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雨師》點映會
這個問題,是我一直琢磨不明白的一個點。
跟顧懷偷偷對戲固然很爽,但因為沒人能看到,我的表演也沒有人會叫停,因此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和表演是對是錯。現在有了機會,就趕緊請教顧懷。
“這個啊……”顧懷笑,這時候還有閒心賣關子,“你覺得呢?”
“我覺得,她可能也不知道。”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正因為不知道,所以你問她會不會離開時,她不敢給出一個肯定的答复,只能扯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不是'我',是'主角'。”顧懷頗為無奈地說。
我不小心說錯了,只好打了個哈哈:“都一樣,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顧懷嘟囔,忽然問我,“如果你是精靈,會怎麼做?”
“那還用說,當然是想說的話趕緊說,想做的事情趕緊做。”我說,“能夠相處的時間那麼短,可不能浪費在其他事情上面。多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快活。”
“ ——哪怕對另一個人來說,這些快樂將會在分別後變成加倍的痛苦?”
這個問題難倒我了。我認真想了一會兒,誠實地說:“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呀。”顧懷笑,又問,“如果你處在主角的位置上呢?你希望精靈告訴你他離開的時間嗎?”
“不要。”我想也不想地說,“這樣,我每一天都要數著還剩多少日子,多煎熬啊。”
“哈,我猜你就會這麼想。”
顧懷看著我,笑了。
他好像想通了什麼,整個人彷彿有了支撐,一下子變得自在輕鬆許多。之後再次開拍,他就突然如有神助,跟磕了藥似的狀態大好,一條就過了。
我暗自認為,這一定都是我的功勞,我身上說不定也有什麼厲害的天賦在。不然,怎麼跟我聊聊天,顧懷就開竅了呢。
電影拍了一個多月,就在顧懷即將殺青的時候,聖丹電影節開幕了。
陳子旭已經飛往國外參加開幕式,並且鄭重地拜託給顧懷一項很重要的任務——《雨師》將在兩天后舉行點映。陳子旭希望顧懷能夠出席點映會,參加宣傳活動。
其實,原定出席的人是副導演和葛韻,但非常不巧的是,副導演前兩天突發闌尾炎,葛韻去看望她,在路上隨便吃了點路邊小攤的煎餅,結果食物中毒,現在還在輸液。於是倆人住進了同一家醫院,除非點映會開在醫院裡,不然她們倆是絕對趕不上了。
這些倒霉事顧懷之前就已經知道,也有一定心理準備。接完陳子旭的電話,馬上就跑去跟劇組請假協調時間。他的戲份已經不多,就在這兩天先拍了對手戲和群戲,將最後剩下的一點單人戲後挪,空出了一天的時間。
雖然請了假,行程卻並不悠閒。顧懷上午在劇組拍戲,下午就要收拾行頭去趕點映會。好在他辦事效率高,做事情井井有條,倒不至於手忙腳亂。
一切收拾完畢,眼見時間差不多,顧懷就溜達到路邊等司機來接。車來得非常準時,只是顧懷打開車門一看,我跟他都頓時一愣。
車後座上已經坐了一個人。
“大哥?”顧懷驚訝。
安云棟完全無視了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上車,一起去。”
路上我才知道,原來安云棟在得知“安非”成為《雨師》男一號後,竟以個人名義,對電影進行了投資。這次點映會他也會出席,主要是看看自己投資的成果。
靠,難怪陳子旭當時那麼痛快就配合顧懷和冷楓引蛇出洞,還賣力地進行表演,原來根源在這裡。
“謝謝大哥。”顧懷連連道謝。
安云棟淡淡看了他一眼,依然沒搭理。
我在一邊聽得心裡酸水直冒,忍不住撇嘴:“他又不知道是你,你謝他做什麼。他是給我投資的。”
顧懷無奈:“我說你到底在吃誰的醋啊。”
我想了想,發現自己也不知道。顧懷就笑話我糊塗又愛吃醋,是個醋葫蘆。我不服氣,跟他爭論,卻說不過他,也想不出殺傷力強的外號,被氣得直哼哼。
安云棟面色如常,態度高冷,並不摻和我跟顧懷之間幼稚的爭吵。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他額頭的青筋跳了一路。
《雨師》的點映,大獲成功。
雖然知道大銀幕上面的那個人不是我,但依然帶給我一種微妙的代入感。我靜靜飄在電影院上方,看著觀眾們的反應。
他們在笑,在哭,在認真地看,完完全全沉浸其中。他們的人生各不相同,但在這短短一百多分鐘裡,卻共享了同樣的喜怒哀樂。
或許,這就是顧懷說的“很上癮”的感覺。
我若有所思,看向顧懷。他坐在黑暗裡,臉龐被銀幕的光影映亮,微微笑著,眼睛裡有光。
電影結束,觀眾熱烈鼓掌,顧懷的現身更是將全場氣氛推向高潮。他是今晚當之無愧的焦點,舉手投足間風範氣度十足,哪怕面對極有深度的問題依然能侃侃而談。還在其中一個環節裡請了安云棟上場。
我本以為安云棟會將對顧懷的漠視進行到底。沒想到他居然很給面子,上台後,兩人手足情深的畫面吸引了大批記者,引發現場女性的陣陣尖叫。我還隱約聽到有人起哄讓顧懷當場表演個表情包來看看,不禁十分期待。可惜的是,那人喊了兩嗓子,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點映會之後有一場媒體晚宴,安云棟交代了顧懷幾句,就要先行離去,突然被一個聲音叫住。
我扭頭一看,發現這人有點眼熟。細細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人是安云棟曾經的大學同學,肖遠。這傢伙畢業後“不務正業”,成了個自由記者,是個很有趣的人。我記得他來找安云棟玩的時候,還給我講過他如何跟踪一個在醫院附近收破爛的傢伙,最後協助警方搗獲了一個製作假藥的窩點。故事曲折離奇,經歷驚心動魄,讓十六七歲的我充滿憧憬,還升起過成為一名記者的念頭。
“咱們有多久沒見了?一年多了吧。”肖遠跟安云棟打完招呼,又扭頭衝顧懷笑,“小非可真了不得,演得真好!”
顧懷禮貌道謝。肖遠又狠狠誇了他一頓,還說《雨師》是他今年看過最好的電影,一定能在聖丹電影節上斬獲桂冠。
安云棟臉上也帶了笑意:“你這個大忙人,一年能看幾部電影?你再誇,他可要當真了。”
“我這陣子還真沒少看。”肖遠笑著說,“前一陣剛跟完一個大案子,我可是好好休息了一個多月——對了,那個案子,跟你們家還有點關係呢。”
“我們家?”安云棟微微一怔。
“不對不對,我說得不嚴謹,是跟曾經的你們家,唔,到現在得有二十年了吧。”肖遠算了算,“嗯,是有二十年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們家醫院有個姓楊的醫生,叫楊奕的,醫術高超,非常有名,我記得我媽當年還去找他看過病……但老話怎麼說來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肯定想不到,他私下里竟一直參與非法人體器官買賣——”
“他跟我們家沒關係。”安云棟冷冷地打斷了他。顧懷略帶詫異地看了安云棟一眼,肖遠自知失言,連連道歉。
安云棟搖搖頭:“你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聊那些敗興的話題做什麼?你去年就欠我一頓酒,今天無論如何也該補上。”說完,他對顧懷說: “別呆太晚,早點回去休息。別忘了明天還要拍戲。”然後就拉著肖遠離去。
安云棟離開,顧懷仍然站在原地。我叫了他一聲,他如夢初醒。
“你想到什麼了?”
“你哥反應有點奇怪。”顧懷皺眉,“你見過他剛才的樣子嗎?好像跟那個姓楊的有仇一樣。”
我連連點頭:“對啊,太嚇人了,他面對我都不這個樣!而且,他好像也不願意讓我們跟肖遠多說話。”
“所以,我在想……”顧懷看看我,遲疑片刻,說,“你還記不記得那份疑似是你的體檢報告?上面的醫生簽字,就是'楊'。”
我大驚:“你懷疑,當年給我做體檢的,就是這個楊醫生?不會這麼巧吧。”
“二十年前,你家的醫院,姓楊。”顧懷懊惱地一拍腦袋,“我早該想到的。你家裡既然有醫院,你的體檢也多半會在那裡做。”
我想了想,發現還真不能怪顧懷沒想到。我一直知道安家曾經有座醫院,卻也從沒聯繫起來。
其實這也沒辦法,誰讓我回到安家的時候,那所醫院就已經改成療養院了呢。
“這樣一來,楊奕那裡,應該有更多線索。”顧懷沉吟,“比如說,有當年給你做體檢的原因——或者是真相。”
“難道當時他們認為我不是安先生的兒子,所以進行了檢測?”剛一出口,我就意識到不對。因為我跟安先生的血緣關係如假包換,真要這樣,應該反過來才對。我只聽說過把別人兒子趕出去的,沒聽說有人鑑定出是自己的兒子,反而丟到外面。
顧懷無語地看著我:“從體檢項目來看也不像啊。肯定不是血緣鑑定,你就放心吧。”
那,又會是什麼呢?
我在心裡不斷猜測著,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對顧懷說:“療養院!快去療養院!我記得那裡有個檔案室,安家人過去的健康檔案都放在那裡。如果我兩歲之前在安家,沒道理沒有我的。那裡一定有線索!”
作者有話說
安云棟心裡苦。這個傻弟弟,被人吃得死死的,連口頭便宜都佔不到啊
一點不像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