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潛伏牢房(5)
“上林畫苑!”陳同道:“那是一處大宅院,黑濛濛的不見燈火,也不敢胡亂衝撞,只好回來交差了。”
“能說出一個地方就好,照你的說法,那就是一處有名的地方,總捕頭一定知道,走,覆命去吧!”張重道。
程小蝶已經不在刑部,帶小雅和張百通連夜出動,找上了順天當鋪的大朝奉常香亭,也就是北京城中,未被萬寶齋羅入旗下的兩大識玉名家之一。
深更半夜,不速造訪,是有點不太禮貌,但刑部總捕頭親自至府拜候,也算給足了面子。常老夫子雖然心頭不太舒服,可也不敢不接見,只好起床,洗個臉趕到書房見客。
程小蝶帶著小雅、張百通已然在書房坐候,不到客廳到書房,是出自程小蝶的主意,書房才是有寶之地,那裡存放了常老夫子收集的典籍、記事,遇上疑難,隨手可以翻閱。
看到了如花似玉的總捕頭,嬌俏伶俐的小雅姑娘,常香亭的怒火就消去了一半,那麼漂亮的大姑娘能不辭勞苦,深夜造訪,吵醒了一場好夢也只好認了。
不待張百通的引見,程小蝶已搶先說道:“晚進程小蝶,現任刑部總捕頭,深夜到府,深感唐突。希望老人家能夠體諒。”
話說得十分客氣,但軟中帶硬,既稱晚進,又亮了官銜,表明了這是公事,說的好,大家和和氣氣,談不好,就準備霸王硬上弓了。
“千百年來,刑吏一職,和民間牽扯最多。”常香亭撫髯微笑,道:“捕頭、捕快,民間最怕,但也最愛,他們如狼似虎,能讓人家破人亡,聞之變色!
他們也緝捕盜匪,除惡拔莠,清正鄉里,使人民安居樂業,政簡刑清,這刑清二字,大部就落在刑吏、捕頭的身上了。”
“所以,才深夜打擾,希望能以常老的淵博學識,助我們一臂之力。”程小蝶微笑如花的道:“破去一件大刑案,我要破的漂亮,破的手證齊全,讓人心服、口服以為各州府、郡表率。”
常香亭呆了一呆,道:“老朽手無縛雞之力,又無解析刑案的經驗,能為總捕頭效什麼勞呢?”
三五句話,就把事情引入正題,連張百通也暗讚程總捕頭高明。
“奔走拚殺、追緝匪徒,是捕頭、捕快的職責,但追本朔源,分析事物,就需要淵博的學問,非讀萬卷書,不能為了。”
“老朽喜務雜學,只怕幫不上大忙吧!”
“我們談玉,它不會載諸經史上,應該屬於雜學了。”程小蝶道。
“這倒是常某精熟的項目,我曾下過一番大工夫收集這方面的典籍、記述,確實讀過不少,其實雜學的樂趣,絕非經史能及,只不過,它給人的快樂是一種精神的舒暢,一種超然的自負,卻無法用作當官、治世,追求功名之途。”
程小蝶道:“雜學讀多了,讀通了,讀專了,能解剖百物,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
“還要機緣,就拿玉來說吧!”
常香亭長長地籲一口氣,道:“玉有千品,中蘊三奇,可是,知道了有什麼用,無法收集呀!有些人無意得到了,卻又不知它是玉中極品,白白糟蹋了,把一件千古難遇的神品,棄若敝展,唉!世間的事,就是這麼樣無可奈何啊!”
“常老,何謂玉中三奇,不說清楚,外行人很難明白。”程小蝶道。
“你聽過瓊漿玉液嗎?”常香亭道:“瓊漿是什麼?我不是很瞭解,但玉液,確有其物,玉中三奇,青苗居首。”
程小蝶心中跳動了一下,道:“青苗玉?”
“對,青苗玉。”
常香亭道:“玉中之奇,青苗玉以為其最,瑩晶白玉中,生出青苗一株,玉中之液,也就由青苗所化。”
程小蝶長長吁一口氣,道:“玉中青苗,化作了玉液,會有什麼作用呢?”
“起死回生,延年益壽吧!”
常香道:“它是一種神品,天地靈氣蘊育而成之物,說到它的作用,應該是無所不能了,可是,天下是否真有這種東西,無人知曉啊!它記述於一些傳奇典籍之中,就算它真的存在人世之間,也是可遇不可求了。”
“青苗化玉液,青苗是否消失不見了?”程小蝶道。
“青苗者,玉液之形也!據說,玉裡密封,其形不變,一旦破裂,青苗即化玉液而出。”常香亭道。
“這麼說來,人間真有青苗玉了?”程小蝶道。
“常某人可不敢如此肯定,世間是否真有青苗玉,沒有人見過,老朽也只能在古籍中,和它神意相會,想像出一個形像罷了。”常香亭道。
“玉液瓊漿,只是騷人墨客,用作誇讚好酒的名詞,想不到世間真有此物?”程小蝶道。
常香亭道:“千年積雪中生長了兩種植物,一種雪蓮子,一種雪棗。將雪棗釀成之酒;稱作玉液瓊漿,它不但是酒中奇品,也是治療瘟疫、中暑的奇藥,一杯下肚,酒到病除。”
程小蝶站起身子,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兩天後的賞玉大會,常老務請參加。
那裡有珍藏奇玉千百件,還需要常老作番評鑑,夜色已深,不敢再多打攪,我等告退了。”
常香亭站起身子,笑道:“雪棗釀酒,稱它作玉液瓊漿,只是一種形容、稱讚,但真的玉液,卻是無價之寶……”
放低了聲音,接道:“它還能使人脫胎換骨,返老還童。”
“也使人長生不老,為它犯罪,倒也值得。”程小蝶道。
常香亭道:“能不能長生不老,我不知道,但喝了它,多活個幾十年,大概是很平常了。”
程小蝶一躬身,道:“常老留步!”轉身而行,快步離開了常府。
小雅緊隨身後,一口氣趕回刑部。
小雅低聲說道:“小姐,為什麼不多留一會,常香亭的確胸羅博雜,多和他談一會,有益無害呀!為什麼要匆匆告辭?”
再談下去,可能要引起他心中懷疑,他如心中有顧忌,就可能找個事故,推拖了賞玉大會,少了他這麼一個人物,大會不但失色,也可能多了些遺珠之憾。”程小蝶道。
談話之間,已到程小蝶的公事房外。
揮揮手,張百通退了下去,小雅已搶到前一步,推開了房門。
室中早燃了一支火燭,小文懷抱長劍坐在室中等候。
原來,這公事房後,還有兩間小臥室,公事一忙,程小蝶和二婢,就住在這後面兩間小臥室中。
小文的臉上是一種忿怒和委屈混合的神情,似是窩了一腔心火。
“小文,生的什麼氣呀!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易容改裝,窩在牢房兩天兩夜,吃不好、喝不好……”程小蝶道。
“小姐,這點苦算什麼?小文哪敢生怨恨,惱火的是,被素喜那個丫頭片子玩弄於股掌之間,可真是不值得,窩囊啊!”
“怎麼回事?我好酒好菜的招待她,但她卻半真半假地戲弄我,如不是小姐制止,那晚上,我就對她不客氣了。”小雅道。
“她有一身好武功,打起來,不知勝負如何呢?”小文說出了牢房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