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光球內的人，眼皮動了，但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血……到處都是血，他的世界裡只有血……

　他奔跑著，拚命跑著，想要跑出這血的世界。

　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掙紮了多久，他的眼中只有血，他的手上只有血……

　“寒月凌然……”

　誰！誰在叫我？

　“慕然……”

　他面前出現了一個少女，她緩緩走向他，周圍的場景瞬間變換，她在花下走來，巧笑倩兮的看著他。

　“傾……華……”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呃……”她的胸口被一把長劍刺透，臉上的笑容凝固，嘴角溢出血跡。

　那把長劍被緩緩拔出，她緩緩倒下，看著他的目光是那樣柔和、溫暖……

　“傾華！”

　他跑過去，在看見那手握長劍的人時，他怔住了！

　那是他，冷血殘忍的他，冷冰冰的看著最想守護的人倒下，眼中只有冰冷。

　他看向他，他手持長劍，一身白衣，那長劍上流淌著的血，卻是那樣刺眼，那樣鮮豔，讓人無法忽視。

　他一身血衣，眼中卻是萬般情感湧現，如他的心般熾熱卻也冰冷。

　她倒在那裡，無力的對他伸出手，嘴唇微動，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她身後的他，揮起手中長劍，劍光閃閃，血液四濺！

　不！

　他伸出手，終是什麼也抓不住！

　他一劍斬殺了她！

　他冷漠的眼神看向他，就好像在嘲笑他的無能為力，他的弱小不堪！

　“啊！”他仰天怒吼，雙眸一片血紅。他握緊雙拳，衝向了他。

　你為什麼要殺她？

　哪怕這只是幻像，也絕不允許！

　他衝過去，一手插入他的胸膛，捏住他的心臟。

　“寒月凌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殺了我，你也會死，再也出不去！”

　他聞言有一瞬間的猶豫，但也只是一瞬間，當即捏爆了他的心臟，看著他緩緩倒下。

　他嘴角溢出鮮血，胸膛痛的厲害，就好像他剛才自己捏爆了自己的心！

　他跪倒在她身前，她還是目光柔和的看著他先前站的方向，他伸出手，手哆嗦的撫上她的眼睛，將她的眼睛閉上。

　他害怕這樣的目光，好害怕……

　他站起來，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他一身白衣，手持一把銀劍，冷笑著看著那些衝向他的人。

　銀光閃閃，血色衝天。

　他一劍封喉，一劍又一劍的斬殺著。

　“啊……然弟……”他看著刺入胸膛的銀劍，抬頭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心心念叨的人。

　他冷笑著，抽出銀劍，血液四濺，濺到他臉上，濺到他身上，染上斑斑血跡，妖豔而刺眼。

　他緩緩倒下，對他伸出手：“然弟……”

　他手中銀劍一回刺，身後……

　星辰宮殿——

　光球中的人，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猛然睜開眼睛，神光湛湛。

　玉石柱上的天藍色珠子不再射出光線，光球慢慢化開，她身體慢慢漂浮立起，落地。

　辰月白羽站在玉石柱外，看不清他兜帽下的臉。

　“大哥……他回來了嗎？”她的聲音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乾澀嘶啞。

　辰月白羽不語。

　他沒……回來啊！

　慕月傾華轉身離去。

　慕然，你不會回來了嗎？

　帝都——慕家——

　一間裝飾的清雅素淨的閨房內，一個白衣少女，失了魂般坐在床邊，看著床上安睡的人兒。

　變得猩紅的天空，低沉的呻吟著，哀嚎著……

　三千青絲無風自舞，倩影婀娜多姿，手中長劍，寒光凜凜，血色飛揚。

　她踩在血流成河、白骨堆積的地面，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妖豔邪魅的紅衣少年，劍尖劃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就好像死亡來臨時的奏鳴曲。

　他無力的掙紮著站起來，卻一次次的倒下去，手中緊握著一把黑紅色的長弓。

　他臉色蒼白、嘴唇乾裂，望著她的眼神沒有殺意，只有平靜，接受死亡的平靜。

　她嗜血的笑著，眼神冷漠陰鬱。

　“寒月凌然，我終於可以手刃你了！”

　她舉起劍，毫不猶豫的一劍揮下，他握著長弓的手，被她一劍斬斷，鮮血噴濺。

　“你該受千刀萬剮而死！”

　她沒有一劍斬殺他，而是一劍一劍斬去他的四肢……最後斬下他的頭顱……

　“哈哈哈……”她癲狂大笑。

　她盯著那熟睡的玉顏，腦海中的那一幕，怎麼也揮不去，抹不掉。

　床上的人兒突然睜開眼睛，看到她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詫與害怕。

　“姐姐，你怎麼會……”她趕緊起身坐起，疑惑的看著她。

　“吾做了個夢，一個很長的夢……”

　一襲紫衣，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

　她站在祭天台之上，台下站著她的族民，在滅族之災來臨時，他們依然義無返顧的緊緊追隨於她，與她與九月神族共存亡！

　霧蝕荒域的天不再是單一的血色，而是夾雜了其他的色彩，可卻是那麼的令人恐懼。

　望著那被撕開了的天空，無數嗜血、貪婪、殘暴的妖、魔、仙、神、人前仆後繼的湧來，而那些人中，卻有一個她最熟悉的面孔！

　她寵溺了，縱容了一生的妹妹！

　“吾等生是為守護九月神族而生，死是為守護九月神族而死，縱使屍骨無存，魂飛魄散，萬劫不復，也誓要與九月神族共存亡！”

　“我等誓死追隨月主，與月主同九月神族共存亡！”

　無數的人齊刷刷的跪下，堅定不移的誓言響徹雲霄！

　“殺盡入侵者，血染霧蝕荒域，血祭九月神族眾神靈！”

　慕月傾華廣袖一甩，月輪飛刀飛旋而出，她飛身而起。

　“殺盡入侵者，血染霧蝕荒域，血祭九月神族眾神靈！”

　“殺盡入侵者，血染霧蝕荒域，血祭九月神族眾神靈！”

　“殺盡入侵者，血染霧蝕荒域，血祭九月神族眾神靈！”

　台下的族民，手持兵器，紛紛起身，殺氣衝天！

　“殺！”慕月傾華握住月輪飛刀，舉起手來，眼中殺意迸射，身上氣勢大漲。

　“殺！”

　“殺！”

　“殺！”

　無數族民生死不顧的吶喊，沖上去斬殺那些想要毀滅他們守護的東西的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入侵者！

　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光他們，守衛九月神族！

　她望著瞬間就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九月神族聖地，望著廝殺、不顧生死的族民，她眼底有著深沉的痛恨！

　“爾等螻蟻，妄想滅吾九月一族！”

　她紫眸血光一閃，血眸立現，眉心處的銀紫色曼陀羅印記，變成了血色，妖豔、張揚、恣傲！

　看著越來越多的族人倒下，看著越來越多的入侵者前仆後繼的湧入，她知道五界域的人，都會在今天踏足九月神族，染上九月神族之人鮮血！

　那個熟悉卻陌生到讓她覺得可怕的人，肆意妄為的笑著，看著眼前這一幕，“哈哈……慕月傾華，你不是最在意九月神族嗎？我今天就讓你眼睜睜看著九月神族一族被屠殺殆盡，血流成河，白骨成山！”

　“汝喪心病狂，無藥可救，該死！”她冷冰冰的看著她，眼中月輪飛刀飛旋而去，在半空中極速劃過，無數入侵者，頭顱落地，直逼慕傾憐而去！

　慕月傾憐冷笑，手中出現了她送她的素風劍，一劍斬向月輪飛刀，而月輪飛刀好似人一般，輕易避開了，飛旋她身邊而過。

　她手中的素風劍突然斷裂，掉落下去，她愣愣的看著手中的殘劍。

　“汝，不配。”

　慕月傾華冷冷道。

　“哈哈哈……我是不配，你慕月傾華是高高在上的高貴嫡仙，而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丑！”

　慕月傾憐扔掉手中的殘劍，手腕上出現一個鐲子。

　七殺鐲！

　慕月傾華眼中寒光一現，月輪飛刀飛轉，冷光閃過，她的手腕，鮮血噴濺，七殺鐲隨著她的玉手落入塵埃。

　“吾，今日便將汝加注於慕然的痛苦還與汝，將汝加注於族民的痛苦還與汝，將汝之於九月神族的罪人，斬殺！”

　慕月傾華眼中殺意一現，月輪飛刀從慕月傾憐身後飛旋而來，銀光一閃，月輪飛刀已然飛入慕月傾華之手，慕月傾憐直愣愣的盯著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沒有還手之力。

　她眉心出現出一條血痕，然後整個人一分為二，“嘭！”的一聲巨響，化為灰燼。

　當真是挫骨揚灰呢！

　慕月傾華看著遠處的一抹白色身影，眼底有著深深的不捨與眷念，看著他手持銀劍，在空中與那些各大勢力之主拚殺，白衣染血，冰眸嗜血。

　吾守護了一生的九月神族，絕對不會讓爾等螻蟻毀了！

　吾愛的人，永別了！

　“吾以神魂為祭，以預言之神的名義，立下詛咒，但凡侵入霧蝕荒域屠殺吾族民者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受無情烈火灼燒神魂；吾以神血為祭，以月輪女神的名義，囚禁侵入霧蝕荒域的所有人，將所有人絞殺；吾以神軀為祭，以古神之後的名義，從今往後但凡對九月神族存有禍心之人，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

　“啊！”她揚起手，一手插入自己的胸膛，捏碎自己的心臟。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進入霧蝕荒域的通道在一點點變小，那些侵入者恐慌的看著漸漸閉合的通道，一個個不要命的想要逃出去，還沒跑出幾步，便被一股無形之力絞殺。

　那道染血的白色身影，眼中難掩驚恐、哀痛、絕望……向她疾奔而來，摟抱住了她下墜的身子。

　她看著他，費力的抬起手，想要觸碰他血跡斑斑，傷痕纍纍的臉，她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眼睛就沉重的閉上了，抬起的手無力的垂下。

　慕君，吾傾慕君！

　“啊！”他抱緊她冰冷的身體，萬念俱灰，悲痛欲絕，“華兒！”

　不要離開我！

　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

　他很想留住她，結果什麼也留不住。

　他發了瘋的用法力護住她漸漸消散的軀體，雙眸透著瘋狂光芒！

　“華兒！”他最終什麼也沒有留住，懷中空空如也，他徹底癲狂，衝出霧蝕荒域，自此再無他的蹤影！

　可是五界域內，那些參與了屠殺九月神族的人，還未來得及進入霧蝕荒域的人，一個個莫名被殺，死狀慘烈！

　慕月傾華雙眼迷茫而傷懷的望著慕月傾憐，緩緩道：“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你殺了慕然，殺了好多好多無辜的人，用他們的血、用他們的魂魄開啟滅殺之陣，集合各大勢力的力量打開了外人進入霧蝕荒域的通道，大肆屠殺族人，我親手斬殺了你……最後，我發下詛咒，讓我永遠消失於天地間的詛咒，終於守護住了九月神族，守護了族人……”

　慕月傾憐看著她，小嘴微啟，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憐兒，你告訴姐姐，姐姐只是做了個夢，一個荒唐無比的夢！”

　慕月傾憐看著她，搖著頭，眼淚嘩嘩流下。

　那不是夢，不是啊！

　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情，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

　不是夢啊！

　“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說？！”慕月傾華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搖晃著她，“你告訴我，那只是一個夢，只是一個夢，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你一直都是我那個天真無邪，善良可愛的憐兒，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告訴我啊！”

　慕月傾憐搖著頭，看著這樣失控的姐姐，她真的很痛苦，可她無可奈何。

　慕月傾華冷靜下來，放開了她，站了起來，冷冷的看著她。

　“憐兒，姐姐說過會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但凡你再殺一人，定不輕饒於你，可你……”

　居然殺了慕然！

　慕月傾華眼中透著深深的失望與哀痛。

　“姐姐，憐兒錯了……憐兒知道錯了！”慕月傾憐抓住慕傾華的手，無比可憐的乞求著，“姐姐，我錯了，原諒我……姐姐……我錯了！”

　慕月傾華甩開她的手，冷聲說道：“慕然出不了月魔塔，是你殺了他嗎？”

　月魔塔九月神族女子想要進入，必須手染鮮血，煞氣纏身，否則根本進不去，而慕月傾憐正好符合條件，進去月魔塔，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且慕月傾憐曾想殺慕然，所以她是最可疑的人，再加上慕月傾華所做的夢，以及慕月傾憐剛才的表現，慕月傾華心裡有了猜測，只待慕月傾憐的反應或是回答了。

　慕月傾華從未殺過一人，哪怕是她下令所殺之人，皆是罪孽深重，不可饒恕的該殺之人！

　月魔塔是絕對不會讓未染一絲血腥的九月神族女子進入其中，這就是慕月傾華拼了命也進不去，而慕月傾憐卻輕而易舉的進去了，還殺了慕然！

　慕月傾憐怔怔地看著被她甩開的手，聽著她質問的話，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姐姐，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你真正容不下憐兒的原因，都是因為憐兒殺了慕然！

　殺了你的慕然！

　我若是殺掉的人是寧寒子卿，你可會如此這般？

　若是被殺掉的人，是妹妹，你可也會如此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