同，從逃殺秀成本考慮——能做成這樣，唯一的可能就是方便選手再次辨認。”

　少年接着在轎廂內翻找。四人座，方形空間狹小。兩面是玻璃門窗，兩面設有遊客座椅。平平無奇。

　攝像頭——

　巫瑾再三確認， 轎廂內不設有內置攝像頭。窗外偶有竹蜻蜓一般的攝像機飛掠而過。

　摩天輪沿着順時針旋轉， 兩人高度上升，底座的陰影很快被留在腳下。

　巫瑾迅速趴在窗口。

　此時霧氣濃厚，再往上視野就會消失。他必須在轎廂陷入視野盲區之前看清摩天輪周圍的地圖。

　還有， 找到包括井儀在內消失的其他選手。

　“凱爾特碰碰車， 巨石陣迷宮，希臘神話旋轉木馬……”巫瑾眯眼竭力辨認，在視線被霧氣掩蓋之前，遠處突然傳來槍聲！

　摩天輪上的所有選手同時巨震， 向槍聲源頭看去。

　巫瑾呼吸一滯：“巨石陣迷宮，有人在巨石陣迷宮！”

　迷宮內不止兩人。

　也就是至少有兩組選手在巨石陣中。巫瑾幾乎瞬間鎖住：“是井儀，不怕暴露方位，敢在開局一小時內開槍的只有井儀！他們爲什麼會在巨石陣？明明摩天輪才是目標項目， 還是說迷宮也是任務項目之一， 或者能提供線索……”

　巫瑾呱唧呱唧連珠炮似說了半天， 突然反應過來。

　大佬太安靜了。

　不止因爲兩人進入比賽前， 所商議的“拿到聯賽冠軍再公開”，轎廂上升了約二十米，大佬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連隊友間最基本的交流都無。

　巫瑾睜圓眼睛回頭，只見大佬抱着槍坐在遊客觀光座椅上。

　衛時冷酷開口：“繼續。”

　巫瑾刷的湊上。

　巫瑾練舞多年，對於肌肉、肢體語言的熟悉程度並不亞於浸淫比賽的逃殺選手，甚至對於肢體的情緒的感知更甚。

　衛時的肩膀相當緊繃。

　男人擰眉闔眼。

　風聲在玻璃窗外卷着摩天輪呼嘯。耳邊像是突然被打開某個開關。

　“衛哥你那後遺症……比賽裏別刺激自己！潛意識是無法控制的……”

　記憶艱難攪動。

　視野中猛然出現模糊不清的R碼基地，彷彿自己還因爲邵瑜暗算躺在治療艙中。

　——十歲出頭的小矮子巫瑾軟噠噠往自己跟前蹭個熱乎：“衛時！你想去外面嗎！”、“外面有遊樂園，過山車，摩天輪……遊樂園的氣槍，打到氣球就可以兌換毛絨玩具。”、“這麼大、這麼大一隻兔子！”

　衛時強硬將摩天輪意向從記憶裏排斥而出。

　意識再次回到克洛森賽場。

　接着把手中的槍枝扔給巫瑾。

　摩天輪轎廂內，巫瑾趕緊接住大佬扔過來的蘿蔔槍，表情緊張：“你沒事吧？身體不舒服還是恐高……”

　衛時示意巫瑾自己過來。

　巫瑾腦袋東晃西晃，確認這會兒沒有攝像頭光顧之後趕緊湊過去，緊張刺激如同偷情，然後衛時猛然把巫瑾按在懷裏。

　吸了一口舒舒服服的兔子氣。

　一觸即分，衛時再次恢復正常。巫瑾的“劍鞘”安撫功能真實不虛，只要沒有二次刺激，隔三差五吸一口就能絲毫不妨礙比賽。

　巫瑾也長呼一口氣：“你早說嘛！”不就是要抱抱！多大點事！

　距離兩人下方最近轎廂。

　薄傳火與魏衍相對而坐，此時還在認真觀察對手動向，冷不丁看到魏衍表情一僵。

　“！！！”薄傳火條件反射掏槍。按照兩人任務分配，魏衍負責盯梢圍巾，自己盯梢雙傻，魏衍有異動就等於圍巾有異動——

　魏衍木然開口：“無事。”

　眼看薄傳火就要回頭，魏衍急促阻攔：“等等！”

　薄傳火桃花眼一片水光，戰意磅礴蓄勢待發！

　薄傳火背後，摩天輪上一個轎廂內，衛時終於停止吸巫。

　魏衍嗯了一聲，表示薄傳火可以回頭。

　薄傳火：“？？啥？”

　此時摩天輪已經上升了約40米。霧氣濃厚，轎廂內的選手最多隻能看到隔壁。

　距離魏薄下方最近的轎廂。

　負責盯梢魏薄的凱撒突然站起，風風火火架槍，虎目一瞪：“兄弟準備開幹！騷男拿槍了，魏衍那個冰塊臉肯定跟他下達什麼指令——”

　紅毛熱情洋溢：“殺殺殺殺殺吼吼吼——”

　兩顆子彈同時向薄傳火狙去！上方轎廂，還沒來得及放下槍的薄傳火臉色大變：“神經病！這兩個傻子不做任務了？？摩天輪還沒完就要幹架！！腦子裏都他媽長得都是肌肉……”

　再下方，秦金寶當機立斷跟隨槍聲，兩面夾擊凱撒紅毛。再再下方，蔚藍人民娛樂的轎廂中二人商議：“他們都打了，咋們打不打？”、“打！”

　摩天輪陡然陷入混戰。

　多米諾骨牌效應最起點，巫瑾一臉呆滯：“不可能，摩天輪還沒轉完一圈，選手沒有理由在這時候開槍——”

　驀然一顆打歪了的流彈直衝巫瑾飛來！

　衛時眼神驟變。

　如果宋研究員此時能探測衛時的腦電波幅度，定然會發現衛時還在抵抗上一輪“潛意識刺激”的過程之中。

　記憶中飛掠的摩天輪、R碼基地還未消失，第二輪刺激已是再度出現：

　——自己拉着小矮子向R碼基地外狂奔。

　——天光被火色薰染，滿山是滾滾黑煙。流彈襲來之前，巫瑾突然跳起替自己擋住子彈，被子彈侵徹力擊穿腰側。自己在火光中絕望嘶吼，小矮子踮起腳尖，用最後的力量軟塌塌親吻：“你別管這個腰子。我是來接你的騎士……”

　克洛森賽場上，衛時猛然閉眼。

　巫瑾這會兒也被下面掃來的流彈嚇了一跳，他自己也才從治療艙出來沒幾天，腦子裏紛紛揚揚都是21世紀偶像選秀。優異的舞蹈功底先於戰術本能反應過來，一個footwalk躲過子彈，freeze在了落地窗上。接着第二顆子彈擦過——

　巫瑾負責的邏輯左腦刷刷冒出了躲子彈的數十個戰鬥動作，負責藝術的右腦又刷刷冒出了躲子彈的數十個breaking toprock。

　左右爲難之際，後背突然一暖。

　衛時強硬把巫瑾按在懷裏，接着一個側身將他送到安全區。

　男人後背寬闊灼熱，將巫瑾護的密不透風。

　巫瑾一愣。

　大佬對自己一向採取放養型訓練方法，和訓練黑貓一模一樣。向來是能扛得住的巫瑾自己扛，扛不住的大佬才會出手。下面掃來的子彈歪歪斜斜，躲避難度絕對是F級以下——

　巫瑾似有所覺擡頭。

　衛時眉頭緊皺，像在壓抑腦海中破之慾出的潛意識。

　巫瑾在浮空城待了將近一個月，一眼辨認出大佬情況，小圓臉表情陡然嚴肅：“情緒鎖發作？我替你開救生艙，聯繫宋教授——”

　衛時從牙縫裏開口：“無事，和情緒鎖無關。”

　槍戰還在繼續。

　兩人所在的轎廂已經接近摩天輪最頂端。此時窗外的攝像機一窩蜂向下方涌去，拍魏衍、拍凱撒、拍卓瑪。顯然就連節目導師、攝像都完全懵逼，沒有任何人預料到摩天輪上升期間會開戰。

　克洛森秀直播間內，血鴿導師強行乾巴巴圓場：“那麼，我們的凱撒、毛秋葵兩位選手非常活潑，率先打響了摩天輪之戰……”

　摩天輪最上方，陽光穿透人造霧氣，給兩人鍍上一層虛幻不真的光芒。

　衛時突然划向左腕監控腕錶。

　男人將一小塊只有芝麻粒大小的芯片拆下後，命令巫瑾伸手，芯片換到了巫瑾腕錶凹槽內。

　巫瑾歎爲觀止，大佬竟然黑了節目組的腕錶！

　衛時：“攝像鏡頭探測芯片，焦距外10米振動提醒。”

　巫瑾恍然，大佬曾經被稱爲克洛森王昭君，就是因爲參加整整三輪比賽成功規避所有攝像頭。觀衆一致認爲是打點費用沒交夠，才導致畫像沒有被遞交到節目PD手中。

　衛時繼續吩咐：“打不過找毛秋葵。”

　巫瑾：“啊？”

　衛時思索：“魏衍也行。”

　巫瑾：“！！！”不對，大佬怎麼像是在交代後事——

　兩人終於挨近摩天輪頂端。

　被霧氣柔焦了無數倍的陽光下，衛時居高臨下看向巫瑾。男人眼神深不見底，帶着凜冽的寒芒，氣場洶涌壓下，像是要在消失前再看一眼巫瑾。

　這讓原本打算在摩天輪最高點抓住大佬啾咪一下的巫瑾完全傻眼。

　一切詭譎異常。

　衛時緩慢開口：“兩個月前，浮空城。”

　巫瑾嗖的立正，外傾性E操縱下，下意識做出被審問的乖巧表情。

　衛時：“第四個療程出了岔子，你去治療艙救我出來。”

　巫瑾謙虛謙虛：“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衛時：“從潛意識撤退之前，被子彈打穿腰腹左側。”

　巫瑾摸了摸腰子：“還在！還在！”

　衛時嗯了一聲。

　“那行，你和他解釋去吧。”

　巫瑾茫然。

　衛時思考，十六歲那會兒自己也就摸過一次槍，菜的摳腳。於是替巫瑾安排：“如果他拖累你，直接找個沒攝像機地方崩他一槍，就去投奔毛秋葵。”

　衛時把獵槍同樣扔給巫瑾：“上次去治療艙找你，留了點後遺症。”

　“！！”巫瑾猝不及防受到驚嚇，焦急：“衛時你……”

　衛時：“問題不大。”

　“最多是意識溯回，到十六歲那會兒。”

　衛時掃了眼腕錶屏幕。

　“扭曲時間”四個大字如同自己倒下的flag。

　那廂，巫瑾邏輯思維飛速運轉，終於在匪夷所思的情況下反應過來，整個人看上去呆呆愣愣，反應都慢了半拍。

　衛時估計了一下，距離意識轉換還有半分鐘。同一時間，打槍打的不亦樂乎的紅毛收到衛時傳訊，誓保小巫晉級。

　男人伸手拖住巫瑾後腦，低頭，給法定伴侶一個告別吻。

　咔擦一聲。

　轎廂與摩天輪最高點重合。

　霧氣被漸染成絢爛的金色，腳下是激烈的硝煙戰火。

　摩天輪的最高點雙唇相觸。

　兩人交換了一個淺淡的、硫磺味兒的吻。

　巫瑾腦海裏翻來倒去，終於在短短半分鐘內接受了殘酷現實。內心簡直驚了個呆。

　摩天輪載着兩人緩緩下降。

　兩人還保持着短暫溫存的姿勢，額頭相抵。

　巫瑾剛要戰略性撤退，突然一頓。

　大佬死死看着他，面無表情，眼眶微紅。

　巫瑾愣愣盯着大佬琢磨，竟然分了個神。大佬的五官其實很俊，只要不是照常面無表情，稍微動一動眉眼就能俊出鮮活的青春氣，看着能年輕個十歲……

　衛時薄脣繃成一條直線，整個人陰雲密佈，就像是被拋棄後孤冷傲氣的小狼崽子。

　轎廂經過最高點後下降，此時已是與凱撒平齊，上方是魏衍、薄傳火小隊，由於此時地勢較低，掃來的子彈乍然間不止一發兩發——

　衛時臉色大變。

　毫不猶豫架起槍擋在巫瑾身前，將突然長高了的小矮子珍而重之、抱得嚴嚴實實。

　軟乎乎像一團棉花糖。

　兩人捱得極近。

　衛時吸了一口，彷彿記憶中無數次這麼做過，表情有一瞬茫然，接着從脖頸紅到臉頰。

　巫瑾腕錶一側，芯片微微振動。

　巫瑾遲了半秒才反應過來：“！！！衛、衛哥！別！有攝像頭——！”

　竹蜻蜓一般的攝像頭緩緩飛過，巫瑾嗖的彈開，心臟劇烈跳動，也不知道攝像機拍進去多少。

　衛時眼神一暗，很快將情緒隱去。他定定看向巫瑾腰側，出聲時微微顫抖，迅速恢復平穩：“你腰傷好了？”

　巫瑾耳朵一軟，大佬聲線沒怎麼變，語調卻和十六歲的少年音如出一轍。巫瑾趕緊乖巧點頭：“我其實——”

　衛時伸手，探究一般摩挲對他還屬陌生的獵槍，擡頭看向轎廂頂端，眼神警惕暴戾：“誰在追殺你。”

　“！！！”巫瑾趕緊解釋：“沒人追殺！咱們在真人秀！”

　衛時揚起下巴：“你說R碼外面有摩天輪，所以基地外面是用摩天輪在篩選改造人？”

　又一顆子彈飛掠。

　衛時毫不猶豫對準薄傳火反擊。男人俊朗無儔，眼神璀璨傲氣，拔槍瞄準一瞬帥的巫瑾目不轉睛，十六歲的大佬果然和十年後的大佬一樣能Carry全場——

　子彈啪嗒一聲，打在了摩天輪鋼筋轉軸上。

　巫瑾：“……”

　衛時：“……”

　克洛森秀直播間，應湘湘興趣盎然：“那麼我們的衛時選手也最終選擇了加入混戰！他要首先斬殺的是——”

　應湘湘秒速改口：“哦，他只是跟其他選手開了個玩笑。”

　摩天輪還有兩分鐘着地。

　巫瑾趕緊奪槍：“你……用過這槍嗎？”

　衛時冷靜表示還要練練。

　巫瑾心中咯噔一聲，我的崽崽！十六歲還沒怎麼拿過槍的崽崽！然而大佬眼角微紅，表情看似冷傲實則隱隱歉疚，讓巫瑾瞬間愛心氾濫！

　巫瑾使勁把不甚清醒的衛時拖出戰局。

　衛時不願交出槍，視線死死防備着其他選手。

　潛意識邏輯可以自恰，巫瑾不知道十六歲的衛時如何銜接R碼基地那段記憶，看眼前架勢，衛時似乎是在想盡辦法攔截“其他練習生”讓巫瑾逃跑。

　巫瑾立刻誠懇解釋：“這是在真人秀！咱們都是練習生！打比賽賺賺代言費那種！綠色大逃殺，環保大逃殺——”

　衛時握緊槍柄，再次試圖擊殺場內最有威脅力的魏衍以保護巫瑾。

　巫瑾嚇了一跳：“別別別別——”

　見衛時毫不放棄，巫瑾不得不開口：“擡頭，看到那面藍色彩旗了嗎。”

　摩天輪轉軸旁點綴有一圈鮮豔的小彩旗，巫瑾熟練拉下槍支保險，推彈上膛，瞄準——

　少年捲起的袖子下肌肉緊繃。

　子彈猝然崩出，準心比衛時精確太多，直接將藍色彩旗打了個對穿！

　巫瑾回頭，衛時瞳孔驟縮。

　他圈養的小矮子原來已經不需要他的保護了。

　巫瑾揚起小圓臉，笑眯眯：“看到了嗎，都是你手把手教我的！”

　接着少年快速開口：“具體細節再說。先下摩天輪，摩天輪時間不對。我們要等的是9：45的轎廂，不是1：02——”巫瑾瞅了眼衛時，小聲說道：“你答應過我，要一起贏下這場比賽。”

　衛時低頭看一眼獵槍，又看一眼巫瑾。

　巫瑾向他伸手。

　頭頂是槍林彈雨硝煙，衛時覆住巫瑾的手，接觸的一瞬指尖顫抖突然消失，就像是攥住了找回的珍寶。

　一個沒中槍傷的、沒有情緒鎖後遺症、活蹦亂跳的巫瑾。

　巫瑾揚起脣角。

　衛時貪婪看着少年。他想，這時候小矮子去哪兒，自己就跟着。

　摩天輪轎廂落地。

　巫瑾拉着衛時，飛快向沒有攝像頭的角落奔去。此時腕錶顯示存活數字88，摩天輪上卻並未有選手淘汰。

　衛時就跟在他身邊。大佬即使意識回溯到十六歲，生物雷達也比巫瑾要好用得多。

　每當有選手路過，衛時都會條件反射換邊、持槍，把巫瑾利索擋在身後。

　衛時視線不斷在周圍逡巡，走出R碼基地後，任何事物在他看來都顯得光怪陸離。

　巫瑾眯眼看向迷霧中的摩天輪，低聲琢磨：“摩天輪，文明天梯，西歐，雅典，巨石陣，凱爾特，項目時間。”

　“原始文明是中世紀西歐文明的基石，其他娛樂項目一定和摩天輪存在關聯。井儀首先選擇去巨石陣，應該是爲了收集摩天輪線索。所以午夜1：02分是怎麼計算出來的時間……”

　此時摩天輪上剛槍的大部隊紛紛落地。

　巫瑾貓在人羣外面，帶着大佬狂奔到井儀曾經出現過的巨石陣迷宮入口。

　此時霧氣稍散，和凱爾特碰碰車一樣，能隱約看到不遠處順時針轉動的摩天輪，色彩斑駁搖晃的轎廂、一列列小彩旗和用於固定摩天輪的倒V字銳角支架。

　巫瑾當即決定帶着大佬刷卡進入迷宮。

　少年從口袋裏拿出遊樂園優惠票，突然想起大佬這會兒肯定不記得門票放哪。

　一回頭，衛時已經走到了迷宮單項售票機旁，在搗鼓腕錶裏的信用點。

　實際上，連最基礎款式終端都沒有用過的十六歲衛時很難有所收穫。

　衛時卻一聲不吭，沉默觀察着所謂的“逃殺秀賽場”，不願給巫瑾增添任何麻煩。

　十六歲的衛時是一隻驕傲的孤狼。

　巫瑾覺得再看幾眼心都化了，如果不是附近攝像機太多，恨不得立刻抓住大佬使勁啾咪。

　多可愛的崽崽！

　巫瑾趕緊上前，試圖幫大佬翻出口袋裏的門票。

　衛時猝不及防，見巫瑾對自己上下其手，面色因爲不檢點的小矮子微微惱怒，耳後卻再次泛紅。

　巫瑾笑眯眯給大佬找出門票，視線微微掃過單項售票機——

　巫瑾猛然一頓。

　巨石陣迷宮單項，售票機佈滿灰塵淤泥的出票口有一個淺淺的指印。

　有人從這裏取過票。

　最可能的是井儀。大多數選手購買通票的情況下，井儀竟是選擇買了一張單項票。然而從左泊棠的戰術習慣推斷又絲毫不意外。左泊棠比任何選手都要嚴謹，塔羅淘汰賽中也是他第一個找到了卡牌置換規律。

　巫瑾手速飛快刷去信用點，同樣購買了一張單項票。

　——迷宮單項娛樂設施門票（1人），取票時間：6：28PM

　取票時間。

　巫瑾再次擡頭看向陽光。

　衛時揚起下巴：“時間錯了。”

　巫瑾喃喃開口：“剛才是凌晨1：02，現在是傍晚6：28。會不會每個項目時間線不同——”

　衛時琢磨：“各不相同？我們是逃殺練習生還是數學競賽練習生？”

　巫瑾哎呀一聲，立刻反應過來。

　圍繞巨大的摩天輪，整個歐羅巴文化主題區至少有幾十個娛樂項目，一旦每個項目時間線獨立，所需耗費在破解邏輯上的複雜度將遠遠超出想象。

　最大的可能，一整片區域共用一個時間線。

　巫瑾再次預備買票，伸手前問詢大佬：“剛才咱們取票之後過了多久！”

　衛時哼了一聲，生物鐘精準無誤：“3分鐘。”

　生物鐘是每個改造人的必備生存技能，小矮子果然還是弱了點。所以說兔子基因有什麼用！衛時說完，又忍不住瞄向巫瑾。

　一時看，心跳一時加速。

　一直看，心跳一直加速。

　巫瑾點頭，購買第二張單項票。

　——迷宮單項娛樂設施門票（1人），取票時間：5：22PM

　巫瑾一頓。

　“時間在倒退。”他猛然擡頭，看向遠處正在緩緩運轉的摩天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