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六元府的大門，也是緊緊地關閉著。

　這和剛剛的莊家大門關著不讓進不一樣，這是故意的關大門，為的就是煞煞新娘子的性子。

　自古以來，規矩都是這樣，所以沒有什麼好奇怪。

　過了一會兒，六元府的大門打開。

　賈璉騎著高大駿馬，帶領著後面的隊伍走進六元府。

　跟著過來的莊家人，被高齊引到庭院別處休息， 那裏早已布置好酒宴，好好地招待新娘子的娘家人。

　沒過一會兒，下轎的時辰到了，花轎被轎夫抬到大廳的正門口。

　此時，身為新郎官的賈璉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劇烈地跳動著，邁著步子一步步地走到花轎前。

　就十幾步的路，他卻覺得像一生的路。花轎裏的新娘子，即將是他的妻子，是他這一生在這個世界共度一輩子的人！

　來到這個世界好幾年，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裏，在這個世界找不到歸屬感，總覺得自己是一個過客。可是直到現在，他才忽然察覺， 他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人， 再也回不到現代， 這裏就是他的歸屬。

　這十幾步路的距離， 賈璉的心情從緊張、激動、擔心、不安、猶豫等，各種各樣的情緒一股腦全都湧上心頭，一時間久久無法平靜。

　可是，等他在花轎前停下腳步，心情莫名地平靜了下來，所有的緊張和不安，在這一刻都消散了。

　按照規矩，賈璉這個新郎官要對花轎作三個揖，意思就是表達對新娘子的愛護和相敬的之情。

　等賈璉作完揖，送喜太太這才開啟轎門，接著伴娘攙扶著莊鏡容下轎，緩緩地走了出來。

　看到莊鏡容從花轎裏出來的那一刻，賈璉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比今日的陽光還要燦爛耀眼地笑容。

　一旁的人，看到賈璉這個好看至極地笑容，都不由地倒抽一口氣。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都微微紅了臉。

　戴著紅蓋頭的莊鏡容看不到賈璉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突然發現氣氛安靜了下來，接著響起一陣抽氣聲，心裏很是疑惑，還有些擔心，發生了什麼事情？

　莊鏡容手裏抱著一個瓷瓶，這個瓷瓶裏裝著五穀和黃白戒指四枚。新娘子抱瓷瓶，原本是為了緩解公主遠嫁的思鄉之情，後來就變成富貴的象征，在民間流行了起來。

　把寶瓶抱在懷裏，莊鏡容由送喜太太和伴娘攙扶著，姍姍而行。因為新娘的腳不能占地，所以在新娘的前後都鋪著紅氈。而，賈璉已經站在天地神案前，手裏拿著弓箭要向設新娘三箭，當然不是真的往新娘子的身上射箭，往新娘子所在的方向空射三箭，意思下就好了。

　設三箭的意思是驅除邪魔，射一箭要退一步。

　賈璉拿著弓箭，輕輕地朝莊鏡容所在方向射了三箭。

　射完三箭，就輪到新娘子跨過馬鞍，然後再跨過火盆。意思是燒去一切不吉利的東西，日後夫妻會越過越紅火。

　這一系列的禮節過後，喜娘這個時候就會遞上喜帶，賈璉牽著一頭，另一頭由莊鏡容牽著。

　這個時候，莊鏡容不能再讓送喜太太和伴娘攙扶走路，而是要由賈璉牽著走。

　賈璉牽著莊鏡容慢慢地走，因為莊鏡容戴著紅蓋頭，走路看不到路，賈璉怕她跌掉，所以走的很慢。

　走了一會兒，兩人終於來到了正廳。賈母、賈赦、邢夫人早已坐在正廳，等待著他們行禮。

　在拜天地之前，兩位新人要先向三位長輩行禮，一跪三叩首，非常地莊重。

　賈母和賈赦他們三人要給賈璉和莊鏡容紅包，待三人給完紅包，賈璉他們站了起來。

　此時，拜天地的吉時到了，儐相高聲誦叫了起來。

　「一拜天地！」

　賈璉和莊鏡容轉過身，面向大廳的門口，然後恭敬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賈璉和莊鏡容轉過身，面向坐在高堂上的三位長輩，緩緩地彎下腰。

　「夫妻對拜！」

　賈璉和莊鏡容轉過身，面對彼此站著。

　看著站著對面的女子，賈璉微微勾起嘴角輕笑。而，對面的莊鏡容戴著蓋頭，什麼也看不到，但是聽到這一聲「夫妻對拜」，她牽著喜帶的手用力了下。

　兩人朝著彼此，緩緩地彎下腰，朝著對方拜了下去。

　這一拜下去，就代表他們成了夫妻，以後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

　從早上起來被打扮的莊鏡容，一直都很淡定從容，但是在這一刻，她的心猛地緊了下，緊張地情緒湧上了她的心頭。

　「送入洞房！」

　聽到這一句，賈璉的臉微微紅了起來。紅蓋頭下的莊鏡容，此時紅霞滿臉，嬌羞不已。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和害羞。

　賈璉牽著莊鏡容，緩慢地往新房走去。

　很多人沒有來過六元府，就算來過六元府，也只是在大廳或者庭院，沒有來過後院。

　此時，賓客們看到後院，都一臉震驚地表情。

　之前，賈璉考中狀元，隆武帝賞了這座府邸給賈璉，還賞賜不少好東西布置新房，都很好奇皇上會給六元府布置成什麼樣，心想肯定不會差，但是沒想到這麼好。

　新房的院子叫『青璉館』，占地很大，風景非常美。整個院子布置地不奢華，但卻非常精致優雅。準確來說，院子裏的布置更像江南的園林。

　看到庭院的景色，大家心裏只有一個感覺，皇上對賈璉真是太寵愛了。

　賈璉牽著莊鏡容走進臥室，兩人坐在一片紅色的床上。這個時候，送喜太太跪下來，把賈璉的左衣襟壓在新娘莊鏡容的右衣襟上，寓意男人應該壓倒女人一頭。

　送喜太太弄完這個動作，接下來就要撒喜果於帳中，也就是撒帳。

　一般所撒的物品有棗、栗子、花生等，利用諧音表示『早立子』、『花著生』。

　撒帳的這個寓意……賈璉的臉越來越紅。而，坐在他旁邊的莊鏡容，一張臉紅地都能滴出血來。

　撒完帳，接下來就是掀蓋頭。

　一旁的丫鬟把喜稱遞了過來，賈璉站起身拿起喜稱。

　在挑起蓋頭之前，賈璉的一顆心又快速地跳動了起來，手心微微出汗。悄悄地深吸一口氣，穩了穩亂跳地心，一點點地掀開紅蓋頭。

　紅蓋頭下的莊鏡容，一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一顆心也是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著。

　掀起蓋頭，只見莊鏡容低著頭。接著，莊鏡容微微仰起頭，露出一張面若桃花地臉。

　那次在慈寧宮，賈璉悄悄地打量莊鏡容，但是沒有仔細地看她的臉，只是大概地看了下，覺得她長得挺清秀的。現在一看，她長得很漂亮。

　房間裏的太太們看到莊鏡容的面容時，都一副很驚訝很意外的表情，都沒想到莊鏡容長得這麼好看。之前，京城裏的傳言說莊鏡容是一個無顏女，但是現在一看，哪裏是無顏女，明明是一個清秀佳人。

　莊鏡容仰起臉，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賈璉那一刻，很沒有出息地看呆了。帶著一次，她見過賈璉三次，但是每次都被驚豔到。

　賈璉朝莊鏡容溫柔一笑，笑地她愣住了，還好這次，她反應快，迅速地回過神來，布滿紅暈地臉上浮現出嬌羞地笑容，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賈璉。

　剛剛賈璉那一笑，笑地她一顆心都停止了。

　不止莊鏡容被賈璉的溫柔微笑秒殺，屋裏的其他人，就連來觀看的諸位太太們也被賈璉這個笑容秒殺了。

　我的乖乖，新郎官笑起來真是太好看，差點把她們的魂勾走了。

　掀起蓋頭後，就是吃子孫餑餑了，子孫餑餑是送親太太從女家帶來的。吃完子孫餑餑，還要吃長壽面，長壽面是新郎官家裏准備的，取『子孫萬代，長生不老』的意思。

　賈璉和莊鏡容吃完子孫餑餑和長壽面，接下來就是喝交杯酒。用一條紅繩子，兩頭各系一只酒杯。

　接過酒杯，賈璉抬手環住莊鏡容的手臂。莊鏡容也抬起手，環住賈璉的手臂。兩人的目光不由地對上，心裏都是一震，一股奇異地酥麻湧上兩人的心頭。

　莊鏡容羞得連忙垂下眼眸，不敢再與賈璉對視。

　見眼前的女人，滿面紅暈，一臉嬌羞，賈璉心裏一緊，一股躁動在身體內蔓延。

　喉嚨地不由地滾動了下，賈璉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不由地窘迫了下，不敢再看莊鏡容，連忙低下頭喝酒。

　兩人各飲了半杯，然後再交換杯子，喝進杯子中的酒。

　喝完交杯酒，成親的禮儀基本上都完成了。

　來看熱鬧的太太們和送喜太太，還有丫鬟們都紛紛退了出去，把時間和空間留給兩位新人。

　氣氛突然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賈璉一時間不知所措了起來，坐在床上四處看看，就是不敢看坐在他身邊的新娘子。

　莊鏡容一直低著頭，一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猜到此時的她和賈璉一樣緊張無措。

　賈璉覺得自己是個男人，不能這麼一直幹坐著，得主動打破著尷尬的氣氛。

　「咳咳咳……那個你……」見莊鏡容的頭上還戴著鳳冠，一看就知道很重，壓在頭上肯定很累，「我幫你把鳳冠取下來吧，看起來很重的樣子……」

　莊鏡容小聲地應了一聲：「恩。」

　賈璉站起身，伸手小心翼翼地取消莊鏡容頭上的鳳冠。

　頭上的鳳冠被取下，莊鏡容在心裏松了口氣，覺得頭輕了很多，脖子終於不要再受累了。

　賈璉掂量下手中的鳳冠，估計有好幾斤，一天都頂著這個東西，一定很累，心裏不禁有些心疼了。

　把鳳冠放在一旁的臺子上，賈璉望著莊鏡容，關心地問道：「你餓不餓？渴不渴？」

　莊鏡容抬起頭，雙眼盈盈地望著賈璉，羞澀地說道：「有點。」早上和中午就吃了點糕點，沒喝什麼水。現在這麼晚了，她是又餓又渴。

　「我去叫人準備些飯菜。」賈璉不能久待，他還要出去應酬，「你吃完就休息下，我爭取早點回來。」明萬舉他們跟他說了，今晚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他。

　「好。」

　賈璉走出去，跟守候在門口的豐兒和趙嬤嬤吩咐道：「你們去弄些飯菜來，伺候少夫人用膳。」

　「是，少爺。」

　賈璉深吸一口氣，懷著壯士一去不複返，不對，懷著豪情壯志，出去應酬。

　眾賓客見新郎官出來了，開始起哄了起來。賈璉一看這情形，就知道自己今晚在劫難逃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報複賈璉深受皇上寵愛，敬酒的時候，一杯接著一杯敬。

　賈璉今天是新郎官，這些敬酒是不能拒絕的，只能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幸好他今天提前喝了解酒藥，無論他們怎麼灌，他暫時喝不醉。

　饒是提前喝了解酒藥，但是一圈下來，他還是有些醉了。

　眾人見他醉了，也不再為難他了，畢竟新郎官還要入洞房。

　賈璉被興兒他們攙扶著離開酒席，趙嬤嬤見賈璉是被架著回來，立馬就讓豐兒去把早就准備好的醒酒藥端來。

　莊鏡容已經用完膳了，也簡單地梳洗了下，乖巧地坐在床邊，等待著賈璉回來。

　興兒他們把賈璉送到門口，就沒有再架著他。

　賈璉揮揮手，讓興兒他們退下。

　守在門口的丫鬟們看到有些喝醉的賈璉，她們好像也醉了，每個人的臉都紅撲撲地。

　賈璉站在門口，沒有急著推門進去，而是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點，然後又理了理有些皺褶的衣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莊鏡容看到賈璉回來，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裏，又緊張、又不安、又有些期待。

　「抱歉，被灌了很多酒，我有些醉了。」賈璉沒有去床邊，而是在桌前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很沒有形象地灌了下去。

　「你還好吧？」

　「少爺，醒酒藥來了。」趙嬤嬤端著醒酒藥進來。

　賈璉端起醒酒藥，仰頭喝了下去。

　豐兒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把濕透地巾帕遞給賈璉。

　賈璉接過巾帕擦了下臉，因為清水是冷水，冰涼地溫度讓他清醒了很多。

　趙嬤嬤問道：「少爺，你今天一天也沒有吃東西，要不要吃點飯菜？」

　賈璉微微點了下頭：「好，準備點飯菜。」他一整天是沒有吃什麼東西，現在胃裏全都是酒水，胃有些不舒服。

　趙嬤嬤她們的動作很快，端來了幾盤熱騰騰的菜。然後，她們很識相地退了下去。

　「你要不要再吃一點？」

　「我已經吃飽了。」莊鏡容站起身，走到桌旁，「我伺候你用膳吧。」

　賈璉擺擺手：「不用了。」他本來不餓的，但是聞到飯菜的香味，肚子就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

　呃……賈璉一臉窘迫。

　聽到賈璉的肚子響聲，莊鏡容眼裏染上一片笑意，溫柔地說道：「夫君餓了，就趕快用膳吧。」說完，她拿起勺子，給賈璉盛了一碗湯，遞給賈璉，「夫君，喝了那麼多酒，吃飯前先喝些湯暖暖胃，會舒服些。」

　賈璉伸手接過莊鏡容遞過來的一碗湯，朝她微微笑了笑：「謝謝。」

　莊鏡容又一次地被賈璉的笑容電到了，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你要不要喝一碗？」

　莊鏡容已經吃飽了，但是面對賈璉的邀請，她沒有拒絕。

　「恩。」

　她准備去給自己舀一碗湯，沒想到賈璉比她的動作快，給她盛了一碗湯。

　「謝謝夫君。」

　「不客氣。」

　莊鏡容慢慢地喝著湯，算是陪著賈璉一起用膳了。

　賈璉喝完湯，又吃了一碗飯。

　趙嬤嬤她們進來把桌子上的飯菜撤了下去，又給賈璉泡了一杯茶。

　賈璉一邊喝茶，一邊偷偷地觀察莊鏡容，真是一舉一動都帶著優雅。

　莊鏡容感覺到賈璉的視線，白皙地小臉微微染上紅暈，心裏又是激動又是害羞。

　賈璉喝完茶，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莊鏡容說道：「我去洗漱下。」

　「恩。」

　賈璉去了耳房，洗了個澡，把今天一天的疲憊都洗掉了，整個人恢複了精神。

　回到臥室，見莊鏡容已經躺在了床上，賈璉心裏一緊，身下湧起一股燥熱。

　臥室的光線太亮，賈璉去把蠟燭的燈芯剪了下，讓燭光變得昏暗些。按照規矩，成親時新房裏的蠟燭三天是不能滅的。

　躺在床上，面朝裏邊的牆壁的莊鏡容感覺到燭光突然變昏暗了很多，心裏忽然變得非常緊張，一顆心就像打鼓一樣，咚咚咚地響地非常大聲，她覺得整個房間都是她的心跳聲，怕被賈璉聽到，她緊緊捂著左邊的胸口。

　賈璉掀開被子，在莊鏡容的身邊躺了下來。

　感覺到身後的賈璉存在，莊鏡容緊緊地閉著眼，一副緊張到不行地表情。

　賈璉轉頭看了看躺在身邊背對著他的莊鏡容，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從她緊繃地背影能看出來她在緊張。

　雖然他覺得挺別扭的，但是還是要入洞房。別扭是因為覺得莊鏡容太小，才十七歲啊。

　在心裏給自己做了一番建設，賈璉開始有動作，他支起身體，抬手放在莊鏡容的手臂上，明顯地感覺到莊鏡容的身體抖了下。

　「鏡容。」賈璉溫柔地喚了一聲。

　大概是賈璉的聲音太溫柔，身體僵硬地莊鏡容忽然放松了下來，側過身體，正面躺在床上，雙眼怯怯地望著賈璉。

　賈璉雙手撐在莊鏡容的身體兩側，低下頭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聲音有些沙啞：「不用怕，我會很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