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命之線

　　他們離開那間書房，來到了走廊上。

　　古堡的這個部分，或者說這裏一整個閣樓都屬於以諾。這裏分佈著書房、會客室、餐廳、傭人室、臥室、活動室……等等等等，一應俱全。

　　走廊上掛滿了空缺的相框，成雙成對地排列著。

　　在這個閣樓裏，所有東西都是像這樣整齊的雙份。餐廳的主座是並列的兩個椅子，衛生間的洗漱用品也是兩套，放衣服的小間也是兩個……

　　在一路上，書架也是挺多的。墨菲隨手抽出來一本書，看了一眼上面晦澀的名字——這是一本西班牙語的遊記，就又把它塞了回去。

　　正在這時，書脊上突然擠出來一隻眼睛。

　　這眼睛是活著的，眼裏佈滿了血絲，還會眨動，就這樣靜靜盯著墨菲。

　　墨菲跟它對視了兩秒鐘，伸出手指戳它。

　　眼睛吃痛地閉上了，在墨菲手下亂轉。

　　“啊——”身後突然傳來了眼鏡妹的尖叫聲，“這是什麼！我看到了一隻眼睛！”

　　“沒有，你看錯了。”墨菲一邊淡定地說著，一邊將眼睛硬生生地戳回了書裏面。

　　他能感覺到，這裏存在著很多已經變得很虛弱的死靈。這些死靈早就沒有了思維，現在只是被他們一行人的生氣所吸引，漫無目的地遊蕩過來——實際上它們也沒什麼戰鬥力。

　　不管怎麼樣，眼鏡妹的叫聲還是嚇了眾人一跳。

　　傑諾斯戰戰兢兢地說：“這裏沒有安全屋，我們還是去外面找吧……太詭異了，到處都有那個不存在的未婚妻的東西……”

　　眾人一致點頭同意，墨菲卻道：“還沒有看過臥室，萬一有什麼重要的線索，那就會錯過了。”

　　眼鏡妹還是很害怕。

　　墨菲就說：“這樣，害怕的人就在臥室門外等我，我自己進去搜索一下。”

　　於是，他們就又擠在一起，哆哆嗦嗦地走向了臥室。

　　臥室很大，很明顯是給夫妻雙人準備的。

　　墨菲剛一打開門，先看到了牆上長出來的三四隻眼睛，都在咕嚕嚕轉動著觀察自己。

　　這時候，他身後的人還沒有跟上來。

　　“……”墨菲走上前，順手抄起床頭櫃上的墊板，啪嘰啪嘰地拍到牆上，將那幾隻眼睛給活生生打沒了。

　　“你在做什麼，墨菲？”身後有人問。

　　墨菲說：“我看到一隻蚊子……現在已經解決了。”

　　他說著，已經開始在房間裏四處走動，順便查看所有地方了。

　　如之前所說，這裏的所有東西也是成雙成對的，順便還有擺放著心形的相框——但是未婚妻的位置仍然空缺著。

　　然後他回過頭，就看到臥室門上面貼著一張紙——是靈異偵探的日記。

　　上面寫道：【該死，我想我搞砸了。以諾沒有放棄他的幻想，而且還對我有了偏見。】

　　【他似乎是生病了，一定是病痛的折磨讓他的精神愈加不穩定。他開始幻想自己的妻子在傍晚時分出現在古堡外面，等著他去開門。聽說早先，他會親自前去，一等就是一晚上；到了最近，他已經很難下床了，就派老管家在門口恭候。】

　　【但我們都知道那個不存在的人是不會出現的。以諾固執己見，根本聽不進別人說話——該死的，一個聰明人為什麼能這麼執拗！醫生說他必須先放棄工作，但是他彷彿有什麼預感，他將一多半的探子都召集了回來，更加瘋狂地搜索那個挨千刀的不存在的未婚妻……】

　　【我必須加快驅魔的腳步了。這樣下去，弗雷德里家的大少爺已經撐不了多久了。萬一他出了什麼事，那我的雇主，憔悴的愛麗絲•弗雷德里夫人將會遭受巨大的打擊。】

　　墨菲看完以後，正準備將這張紙遞給門外好奇的眾人。

　　突然，傑諾斯的目光定住了，瑟瑟發抖地指了指墨菲的身後。

　　墨菲回過頭，就看見整個臥室裏的陰影就像粘稠的液體一樣流淌了起來，從裏面隱約能看見正在隨波逐流的很多眼珠子。

　　這些陰影又順著牆壁攀爬起來，最後組成了一堵詭異的牆面，慢慢地向著臥室外面移動。

　　很多細小的聲音在嘈雜地說：“沒找到。”“沒找到。”“對不起。”“不是這個。”“不是你。”……

　　但最後，這些聲音都變得很統一，他們說著：“是你！”

　　然後當墨菲再回過頭的時候，發現剩下幾個人早就已經開始瘋狂逃竄了。

　　墨菲想了一下，也順著走廊快走了起來。

　　這條走廊被詭異的力量拉得很長、很長，光線也變得越來越少……前面逃亡的人一直跑到氣喘吁吁，依然沒有走到底。

　　所有空白的相框裏，都出現了看著他們的眼睛。這些眼睛紛紛地說：“不是你。”

　　緊張和恐懼能成倍地加劇人的體力消耗，眼鏡妹最先堅持不住，撲倒在了地上。

　　她立刻尖聲喊：“不！救救我！”

　　前面的人卻壓根沒機會理他，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跑在最前面，而且終於觸摸到了走廊盡頭處的大門。他們合力在拼命撞門。

　　後面的墨菲走了上來，而他身後緊緊地跟著那面陰影做成的牆面，眼睛們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了，都在說：“是你。”“是你。”“沒錯了。”……

　　墨菲把眼鏡妹拉了起來，然後她立刻又連滾帶爬地跑向門口。

　　那扇門終於被撞開了，所有人都跑了出去，布魯諾把著門，緊張地對最後的墨菲喊：“快！快出來！”

　　墨菲想了一下，在地上找了找，看到眼鏡妹掉了的眼鏡。於是他調整角度，一腳踢上去，並發出無比做作的“哎呀”一聲……臉朝下撲倒在地。

　　所有人：“……”

　　黑色的牆面宛如潮水，愉快地高呼著“就是你！”，將墨菲給吞沒了。

　　布魯諾慌忙將大門合上，然後從外面鎖住了它。

　　墨菲被這些亡魂裹挾著，捲入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房間。

　　房間是漆黑的，沒有光亮，甚至也沒有門。四面牆壁上有些白色的亮點，那都是正在凝視著他的小眼睛。

　　而房間正中央是一個老式的電話臺子，沒有插線的撥號電話此刻突然響了起來，那聲音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墨菲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前接起了電話：“哈嘍？”

　　“找到你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墨菲道：“以諾•弗雷德里？”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卻說道：“你遲到了，親愛的。你遲來了兩百年……”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活的比較久，沒什麼時間觀念。”墨菲咳了一聲，“你在哪兒？”

　　“我在一個暫時看不到你的地方。”男人說，“不過沒關係，很快我就能出來見你了。你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我給你……十分鐘，怎麼樣？”

　　墨菲嘴角一抽，說：“十分鐘啥也不夠吧，你這人……”怎麼老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以諾又笑了一下，彷彿能聽到他的腹誹一樣，說：“你會習慣的，親愛的。在又一次死亡過後，我丟失了很多記憶，也變得有一點不同了。我等著你過來……和我說一說，這些年你都在哪里，在做些什麼……”

　　墨菲突然覺得有點不妙，忙補充道：“我可是馬不停蹄地就趕來了的！親愛的，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

　　“好啊。”以諾說，“那很好，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的婚禮。既然你是愛我的，那應該也對此迫不及待了，是嗎？”

　　“……”墨菲道，“那個……婚禮什麼的還要從長計議一下。”

　　以諾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愈加低沉了：“你不想要婚禮……沒關係，沒有婚禮，我們還是可以有新婚之夜，對不對？”

　　咕咚，墨菲咽了一下口水。

　　簡直不敢想像，一個這麼邪魅狂狷的死了兩百年的男鬼……會有什麼樣的丁丁……

　　“我期待著我們重逢的時刻。”

　　以諾說完，電話就突然忙音了。

　　墨菲把電話給放下，就看見四面牆壁上的眼睛們已經在迷茫地轉來轉去了。

　　“任務完成了……”“找到了。”“結束了。”“結束了。”“去哪里？”“我是誰？”……

　　墨菲無奈道：“好了，都閉嘴，把門給我讓開。”

　　眼睛們齊刷刷地看著墨菲，過了兩秒，又很快重新開始了互相之間的碎碎念。

　　墨菲想了一下，抄起整部撥號電話——

　　正在這時，他就發現電話下面壓著靈異偵探的又一頁日記。

　　墨菲順手將這張日記放進懷裏，接著舉起電話，露出超凶的表情，威脅眼睛們道：“把門讓開！不然我把你們統統拍進牆裏面，摳都摳不出來的那種喔。”

　　眼睛們集體一顫，彷彿是想起了之前被墨菲支配的恐懼，就蜂擁著擠了擠，將房間門給露了出來。

　　墨菲成功地挾電話以令諸眼，施施然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走廊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長度。

　　只是那成雙成對地掛著的相框已經不再是空白的了。

　　裏面出現了以諾的身影……而在他的身邊，還站著墨菲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