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不安

　　謝晉從宋校長的辦公室走出來時，神色凝重，心中思緒紛亂。明明升遷是件好事情，可他為什麼……這麼不安呢？

　　他剛來這個學校不到一年，便空降為商學院的副教授，已經算是十分破格了，這回宋校長居然告訴他，要讓他升為教授。都說這副教授到教授雖只有一字之差，可這之間是正妻和寵妾的區別，有些人甚至蹉跎了一輩子，也冠不上一個教授的名號。

　　年僅三十出頭的他，在學校這些老教授面前還是資歷太淺，卻能同那些人平起平坐，本就惹來許多紅眼，這升為正教授的事情一傳出去，那些人還不得把校長辦公室的電話都打爆了？

　　這著實讓他為難。

　　宋校長同他私交甚篤，亦師亦友，還不吝惜提拔他。謝晉本就是面冷心熱之人，宋校長的恩情他一直記在腦海裡。只是礙於旁人的風言風語，他在學校裡從未透露出和宋校長的私交，以免招惹是非。可這回，宋校長這個恩情，他實在有些消受不起了。

　　謝晉扯了扯衣領，將心裡那點煩躁的情緒強行壓下，踱步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如今已臨近年末，謝晉這頭事務繁多，即便他平日再怎麼冷靜，也常感覺到焦慮難耐、力不從心，連原本就纖細的身型又清減了不少。

　　這種時候，他總是想起他那位在遠在異國的小男朋友。

　　可對方估計也是臨近期末，忙到焦頭爛額，再加之時差原因，平時聯繫得也更少了，常常才寒暄一兩句便沒了下文。

　　謝晉雖然嘴上不說，可內心還是有些介意的。往日裡時晏總愛粘著他，可最近卻一反常態，讓他覺得連對方發過來的微信消息中，好像也帶著些倦怠的味道。

　　其實他內心明白，在熱戀期過後，逐漸冷卻下來的熱情是再正常不過了。可是這正好發生在對方赴英交換的節骨眼，讓他心中總是惴惴不安，那些塵封的記憶似乎又要在眼前重演一般。

　　當初蘇俊暉出軌的時候，大約也是在這時候吧？

　　那時他也同對方處於熱戀階段，可對方卻不巧在大三交換的時候同謝晉分隔兩地。那時的他還不像現在這樣，渾身上下皆裝備著拒人千里的盔甲。與之相反，雖說他一向冷淡，可他也曾天真過，也曾憧憬過同初戀完滿的愛情。

　　只可惜，對方最後還是負了他。隨著破碎的初戀的，還有他所有真摯的信任與忠貞的愛戀，才變成了如今這副防備而冷漠的模樣。

　　謝晉靠在辦公椅上，不去管那紛雜的外務，難得地放空大腦，一邊摸著手機、一邊思緒已經飄向了遠方。

　　現在時晏那邊……應該是早上了吧？

　　神遊天外的他竟也沒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撥通了對方英國的手機號，直到那手機在他手邊“嘟嘟」了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謝晉正想著大清早的，還是不擾人清夢、趕緊掛掉電話為好，沒想到，電話竟然被人接通了。

　　只是那人的聲音並非他日思夜想的小男朋友，反而是個有些沙啞慵懶的男聲。雖說這聲音啞啞的，可在隱約間還是能聽出對方平日裡的清亮，約莫也是二十出頭的大好年紀。

　　「喂喂……你誰啊？」電話那頭的陌生男人不耐煩地說道。

　　謝晉只覺得一陣眩暈，心裡頭怦怦跳得極快，仿佛他所有的、關於戀人的惡意揣測都在此刻應驗一般。他攥緊了手機，手心裡甚至溢出了微涼的汗液。

　　「我，」謝晉艱難地開口道，「我找時晏……」

　　「嗯，時晏？「那男人迷糊地重複了一遍，又接著應道，「原來這是時晏的手機啊……」

　　話畢，那人似乎放下了手機，聲音從遠方傳過來：「喂時晏，快起來，有人找你……」

　　「別吵吵……讓我睡……」電話似乎靠在裡時晏比較近的位置，連他半夢半醒間的嘟囔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是誰啊……」

　　「我看看啊——謝老師。」

　　「嗯？」

　　謝晉聽到這，終於沒壓下心中幾乎要洶湧而出的苦悶，甚至不願聽戀人接下來的辯駁，徑直掛斷了電話。

　　接電話的那位元陌生男人微啞的聲音中還帶著些媚意，而自己那位小男朋友居然和那人在早上七八點左右的時候，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就算他再心大，也忍不住浮想聯翩了。

　　雖然理智上，他還是相信時晏的人品，相信對方並不會做出出軌這樣下作的事情。可感情上，他在這方面卻總是自卑而膽怯，悲觀而消極。尤其是在聽到對方昨夜的枕邊人似乎是位年輕男孩的時候，他那些不安的情緒又被放大了無數倍。

　　這樣的差距，都在時時刻刻、一遍一遍地提醒著他，他同時晏，是有著近一輪年齡差的師生戀人，而他們二人，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著，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來電人是他的那位小男朋友。可他這回卻好像較上了勁，和那些戀愛中的小姑娘似的，掛斷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最後便靠在椅背上，任其響徹房間了。

　　他自己都搞不太明白了——他明明是個三十歲的成熟男人，為何又會做出如此小孩子心性的事情？

　　而在那手機不厭其煩地響了好一陣之後，終於趨於平靜。似乎電話那頭的人已經心灰意冷，不再繼續騷擾他了。

　　謝晉這時又不太滿意了，拿起手機看著螢幕上的十幾個未接來電發愣，想撥回去，卻礙於面子不願意放下身段主動求和。

　　這時電話再次響起，謝晉原想掛斷，卻鬼使神差點了接通。

　　「謝老師！」這回是手機本人沒錯了。

　　「怎麼？」謝晉佯裝沒事人地應道。

　　時晏小心翼翼地問道：「謝老師，你是不是生氣了？」

　　謝晉冷著一張臉回道：「我哪裡有生氣。」

　　這絕對是生氣了吧——熟知謝晉脾性的時晏暗暗想道。

　　「謝老師，你不要誤會啊！」時晏趕忙撫平自己謝老師炸開的毛，「我特麼和早上那逼啥事情都沒有！」

　　就你這個解釋，倒是比較像越描越黑——謝晉心裡腹誹道。

　　「那傻逼昨天和女朋友分手了，大半夜跑來我房間喝酒，還發酒瘋灌我，我現在頭還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