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亭子裏，慕子瑜給自己泡了一壺茶，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貓一鵝那裏。

　　大白鵝的吃相還算“文雅”，更多是對零食的味道覺得新奇。

　　貓十四就很有趣了。他後腿蹲撐著地面，尾巴豎起得高高，尾端彎成U形，一搖一擺的，雙爪抱著零食包裝袋，正美滋滋地吸溜著辣條，吃得滿嘴沾滿紅油。

　　曾經也有個人喜歡吃，他們從幼稚園相識，學校從幼稚園到高中都是寄宿制，那時候慕爸爸很忙，基本沒空管他。

　　而季媽媽在季澄之兩歲時病逝，季爸爸的事業剛起步，也沒再娶，季澄之也是個沒人管的，所以大多時候，別的小同學週末回家，他們就在學校度過。

　　因著兩個人是同桌，他們的關係也與日俱增，後來，就向園長申請住到同一個宿舍。

　　然後在每個星期五下課，季澄之就會拽著他去學校門口的小賣部，用零花錢買一堆零食。

　　他們一個喜歡吃辣，一個喜歡吃甜。

　　吃了很長一段時間零食後，就吃出問題了，季澄之體重超標變成個圓嘟嘟的小胖子，而他吃糖太多，吃出蛀牙……

　　想到這裏，慕子瑜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

　　剛好吃完一根辣條的貓十四聽到一聲低笑，就好像覺得有一根羽毛從自己的耳朵裏輕輕掃過，酥酥癢癢的感覺讓他耳朵忍不住動了動。

　　轉頭正好看到慕子瑜嘴角還沒有來得及散去的輕淺弧度，心頭不由地微微一跳，他感覺到慕子瑜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比辣條更美味。

　　感覺到貓十四的目光，慕子瑜抬眸看過去，對上他睜得大大的貓眼。

　　“怎麼？”

　　貓十四舔了舔嘴唇，叼著沒有吃完的零食，跳上石桌。

　　“你也吃。”

　　“不用，你自己吃吧。”話剛落，慕子瑜就看到貓十四眼睛裏閃爍著的光芒漸漸熄滅，尾巴也蔫蔫的垂下來，心頭微微蕩起淡淡的漣漪，慕子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摸貓十四的腦袋，道：“我不愛吃這個。”

　　“那你喜歡吃什麼？”貓十四想到昨晚吃飯時，慕子瑜對辣菜都沒下過幾筷子，他的辣條是麻辣口味的，所以……是不喜歡吃辣嗎？

　　看著貓十四的眼睛又亮起來，慕子瑜也不忍拒絕的他的心意，道：“糖。”

　　聽著慕子瑜的話，貓十四眼珠轉了轉，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又開心地搖著尾巴，繼續沒吃完的辣條。

　　慕子瑜只當貓十四是好奇，完全沒有將這個事放在心裏。

　　蹲在石榻上吃著蝦條的大白鵝看著喝茶和吃辣條的一人一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一人一貓之間讓人覺得有種特別的和諧感。

　　慕子瑜多年的失眠症神奇地治好了，只要有貓十四陪著睡，他就能睡得很沉。

　　看著從床頭滾到床尾，然後又滾回來的黑貓，慕子瑜側過身體。

　　“真是因為我的命格特殊的關係，才導致的失眠？”

　　滾動得貓聽著慕子瑜話停下來，四腳八叉地仰著腦袋看著他。

　　“對啊，雖然你的命格現在有我的陰牌壓住，但你還是會有點受影響，夜裏陰氣深重，你的陰氣也會受到影響，你又沒修煉過，不會引導亂竄的陰氣，就會造成你難以入眠，雖然我是貓形態，但我是鬼，吸陰納氣是鬼的本能，所以只要我們睡一起，你的陰氣就會被我吸走，晚上就睡得好啦。”

　　慕子瑜聽著貓十四的話，懂了，想了想，道：“以前，我跟澄之一起睡，也能睡得很好。”

　　貓十四翻身擺出個老大爺坐姿，尾尖一搖一搖的，他記得這個柳丁，是慕子瑜要他幫忙找的那個鬼。

　　“一般人體內都有陰陽兩氣，男的陽氣會偏重，女的則是陰氣偏重，所以男女也分陰陽，但也有一些人是特別的，

　　例如你，你是命格純陰，陰煞入體，才會導致陰氣過盛，與你相反，是命格純陽的人，陽氣天生旺盛，你的那個朋友應該就是了，所以你們在一起，就會陰陽中和一下，你舒服他也舒服。”

　　慕子瑜聽完貓十四的解答，輕垂下眼瞼，遮掩住眼裏一閃而過的思緒。

　　貓十四感覺到慕子瑜的氣突然變了，瞅了他一眼，翻身滾進他的懷裏。

　　“天黑了，該睡覺了。”

　　慕子瑜抬眸對上那雙映照著燈光，閃閃發亮的貓瞳，微微挑起嘴角：“好。”

　　慕子瑜的體質很好，有貓十四在身邊，就不會有陰氣的困擾，不到十分鐘他就沉沉地睡著了。

　　趴在他身邊的貓十四緩緩睜開眼睛，貓眼在昏暗裏散發著悠悠的光芒，他靜靜看著慕子瑜的睡顏片刻，從被子裏鑽出來，無聲無息地跳上窗臺，輕輕推開虛掩的窗子離開。

　　大白鵝窩在蘑菇屋裏打盹，突然感覺到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他睜開眼睛。

　　“大黑？”

　　跳出去的貓十四又轉回來，看到大白鵝從蘑菇屋裏伸出的鵝頭，道：“我要出去一趟，你看著點兒。”

　　“去吧。”大白鵝將腦袋收回去。

　　這是他們兩個說好的，在貓十四不在時，大白鵝就看著點，畢竟慕子瑜可被人惦記上呢。

　　貓十四翻過圍牆後，就跳進黑暗裏，進入陰間，很快就回到無常司。

　　子時將近，正是無常司最忙碌的時候，看到忙得到處去打轉的同僚們，貓十四也沒想著給人添堵，就跑進內堂。

　　內堂的桌案後，黎雪澤正在認真批閱著公文，頭都沒有抬，道：“太貪玩被‘飼主’趕回來了？”

　　貓十四一躍跳到桌上，蹲在黎雪澤的面前，道：“怎麼可能，我的魚可喜歡我了，還給我做小魚幹，麻辣豆腐、辣條、辣豆幹……”

　　黎雪澤聽著貓十四數著吃的，都有些無語了，看來這段時間是過得挺滋潤。

　　“雪小九，你看我對你多好！”說著，就一袋小魚幹和錫紙包裹著的烤魚放到黎雪澤的面前。

　　整個內堂裏，飄蕩起濃郁的美味的香味……

　　“哇，是什麼東西，好香。”白袍翻飛，有人從外面走進來，是白無常謝必安。

　　“師父。”

　　“老師。”

　　“小十四回來啦。”白無常對任何人都是這麼和顏悅色。

　　范無赦對徒弟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有點事，就回來了，順便給雪小九送吃的。”

　　“你回來正好，閻王大人有事尋你。”謝必安吃了一條小魚幹，眼睛都亮起來了。

　　貓十四歪著腦袋，不解為什麼閻王突然會找自己。

　　“應該是‘那個事’。”範無赦也吃了一條小魚幹，眉角忍不住輕輕一揚，覺得味道很不錯，又吃一條。

　　“什麼事？”貓十四對老師的打啞謎，搖了搖尾巴表示好奇。

　　“半個月前，有東西闖進煉獄，造成煉獄混亂，惡鬼趁亂從獄中逃出，幸好地府及時鎮壓，才沒造成大亂，只是有兩個受煉獄之刑的……逃了，一個在鬼差的追捕中跳入往生道，另一個逃去陽間藏匿，不知所蹤。”謝必安微蹙起眉。

　　貓十四停下搖尾巴，微微眯起眼睛，能被關在煉獄裏受刑的，可不只有罪大惡極的邪靈惡鬼，還有更可怕的東西，現在一下子跑掉兩個，這是要有大麻煩了。

　　“閻王大人找你過去，應該也是說這個事。”範無赦道。

　　“哦哦，那我現在就去找閻王大人。”正要從桌子上跳下去，貓十四動作猛地頓住，又退回來，看著黑白無常，彎起眼睛露出狡黠的表情，道：“老師，謝叔，小魚幹好吃嗎？”

　　“好吃。”謝必安點頭。

　　範無赦挑眉，讓他有話快說。

　　“嘻嘻，是有個小小的事要拜託老師和謝叔，找一個十年前車禍身亡，叫季澄之的鬼。”

　　十年前橫死的鬼，現在應該還在地府排隊等投胎，他原本想用小魚幹賄賂記錄亡魂陰籍的陰籍司管理，現在遇著無常司兩位管理，當然是肥魚不流外人嘴。

　　因為黑白無常是可以隨意調動陰籍記載的。

　　范無赦目光幽深地看著搖尾巴的學生，表情很嚴肅。

　　“謝叔，我這兒有糖醋烤魚。”貓十四掏出用錫紙包著的糖醋烤魚，送到謝必安的面前。

　　慕子瑜對他超好，雖然知道他喜歡吃辣，但每次都會給他準備各種口味的魚，這個糖醋烤魚他原本就是用來討好白無常的。

　　因為，在很多時候，討好白無常比討好黑無常有用得多。

　　鮮香酸甜的魚香味飄散彌漫開，謝必安雙眼發光，接過糖醋烤魚，摸摸貓十四的腦袋：“謝謝小十四。”

　　看著謝必安收下糖醋烤魚，範無赦一揮手，就見一根銀索從他袖中射出，射入幽暗裏……

　　過了片刻後，範無赦收回銀索，道：“地府裏並無有關‘季澄之’此魂的陰籍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