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玉露金風
路九辰是個這樣的人:卓玉根本摸不準他是什麼脾氣,他好像根本已經擯棄人類正常的喜怒哀樂,但是當他爆發的時候,誰都擋不住他。
雖然卓玉不大產生生理慾望,但是大家都是男人,衝動起來會怎麼樣彼此都再清楚不過。卓玉這時候看著路九辰,腦子裡只剩下吾命休矣這麼一個念頭。
「你他媽滾下去!」
「卓玉,」路九辰猛地把他翻過去,噬咬著他修長的後頸,「你活該。」
寬鬆的衣袍在糾纏中被扯得七零八落,卓玉揚起頭,狠狠一肘子搗過來。路九辰抓住他的手,在唇邊親吻著,在指關節上留下血紅的吻痕。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
「什麼時候你開始打我主意的!」卓玉從牙齒縫裡逼出來幾個字,惡狠狠的加重聲調,「——路師兄!」
路九辰低沉的呵呵笑起來,「還在山上的時候。」
卓玉簡直要抽掉。還沒有師成下山的時候,這個一向沉定穩當的路九辰路師兄,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頂尖高手,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是一副舉世無雙的正人君子摸樣,雖然野心勃勃如卓玉,在潛意識裡也是對這個男人抱有一點敬畏肅然之感的。別說後來舉兵竊國,就算是當初在山上不小心做錯什麼事或練功偷懶,也是必須小心隱藏不能給師兄發現的。
還記得以前在山上的時候,這個男人就沉默得彷彿山岩一般,當時卓玉已經有些種種隱秘而不善的心思,但是每每觸及路九辰,便又有些畏縮。直到日後下山去西宛,他還怕路九辰會尾追而來,特意做得低調不引人注意,誰料最終還是被路九辰發現。
當時他以為落到路九辰手裡去不死也得脫層皮,還當是這個師兄到處逼迫他監視他是因為出於江湖正義什麼什麼正大光明的道義呢!
卓玉羞惱成怒:「你個混帳!王八蛋!……」
「知道就好。」
接下來憤怒的叫駡聲被堵在唇舌之間,喝醉酒的人力氣特別大,更何況在路九辰面前卓玉這個等級還不算有威脅力。他輕而易舉的就把手探到衣底,握住那還沒有反應的器官。
卓玉猛地彎下腰。
上一次已經是很久以前,那天晚上的記憶他其實不是很清楚,開印的痛苦其實已經湮滅一切。路九辰佔據主要的引導作用,到最後他完全已經喪失意志,醒來後就完全沒什麼印象。
那個時候他可以安慰自己說是情勢所迫,權當看病吃藥;更何況路九辰也沒有怎麼提醒他,第二天醒來仍然是執禮相待心照不宣,就當昨晚是做一場春夢。
可是現在呢?現在被衣衫不整的壓在床上強迫挑起慾望,甚至被打開被佔領被侵犯……算怎麼回事啊?
幾乎要抓狂的心情和越來越鮮明的快感交織在一起,空虛的渴望讓人恐懼。卓玉喘息著咬緊牙:「停……!停下來!」
「真停下來一會兒你會求我繼續的。」路九辰的聲音竟然還十分有條理,「我現在自製力很差,你最好別惹我發狂。」
卓玉緊緊閉上眼,難得有些脆弱的神態,長長的眼睫劇烈的顫動著,雖然強撐著呻吟,實際上卻是一個求懇的姿態。
長久以來的陰暗的心思都無處隱遁,路九辰冷笑一聲,衝動的想說什麼,又終究沒有說出口。他粗暴的親吻著卓玉的鎖骨,在白皙而緊繃的皮膚上肆無忌憚的留下齒痕。
總有這麼一種人,雖然經過苛刻的鍛煉,但是養尊處優、保養得當,從皮膚的觸感上就能體現出歲月的優待。其實路九辰不大他多少,但是當他留下吻痕的時候,卻總有種卓玉仍然還很年輕、好像還是山上那個飛揚跋扈的少年人一樣的感覺。
卓玉幾乎什麼都感覺不到,快感在刹那間達到頂點,彷彿整個身體都痙攣起來,快感彷彿閃電一樣流過身體,從每一寸經脈之間走過,然後曾個人一下子就軟下來,高 潮後的疲憊讓卓玉動一下小手指的力氣都沒。
「該我。」
卓玉還沒聚攏神智,潛意識裡就感覺到危險的逼近:「路九辰你少趁人之危……」
路九辰的聲音沙啞得可怕:「早告訴你少算計我,活該。」
手指輕而易舉的侵入那個隱秘的地方,緊窒和火熱的感覺在最大限度上刺激男人的神經。他深深的喘一口氣,卓玉還想把他踢下去,路九辰一把拉起他後腦勺上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然後粗魯的親吻下去。
「啊……」
路九辰幾乎難以忍耐暴躁的慾望,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門被急匆匆的闖開。
「蔻兒啊!蔻兒!外邊來大爺,指名道姓要找你……」
老鴇的聲音就像是被掐斷一樣卡在喉嚨口,除咯咯的骨頭錯節發出的聲音之外,其他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乾萬帝抱著臂站在門口,看起來面無表情,實際上卻眼冒精光,恨不能伸頭進去看。明德探頭探腦的好奇的往裡望,無奈被乾萬帝大力按在身後,完全看不清裡邊發生什麼。張闊低眉順目的站在一邊,生怕自己成為國師一怒血流成河的第一個犧牲品,於是拼命躲藏著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卓玉抓狂。
路九辰竟然一點名為尷尬的情緒都找不到,理理衣服,拉住卓玉阻止他衝出去殺人,然後彬彬有禮的表示一下自己的驚訝:「陛下如何會產生來青樓一逛的興致?既然陛下心有所好,那我也有成人之美,這位姑娘今晚歸您,慢走不送。」
卓玉手背上青筋暴起:「放開我,我今天一定要殺人……」
乾萬帝誠懇的道:「路總管言重,朕實在是不知道您二位還有這般興致,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們明天再找這個姑娘不遲。」
路九辰正色:「其實我是不需要第三個人在這裡的,陛下既然有心前來,千萬莫要空手而歸才是。」
卓玉一邊狼狽不堪的掙扎一邊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放開我……我殺他們……」
明德探出頭,咬著指尖,迷迷茫茫的問:「我的點心……我的……」
「其實是我家孩子需要這位元姑娘,所以我們是不急的,不急的,」乾萬帝急忙解釋,「既然國師如此……如此……如此急切,那我們就先行離開好。」
路九辰不出意料的誤解為另外一種意思,他看看明德,又看看已經被拉遠的小蔻娘,再看看乾萬帝,目光中難以掩飾的透出驚悚的神色來。
乾萬帝立刻意識到路九辰腦子裡那驚世駭俗的誤會:「不,其實您誤解,是這個樣子的……其實……」
卓玉掙脫路九辰的壓制,憤怒而抓狂的衝過來:「老子忍你們中原人很久老子再也忍不老子今天非要殺你們不可——!」
轟隆一聲巨響桌子椅子門板全都震在一起,煙塵中叫打叫殺的聲音此起彼伏,路九辰奪路上前去不要命的拉住卓玉,正好堪堪擋住快要當頭把明德整個劈開的刀尖。
明德還不知事,呆呆的看著卓玉,半晌突然退去半步,顫抖著聲音拼命往乾萬帝身後躲:「……鬼……鬼啊……」
卓玉憤怒的伸手去抓他:「我哪裡像鬼!上官明德,你裝什麼蒜?」
明德拼命掙扎著抵擋他的手,嚇得全身發抖,幾乎站不住:「離我遠一點!走開!走開!你已經死!走開!開走開!」
「都他媽是你們老奸巨猾的中原人害的,你把我妹妹弄哪裡去?還矯詔我的軍令逼西宛大軍後退三百里?我當初就應該把你們扔在巨石陣裡!費我半條命把你們救出來幹什麼!一個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卓玉,卓玉,」路九辰竭力的按住他,「這孩子被你嚇傻,別叫這麼大聲,冷靜點……」
卓玉憋一口氣正要撲上去把這幫奸詐狡猾的中原人統統撕碎,明德突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淚水彷彿破閘的洪水一般滾滾而下,連帶著整個人縮到乾萬帝身後,幾乎要縮成一個不比娃娃大多少的小團子。
「李驥……李驥……他們是壞人,把他們趕走……」
卓玉慢慢的僵住,然後挑起眉毛,用眼角向下打量著明德,就像教書先生打量著沒完成作業的弟子一樣。
然後他伸出手,用指尖優雅的戳戳明德的臉,肉乎乎的。
「真嚇傻?」
他迅速的收回手指,疑惑的托起下巴,「不會吧,當初在懸崖邊上我就要絞掉他脖子的時候,他也沒嚇成這樣啊。」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乾萬帝的臉色就徹底變黑。不僅是乾萬帝,連路九辰都忍不住尷尬一下。
「卓玉,」路九辰咳一聲,「這孩子印堂晦暗,神光不清,好像是受刺激啊。」
卓玉蹲下身,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問明德:「我是誰?」
明德顫顫巍巍的盯著他不敢說話。
「上官明德,你裝傻呢你?」
明德把自己縮得更小。
卓玉額角抽搐一下,他伸手去在明德的臉上扒扒,然後抓住他手腕,兩根指尖只略略把把脈,然後便冷笑一聲:「他大爺的,失心瘋啊。」
有人說邪術發源最早在琉球,其實在當時,公認邪術最高明的便是青龍印卓玉。那些種種詭異的東西其實都是有一定道理作為依託的,利用自然、氣候、陣法、草藥等不為人掌握的知識,巧妙的綜合在一起,裝出玄而又玄的樣子來,那便是邪術。
卓玉的術法由來連路九辰都未必搞得清楚,但是他確實是當世最高明的人。這意味著他解大量豐富的知識,天文、地理、機械、建築、氣候、人文……這些他都或多或少的涉及一些,在他還沒有以武學之名嶄露頭角之前,他就已經被西宛國先王譽為會走路的「武庫」。
人人都知道他會下毒,會傳播瘟疫,會製造詭異而可怕的疾病;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在醫學上也深有研究。
只是卓玉此生並未長壽,很多東西未能來得及整理成書,青龍印的種種秘學在他那一代,就徹底的斷絕。
房間裡熏香嫋嫋,明德坐在床上,不斷的想爬走,又不斷的被卓玉抓回來擺弄。擺弄半天之後他抬起頭,站起身拂袖便走。
乾萬帝攔在前邊,微微的笑道:「國師既然診,起碼告訴個結果罷。」
卓玉一晃,被攔下;再一晃,又被攔下。他索性站定在遠處,淡淡的道:「攔我也沒用,沒救。」
乾萬帝臉色一變:「國師這是什麼意思?」
「便是沒救的意思,」卓玉道,「他腦子已經壞掉,沒開過印的天人遺族原本就活不長,何況他體質虛弱,早就不堪重負。平常人養著還能養好,他麼,我看是危險。」
乾萬帝一震:「國師沒有辦法?」
「不是我沒有辦法,而是我不能給他固本培元。」卓玉一甩袖口,踱著步往外走,「——給一個人固本培元原本就費力不討好,何況留著這口氣,我還想多活幾年。鳳凰家和我家原本就是血海深仇,我犯不著為他搭上自己幾年陽壽。」
路九辰默默的等在門口,看到卓玉出來也只是點點頭。
「好吃好喝的養幾年吧,於其都受苦,不如都解脫。」
路九辰轉過身往樓下走,就在這個時候,突而耳後風聲一閃。他已經敏感到極度警醒的神經猛地繃緊,一回頭卻只見卓玉僵在身後,乾萬帝不知道什麼時候近在身前,一隻手自然的下垂著,一隻手反握著一把匕首,從卓玉身後伸過來,彎成九十度卡在他的脖子上。
鋒利的匕首尖離皮膚不過間隙距離而已,在這樣一個距離上,就算是頂尖高手也只要稍微大意就會當即血濺五尺。
路九辰的臉色當即就繃起來,卓玉氣海內半點內力不存,當年的武庫現在不過是只剩蒼白單薄的理論而已,較之普通人還差不多,和高手相拼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
卓玉眼神一動:「皇帝,你想逼我?」
「我是在請求你。」
「請求?」卓玉笑起來,「沒有這樣子求人的。我卓玉現在別的沒有,唯獨骨頭還是硬的,以命相逼硬讓我做什麼,那是沒有的事。」
他的神態簡直稱得上是優雅,「如果我還是西宛國的國師,為兩國的交好,那救上一救也是值得的;但是現在我不過是個無欲無求的普通人,尊敬的皇帝陛下,你又能奈我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