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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入命》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等到了地方,趙判官把鬼輦停好,負著許青涵走入院中。

  他先前種下的那棵紅色桃花樹已經長大了些許,花苞紅如珊瑚,極漂亮地棲息在庭院一角,走得近了,還能聽見一絲鼾聲。

  趙殺對著那朵花喜不自勝地看了好一會兒,而後摟著許青涵盤膝而坐,照舊把手背上的白色印記,化作指尖一朵小花,灌入一身法力,艱難催成樹種。

  趙判官小聲問了一句:「青涵,你可願意隨本官同住?」

  他懷中又是一空,桃花樹苗上又多了幾點花苞。

  趙殺便欣欣然攬著樹,在院角種好,退開二十餘步,避開意中人,把心頭血剜出一滴,偷偷蹭在白色桃花樹上。

  可等他滿頭大汗地忙罷,軟綿綿倒在樹下,想要稍稍閉一閉眼,心中卻空空落落,久久難以成眠,彷彿神魂依舊困在十五重地獄,在血泊之中看見心上人半身白骨。

  命簽上說青涵「萬事終局萬事空,逆難失意逢空亡」,這命格要是只應在他身上,該有多好?只叫他一人萬事終局,兩手空空,無屍身無墳塚。

  自己逆難失意時,雖然也會輕彈幾滴男兒眼淚,但意志堅忍,總不至於難過太久。

  何必叫青涵傷心,拿一腔癡情,換功德成空?

  趙判官越是深思,越是長籲短嘆,在花樹下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睡。

  他想來想去,依舊不太明白,這樣百無一用的孽緣,數來盡是遺恨抱憾,為何離別時仍極悲苦,重逢時仍極歡喜?

  趙判官想了許久,好不容易困意漸濃,淺淺補了個眠,抬頭再一看,卻發現身旁那株白色桃花樹一面偷偷生出兩根枝丫,懸空環在趙殺身側,既似摟抱,又如護持;另一面頭沖著天,腳鑽著地,竭力舒展身形,想早日高過遠處那株猶在打盹的紅花小樹。

  只是趙殺揉著睡眼再看,身旁枝丫就忙不迭地收了回去,變成了渾如白玉、極秀美的一棵正經樹。

  趙殺忍不住微微一笑,喚了他一聲:「若得青涵,當作金屋栽之。」

  頭頂白色桃花樹頓時惱羞成怒地落了幾朵小小桃花。

  趙判官看得心疼不已,袖袍一卷,自半空中接下,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眼看著點卯的時辰將近,趙殺便捧著白色小花起身,胡亂抖去衣上草屑,轉身往屋外走去。

  那新栽的桃花樹霎時寂寥起來,眼睜睜看著趙殺走出十餘步。

  當趙判官推開院門,不知想起何事,竟是又小跑著回到白色花樹下,當著小樹的面,把幾瓣桃花囫圇吃進口中,牛嚼牡丹一般統統咽進腹裡。

  白色花瓣雖然只在他薄唇舌尖上逗留了短短一瞬,趙判官已是臉皮通紅,近乎羞窘,頓了一頓才惱道:「我如今也吃、吃了……你心中是何滋味?可是滿腹怨憤,想找我尋仇?」

  那白色花樹連連搖擺枝丫,花瓣染著薄薄一層淡粉。

  趙殺便道:「那我自然也與你一般,只是會稍稍……稍稍傷心一些。青涵,當真無妨。」

  他臉上燙如火燒,不好多說,在樹幹上憤憤叩了兩下,就胡亂背過身去,擺了擺手,大步走出庭院。

  趙判官安頓完兩株桃樹外,難得過了一陣清閒日子。

  每日清晨出門當差,日落歸家後,便聽著院中桃花樹的鼾聲入夢。

  許是在抽芽生根的緣故,兩位債主一個比一個嗜睡,久久不曾顯露身影。

  轉眼間春秋一變,旋而又入了秋。

  一年半後的這一日,趙判官依舊清早起身,給桃花鬆土施肥,而後聽著淺淺鼾聲出了門。

  只是他這一日,並非直直奔赴孽鏡臺,而是繞到三生路上候了片刻,一見黑白無常的鬼輦飄過,就驅車迎了上去。

  等兩車並駕齊驅,趙殺忙把自己的乾坤錦囊解開,點了五年功德,往對方車輦上一遞。

  兩位無常看得眼熱,卻遲遲不曾伸手來接,再三猶豫,才接了十中一二,只道:「趙兄所托之事突生變數,兄弟受之有愧。倒是另一樁小事,已經置辦妥當。」說罷,便把一個小小布包扔到趙殺懷中。

  趙判官打開布包一看,見包袱中既有自己先前託付的泥塑厭勝偶人,亦有兩塊陳舊牌位,忙拱手稱謝。

  眼看著黑白無常去得遠了,趙殺仍停在原處,臉上忽憂忽喜,耽擱了許久,才猛地驚醒過來,將包袱妥善收在懷裡,掉轉車身,往孽鏡臺去了。

  趙判官許久不曾因私廢公,發現自己點卯又遲了些許,內疚慚愧之下,在斷案之前,先喚來小卒沽酒市脯,贈予眾鬼分嘗。

  堂下同僚見他這般慷慨仁義,拈花惹草的品性也改了大半,接連六百餘日,身旁未攜紅綃輕薄的大夫人,也未挽白衫出塵的二夫人,俱是老懷大慰,吃得不住點頭。

  看著鬼卒爭先撕扯起百年老肉脯,趙殺忍不住掏出懷中的泥塑偶人,悄悄放在桌案一角。

  那偶人與他面貌肖似,也著一身官袍,胸腹以筆墨寫著趙判官的八字。

  趙殺每看上一眼,便嘆上一口氣。

  他有一位債主,註定命中坎坷,死後受妖獸分食之苦。

  趙殺便以神通做了小小一具泥塑偶人,托黑白無常帶在身上,一旦債主被妖獸啃噬,便拋出泥偶,將酷刑轉向自己。

  然而不知是何緣故,此後六七百日,趙殺身上仍不見猙獰傷口,好端端地坐在此處。

  趙判官為了這樁小事,又有些魂不守舍。

  他足足琢磨了一頓飯的光景,見一幫鬼卒徹底吃幹抹淨,才勉強收回心緒,開始賞善罰惡,評斷生死,未至晌午,已審訊完五六百名陰魂。

  趙殺勤勉之餘,也多少有些兩眼發澀,趁著間隙起身來走了兩步,遠眺綠蔭,掄轉臂膀。

  就在此時,又有一名陰魂被鬼卒押解上堂。

  那陰魂身形枯瘦,只剩一層黑氣覆在白骨之上,除卻三千白髮,一身富貴難言的華服,面目、春秋俱是難以分辨。

  他每行一步,四周便有黑氣竄起,形如惡蛟,往空中撕扯撲咬,堂前十丈開外,盡是這厲鬼身上威壓,直叫押解的鬼卒噤若寒蟬,只敢以鐵鍊遠遠牽行。

  等他當真立在堂下,被孽鏡臺符籙陣法團團鎮住,有膽大的鬼卒為穩妥起見,便想將他腳下細鐐,換作一拳粗細的精鐵腳銬。

  也不知那細細腳鏈牽動了何種思緒,那惡鬼雖是一言不發,任人施為,一身黑霧卻漸漸轉為血色。

  周遭一時狂風大作,攪得命冊書頁翻飛,連地獄業火深處,亦有鬼哭狼嚎之聲與之呼應。

  這險惡天象,像極了凶星當空、孽龍出世。

  趙判官難得看見這樣一尊大鬼,不由得端正身姿,頂著四面狂風,一手緊按判官帽,一手重翻命冊。

  饒是如此,他兩側帽翅依舊被吹得來回亂顫,一頭長髮依舊胡亂拍在臉上,直叫趙殺視物艱難,好不容易才看清這厲鬼的姓名。

  幾位師爺一邊加固符籙,一邊扯著喉嚨、頂風指點道:「判官大人,這厲鬼轉世過幾次,死前都要被妖獸撕咬,滅去威風戾氣,唯獨這一回,也不知是何人插手,叫這惡鬼好端端來了,還請大人查閱命冊,好好看個究竟!」

  可趙判官恍如未聞,木愣愣坐在原處,癡癡然如墜夢中,不去細看命冊,深究道理,反倒鬆開了按著冠帽的那隻手,細細打量起手背,就在這短短一瞬,他那頂判官帽已被颶風卷走,一頭長發散在肩頭。

  幾位師爺見不得他這般狼狽,想要上前替自家判官大人重整衣冠,又被狂風吹得步履維艱,只好遙遙喚道:「大人!判官大人!」

  趙殺不知為何,仍看著手背怔怔出神,頓了一頓,又去細看命冊,翻來覆去幾回,這才當真審起案來:「你……你命冊上漏了一大半。」

  師爺們聽到此處,面面相覷,只當趙判官當真糊塗了,可趙殺定了定神,依舊不曾改口,只道:「你命冊上,只有二十餘歲前的舊事。」

  有較真的師爺忍不住逆風搶步而上,扶著判官桌站穩了,朝命冊上定睛一看,發現眼前這人身中言蠱,久病不愈,于子夜嘔血懷恨而死,死時年歲尚輕,而後數日數夜,由妖獸分食殘魂……

  理應沒有下一世了。

  那師爺看得驚愕莫名,慌忙揉了揉眼睛,凝神再一看,卻見命冊所載的卒年,離此時足足隔了六百餘日,除去在忘川上塞船耽擱的三、四日光景,陰間十日,陽界一年,足足差了人間的六十餘年。

  只是不知是誰護持,叫這人在死期未死,多活了這漫漫一段光陰。

  師爺想到此處,正要冒著大風厲聲逼問,卻看見趙判官把朱筆一擱,換作墨筆,飽蘸濃墨,在命冊上認認真真地塗改起來,把錯漏的死因劃去,而後懸筆紙上,和聲細語地問:「之前的事,本官已經知曉了,之後的事,可願跟本官說上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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