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霜之息

　　一個凡人的生命，才只有多久啊。

　　墨菲說自己擁有很多知識，龍當然不會相信。

　　墨菲就說：“那我們就來打個賭吧。我們先後挑選三件東西來進行比試，三局兩勝。如果是我贏了的話，那就說明我的知識至少勝過了你，你就承認我有資格做你的圖書館，繼續我們的交易；但如果你是贏了的話，說明我在撒謊，到時候我會隨你處置。”

　　龍當然不會畏懼凡人的挑戰，他說：“很好。你可以開始挑選第一局的內容了。”

　　墨菲笑了，他招了招手，遠處有一名騎士便跑了過來。

　　這裏事先被清場過，那麼遠的距離，人類並不能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所以墨菲一招手就有人這件事，說明了：墨菲早就預計到了現在的情況，並且還做好了吩咐。

　　銀龍眉頭微蹙，看著這一切。

　　只見那名騎士快速地將背後折疊著的桌椅放下了，然後展開了一副象牙製作的國際象棋，將棋子整齊擺放好之後，就馬上告退了。

　　墨菲坐到了其中的一張椅子上，伸出手作邀請的姿勢：“請吧，銀龍先生。我知道龍在幼年期就能夠做到一天三次的化形為人了。為了對局能夠進行下去，你應該也不會維持這個形態吧？”

　　銀龍微微揚起脖子，雪白的霧氣再次籠罩了他，銀色的鱗片在忽隱忽現的時候，折射出七彩的光澤來。

　　墨菲欣賞著這一切，並眼看著一名銀髮灰眼的男人從霧中走了出來。

　　他是美的，但與之前的世界不一樣。龍的美麗具有極致的侵略性，所以這個以諾有著一對鷹隼般深邃的雙眼，瞳仁依然是豎立著的，如削的薄唇緊抿著。

　　他穿著一件很單薄的古典貴族長袍，雖然是在很冷的季節裏，但沒有任何表示。或者說，他整個人都好像冰霜，不會動搖或者融化。

　　墨菲一手支著下巴，輕輕笑了起來，說：“如果第一局比試就是我贏了的話，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銀龍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淡淡地說：“等你贏了之後再說這些話。”

　　投了一枚硬幣之後，決定由墨菲執白子先手。

　　墨菲沒有推辭，上來就先挺進王前兵。銀龍對稱性地也這樣做了。

　　然後雙方在第一波進攻當中，各自以騎士擊敗了對方的一個兵，這樣就形成了經典的開放性開局。

　　下一步，墨菲令他的王后向前了一格，與雙騎士形成了一個很穩固的進攻局面。

　　銀龍看了一眼，卻是將他的主教直接派遣到了B4。這一步堪稱是鋒芒畢露，竟然直接指向了白色的王后。

　　這一刻，雙方都在看往後幾步的局勢。

　　墨菲說：“如果我抽調兵來解決主教的話，就能以騎士來閃擊我的王后麼……真是絕妙的主意。可惜，這一步叫做菲爾麗莎進攻，已經在chess史上出現過了啊，而且還為棋手贏得了一個冠軍頭銜。”

　　銀龍抬目看向他。

　　墨菲微笑道：“通過記錄經驗來避免下一次的重蹈覆轍，這就是知識的意義之一了。”

　　墨菲調動了其中一個騎士，為國王做相應的防禦，也將接下來黑子預計好的攻勢暫時破解了。

　　但是銀龍可沒有善罷甘休，他挺進了另外的士兵，擺出了一個很具威脅性的陣線，並在長易位之後開展起了後翼進攻——雖然作為黑方，這樣做使他的子力出動遠遠落後了白方，但卻成功兌掉了白方的主教，佔據了明面上的主動權。

　　而墨菲走了一步妙招，他通過易位為國王解圍之後，用兵逼迫黑方主教後撤。

　　到了現在的局面上，雙方都明白接下來最可能的發展。假如黑方的王后和白方主教兌子，接著白方戰車就可以憑藉右翼白色王后的壓制力挺進戰場，威脅黑方主教——進入一個快速和棋的局面。

　　他們都看見了這個結局，但不約而同的是：他們都不接受這個結局。

　　所以，不需要走到那一步再提出和棋了。

　　墨菲用了非常冒險的走法，壓根不管黑方王后和主教在左翼的強勢進攻，而是拱兵——讓小兵成為了國王面前最後一道脆弱的防線。

　　接著，墨菲調出了自己的戰車，目標直指黑方的國王！

　　戰局瞬間進入了驚心動魄的決戰當中。在左翼，黑方的王后和主教被三個白色小兵阻攔，只需要兩步就能夠輕取白色國王；但是黑方的大本營中，還站著白色的王后和一個戰車。

　　往後數十種走法，都在兩人腦海中一一浮現。

　　但是無論怎樣演算，墨菲都知道自己已經勝利了——如果對手選擇進攻而不防守，黑王后至少需要兩步，才能將死自己，而自己只需要一步！這時的對手如果撤兵回防的話……

　　就像現在，銀龍最終選擇了先替自己的國王解圍，他付出一個黑色騎士兌掉了前來進攻的戰車。

　　但是這樣一來，白色王后就無人可擋了，它側移一步，解決了黑色士兵後，徹底將死亡的威脅降臨到了黑色國王的頭上。

　　“check•mate。”墨菲微笑道。

　　棋局已經無法再進行下去了。

　　場面上除了小兵，白方失去了主教和戰車，黑方也失去了一個騎士。戰線無比膠著，白色的國王還呆在左翼，瑟瑟發抖地準備面臨死亡，但是它的王后卻已經搶先一步，成功地將死了對手。

　　銀龍放下黑子，道：“你贏了。”

　　墨菲只快了一步，但就是這一步形成了雲泥之別。平心而論，銀龍的棋藝水準已經是當世頂尖的了，但奈何墨菲有著更長時間、更廣視野的積累，他的象棋知識領先這個年代至少三個世紀。

　　接著，墨菲說：“所以，你的名字？”

　　“以諾。”銀龍淡淡地給出了一個熟悉的答案。

　　墨菲嘴角一翹，說：“再次自我介紹一下。雖然你可能知道我是蓋烏斯一世，但實際上我更喜歡自己的小名：墨菲。”

　　三局中的第一局，是墨菲贏了。

　　墨菲道：“第二局應該由你來出題了。”

　　以諾沉默了片刻，說：“你就不怕我選擇一個你根本沒有希望的題目？假如比試飛行能力的話，你可以直接認輸了。”

　　墨菲說：“得了吧，你這麼傲慢，會用卑鄙的方法？”

　　以諾鉛灰色的眼睛直視了他半晌，像雄鷹鎖定自己的獵物，嘴角含著一種桀驁的笑意。

　　墨菲心裏突然咯噔了一聲，心道：他應該不會比試丁丁的大小或者持久度吧？人怎麼跟龍比？

　　以諾想必並不知道眼前這個花容月貌的人類腦子裏都是些什麼東西，但他看到墨菲突然不那麼篤定的神情，也笑了一下，說：“好，第二局就比數學。我們輪流出題，如果雙方都成功作答或者無法作答，就出下一題，直到一方做出解答而另一方束手無策為止，就算比出了勝負。”

　　“數學啊……”墨菲笑了，“好啊，那每道題就以十天為限吧。那麼，這段時間裏，你恐怕得住在人類社會裏了。”

　　以諾眯了眯眼睛，他想到墨菲的詭計多端，想到之前幾次被設計和利用的經歷。這次他不想再遂墨菲的願，於是他說：“我不喜歡人類社會，你可以省點心。十天之後，我會重新再來，帶來第一道題。”

　　墨菲笑眯眯地說：“好哦，那祝你一帆風順~”

　　銀龍於是在一片霧氣中重新化形，變回了他野性而美麗的原形，向著北方霜色的天空飛去了。

　　人類當中再次一片譁然，士兵們高呼道：“國王萬歲！弗洛達萬歲！”

　　忠犬騎士緊張地上前來到墨菲身邊，看明白國王並沒有受傷以後，才鬆了口氣。

　　而更多的人則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墨菲——根據探子的報告，據說墨菲先後摸了龍的爪子和胸脯，而且還和龍對弈了一個棋局，這顯然是關係很好的鐵證！

　　難怪，難怪龍會為他加入這場戰鬥！看來國王軍已經贏定了啊。

　　而且，有了如此強大無匹的飛行戰鬥力，恐怕整個弗洛達的軍事力量都會因之而受益無窮吧……

　　十天以後，以諾發現自己還是中計了！

　　因為當他重新出現，並且飛向國王軍之後，赫爾利那一邊的軍隊竟然自動潰敗了。

　　他們都以為龍是來為國王掠陣的，就像神話傳說裏那樣，與龍作對的人全部被烤成了焦炭——當然，現在更可能是凍成冰塊。但是總之，沒有人可以與如此的偉力抗衡，這讓本就紀律鬆散的雇傭兵連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統統都直接潰逃走了。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勝利，赫爾利徹底失去了最後的翻盤希望。

　　既然不存在臨死前最後的抵抗，國王就得以不費一兵一卒，摧枯拉朽一般地贏得了一切。他收回了赫爾利的所有爵位和權力，一併包括他們的土地，然後派出心腹收繳了這片土地上所有的“鐵金庫”。

　　當新任的財政大臣領著會計隊伍日夜不停地清點他們收回了多少金幣的時候，墨菲正和銀龍在會客室裏喝茶呢。

　　以諾明顯很生氣，冷冷地說：“人類，你膽大包天，竟敢再次利用我。”

　　墨菲一手捏著銀質的小茶壺，很委屈地說：“可是，也不是我讓你這麼做的啊。為什麼你親自做的決定要怪罪到我的頭上來呢？”

　　以諾：“……”

　　總之，銀龍帶來了他的第一道數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