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但旁觀的杜君平心裡明白,她是佔了近身相搏的便宜,如果先行讓顧凌雲把刀法施用,她就無法施展這種伎倆了。
突地,顧凌雲一聲暴吼,身形猛然往後一撤,一條左臂已軟敦垂下,鮮血灑紅了上半身子。
百毒門主緩緩立起身形,冷冷地道:“原來閃電二字,僅是徒具虛名。”
顧凌雲大吼一聲道:“那可未必見得。”
驀地一趨身,猛向阮玲攻去,但見一片金芒飛灑,倏忽把她圈入閃閃刀光之內。
阮玲原先取巧佔得先機,此刻被顧凌雲奪去先機,倉卒之下,竟無還手之力,全仗著飄香步法迥旋閃避,形勢岌岌可危。
杜君平忍不住叫道:“顧朋友,你若再逞一時之念,致使失直過多,那可是自討苦吃呢。”
顧凌雲一陣猛攻之後,運氣止住的創口,又復進裂,刀法無形中緩了下來,阮玲趁機往後一撤,高叫道:“你已無再戰之能,我若殺了你也不算英雄,還不快些住手。”
顧凌雲扔下金刀,把破袖胡亂往傷口一纏,狠狠瞪了百毒門主一眼,轉身疾奔而去。
百毒門主陰惻惻地笑了兩聲,舉步趨近杜君平道:“別人都認定你是假冒,只有老夫不以為然。”
阮玲挺著短劍,高聲道:“平弟,撤出劍來,只要不讓他沾身,咱們定可應付。”
百毒門主斂去笑聲,冷峻地道:“此間一片荒涼,你們縱有後援也已無能為力,還是乖乖隨老夫走吧!”
杜君平嗆啷一聲,撤劍出鞘,沉喝道:“玲姐你讓開,我先鬥鬥這老毒物。”
百毒門主嘿嘿笑道:“老夫一生玩毒,還會讓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娃脫出手去?你若不信,不妨運氣試試。”
兩人同吃一驚,暗中提氣運功一試,真氣果已運轉不靈。
顯然中了他的手法,只是想不透是如何中的毒。
百毒門主得意地森森笑道:“此刻該相信了吧?”
說著緩緩向他逼了過來。
突地,叮噹一陣鈴響,一個走方郎中,不知何時來了場中,沙啞著嗓音嚷道:“老毒物,你也太沒出息,怎地欺侮兩個後生晚輩,不怕江湖人恥笑嗎?”
百毒門主霍地轉過身來道:“閣下是誰?”
走方郎中哈哈笑道:“我這一身打扮,你該認得出來,有道是貨賣識家,你那些玩意兒該賣給我才是。”
百毒門主怔了怔,竟是素不相識。走方郎中伸手從懷中取出兩顆丹藥,擲給阮玲道:“你把這丹藥吞下去,你兩人站遠些。”
阮玲接過丹藥,先行自己吞了一顆,另一顆塞入杜君平的嘴裡道:“咱們退後點。”
此時百毒門主和那走方郎中已是劍拔弩張,百毒門主手掌高高抬起,繞著走方郎中,緩緩移動。
走方郎中的衣衫,突地如氣球般鼓起,離開身子約摸半尺左右,忽地爆起一篷輕煙,晚風吹拂,瞬即飄散。
只聽他哈哈笑道:“這種玩意,嚇唬孩子倒差不多。”
百毒門主突地停下腳步,道:“尊駕是準備手底下分高下呢?還是從‘毒’上較量。”
走方郎中道:“兩件悉聽尊便。”
百毒門主陰惻惻地道:“兄弟一生玩毒,尊駕如若能在毒上勝過我,兄弟立即隱姓埋名,再不在江湖走動。”
走方郎中微微笑道:“如何較量,你可劃出道兒來。”
百毒門主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瓶內有兩顆丹藥,你可任取一顆,你我雙方把丹藥吞下,靜坐一柱香的時間,然後各走各的路。”
走方郎中笑道:“這到是新鮮的比試辦法,兄弟極願一試。”
百毒門主復又道:“兄弟事先說明,丹內之毒劇烈無比,縱然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也無法將毒逼住。常人只須一沾唇,便無救藥。”
阮玲插言道:“這種比法不公平,丹藥是你配的,那自然配有解藥。”
百毒門主厲笑道:“老夫身為一派掌門人,豈能用那卑劣手段。解藥是配的有,但是否能支持一柱香時,老夫自己也無把握。”
隨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道:“裡面有解藥兩顆,兩個娃兒各持一顆,一等時間來到,給我們每人喂下一顆,這樣可公平?”
走方郎中臉上一片凝重之色,注視著百毒門主,良久方道:“很好,兄弟接受莫兄的挑戰了。”
杜君平與阮玲依言拿了一顆解藥,百毒門主從百寶囊中取出一支龍涎香,用千里火簡燃著,插在兩人面前。
此時兩人都盤膝對面坐下,相距不及三尺,百毒門主面無表情,把丹藥傾入掌內,緩緩伸至走方郎中面前道:“兄台可以任取一顆。”
走方郎中且不去取丹藥,徐徐地道:“如若你我都得以不死,如何分勝負?”
百毒門主頗為不耐地道:“兄弟悉聽吩咐。”
走方郎中朗聲一笑,取過丹藥,扔入嘴內。百毒門主看了他—眼,迅速將丹藥納進大嘴之內,雙方立即閉目不言不動。
這確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死亡賭注,雖然不是那種斷臂殘肢,熱血飛濺的兇殺,卻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緊張氣氛。
杜君平與阮玲,分持著兩顆解藥,目光盯著兩人,心情緊張萬分。
時間一分一秒,靜靜溜過,漸漸雙方的臉上,都起了可怕的變化,走方郎中的臉色,緩緩轉青,一件竹布長衫,猶如波浪起伏無風自動,顯然在受著極其痛苦的煎熬。
百毒門主突地雙目圓睜,蝟毛似的發胡,根根站立,形象可怕已極。
阮玲一手持丹藥,一手緊抓著杜君平,滿面都是恐怖之色,輕喊道:“我很害怕。”
杜君平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目光投向那支龍涎香,雖然晚風吹拂下,那香燃的很快,可是在他看來,實在太過緩慢。
看看地下的龍涎香已燃燒去了一半,但百毒門主卻已呈現不支之態,雙目漸漸合上,滿面淒厲之色,原是青滲滲的一張臉,緩緩泛起一重黑氣。
偷眼再看走方郎中,臉上青氣已漸除,情勢反倒比前緩和多了。
突地,阮玲失聲叫道:“不好,他恐怕支持不住了。”她心地善良,雖與百毒門主處在敵對的地位,眼看他身形搖搖欲墜,不由心頭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