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
使女冷笑道:“姑娘還沒起來呢,你請回吧,她從來沒早晨見過客。”
杜君平沉下臉冷冷道:“這次是例外。”舉步往艙內行去。
使女大怒,舉手一攔道:“放尊重點,這裡可由不得你撒野。”出手快捷俐落,顯然是個會家子。
杜君平冷冷一笑,輕輕舉袖一拂,人已藉勢行入了船內。
那使女只覺手腕一麻,人已失去蹤影,不覺大為震驚,一反手掣出一支雪亮短劍,縱身躍入艙內,只見杜君平端然坐在椅上,哈哈笑道:“難道你們就是這般接待客人的嗎?”
青衣使女又驚又怒,劍訣一領,舉劍便待刺出,只聽後艙一聲嬌喝道:“胡鬧,還不與我退下。”
杜君平知是金鳳出來了,舉目看去,只見金鳳披著一頭青絲,身御一襲粉紅睡衣,滿臉含怒立在艙門,遂起身拱手道:“請恕在下來得魯莽。”
金鳳換上笑容道:“這丫頭太以膽大妄為,容小女子換了衣服再與公子賠罪。”
不多會,已從艙內行了出來,微傲含笑道:“杜公子恁早前來,必有重要事故。”
杜君平見她已換上一套蔥綠緊身褲襖,披上鵝黃大氅,嬌媚中隱泛英銳之氣,不覺眼睛一亮笑道:“姑娘這身打扮,倒像個江湖俠女了。”
金鳳格格笑道:“吃我們這行飯的,那配稱俠女。”
杜君平面容一整道:“請問姑娘,令堂是何姓氏?”
金鳳一怔道:“難道你不曾聽說過當年風靡一時,秦淮最具豔名的葛三娘?”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遠在燕京,十年前還是個蒙館的童生,怎會知道這些事。”
金鳳點頭道:“原來如此,但不知公子今天提到這事是何原因?”
杜君平道:“在下不過隨口問問罷了。”
金鳳眼珠一轉,微微笑道:“公子此來,想是打聽那位杜大俠的事,小女子所知道的,俱已說了,再問我什麼,我也是和你一樣,當時還小呢!”
杜君平不曾防到她竟單刀直入,自動提到這事,想了想道:“姑娘眼神閃炯,步履穩健,一望而知,是位身具上乘武功之人,何故一直隱跡風塵之中?”
金鳳格格笑道:“杜公子你是不打自招,一個弱不經風的白面書生,能說這些話麼?這證明你就是行家。”
杜君平點頭道:“男兒志在四方,讀書習劍,原是極其平常之事,在下並不否認。”
金鳳指著壁上的聯語道:“先母既是才兼文武,小女子傳其衣缽,習幾天武那也平常得很,不足為怪。”睨視杜君平一眼,見他默然不語,遂輕嘆一聲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小女子若不是有難言之隱,也不會在風塵中打滾,操此賤業了。”
杜君平搖搖頭道:“咱們不談這些好嗎?”
金鳳嘆了一口氣道:“不談就不談。”頓了頓又道:“你那位郭伯伯呢?”
杜君平隨口答道:“他拜客去了。”
金鳳突然壓低嗓音道:“你不用瞞我,我看得出來,你們一定是專為打聽杜大俠的消息來的。”
杜君平心頭一懍,徐徐道:“你不用胡猜,我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與他非親非故,打聽這些事幹什麼。”
金鳳冷冷笑道:“但願你言出由衷,老實對你說吧,近日江湖風雲緊急,金陵城隱伏著一片殺機,而且此事與杜大俠之死大有關連,杜公子你若果非武林中人,就犯不上淌入這混水,免罹殺身之禍。”
杜君平劍眉一揚,正待答話,金鳳又道:“杜公子,你若沒有旁的事,就請回吧,但不妨留下一個住址,有空小女子當著人前來專請。”
杜君平隨口道:“在下住城內悅來客棧。”隨即立起身來告辭道:“打擾姑娘了,告辭。”
金鳳也不挽留,送到艙門便即回轉。
杜君平離開飛鳳號後,心中百感交集,甚覺煩惱,信步向一家酒樓行去,獨自要了幾樣菜,自斟自酌地慢慢吃著。
只聽一陣樓梯聲響,一連上來了六人,有的道裝,有的叫化打扮,赫然竟是六君子,杜君平已久不見他們了,心裡不覺一動,因他已然易容,且是舉子打扮,故六君子全然不識,幾人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一桌酒菜,隨即高談闊論起來。
萬里獨行客奚容首先開言道:“杜家娃兒久不見露面,若是落在天地盟手裡,那可是大大不妙。”
天河釣客姜天龍徐徐言道:“據說不久以前曾在金陵出現,近日卻是下落不明。”
五柳先生接道:“難道飄香谷的兩個丫頭,也不知他的下落?”
奚容搖頭道:“她們也正在尋他,據說並非失陷在天地盟,而是被修羅島的人擄去了。”
就在幾人議論紛紜之際,樓下又緩緩上來了一位白面書生,頭戴方巾,腰懸長劍,生得十分俊美,杜君平只覺此人甚是面熟,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白面書生落坐之後,目光卻一直在六君子身上打轉,顯然他十分留意此六人。
六君子生性豪放,言事無忌,秦嶺樵夫三杯下肚,更是語無憚忌,又開言道:“不論怎樣,咱們非得把杜家娃兒找到不可,不然這個人可丟大了。”
奚容瞪了他一眼道:“你急什麼,喝你的酒吧。”
秦嶺樵夫不服氣地道:“修羅門無故來中原生事,就算沒有杜家娃兒這件事,咱們也得找他算算賬去。”
只聽隔座的白面書生冷笑道:“你惹得起人家嗎?”
秦嶺樵夫一怔,呼地從座上跳起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管爺們的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