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之翼

　　這個世界是真的殘忍，殘忍到很獵奇的地步。

　　墨菲被關在籠子裏好幾天，決定把自己渴死。而籠子裏還有一個人和他是差不多的待遇，那也是一個人類，叫做陸離。

　　兩個人在籠子裏呆了好幾天，那個惡魔尤克出去獵食了。而他們所在的“餐廳”則在短短幾天的功夫裏完全被異世界侵蝕，變成了一個紅黑兩色混雜的巢穴。

　　陸離問墨菲：“你還有力氣嗎？我們要趁機找機會逃出去……”

　　“逃出去幹什麼。”墨菲一臉冷漠地說，“我想死在這裏。”

　　陸離無語了，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喪氣的人。”

　　墨菲笑了：“那你現在見過了。”

　　他說完，拒絕看見這個醜陋的世界，閉上眼睛等死。

　　沒過兩天，惡魔尤克回來了，吃得大腹便便，快要從肚子上的洞裏面漏出來了。他腳踩著火焰，好像是實力又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於是顯得很高興。

　　尤克也想起籠子裏的兩個備用糧了。但他現在吃的很飽，於是想出了一個娛樂自己的好主意。

　　尤克搬了一個水桶放在籠子裏，並說：“你們還活著，真是不錯。不過，人類沒有食物可是活不了多久的，不如你們打個架吧，贏的人把輸的人吃掉，就可以活下去了，而且我還可以放他離開，怎麼樣？”

　　墨菲根本沒有搭理他，繼續閉目養神，他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渴死了。

　　尤克也沒有管他們，自己走進了巢穴裏，呼呼大睡了起來。

　　在尤克走後，籠子裏的另一個人，陸離就爬到墨菲的身邊，問他：“你真的決定要自殺了嗎？”

　　墨菲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嗯。”

　　陸離喉結聳動，說：“那麼，這些水我就喝掉了？”

　　墨菲：“嗯。”

　　陸離接著又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只是虛弱地挪動了過去，貪婪地大口喝起了水。

　　墨菲知道這個人類在等自己的死亡。他也許覺得惡魔說的是真話，說不定等墨菲死了以後，他自己就可以被放出去。

　　也許陸離剛才還想問“我可以吃你的屍體嗎？”，這種事好像在人類的文明史上也出現過，據說是一艘遇到了海難的船隻，上面的人吃掉了自己同伴的屍體才活下來。

　　不過，道德到底還是人類的最後一層遮羞布，陸離覺得自己有了水起碼還能活兩天，所以就沒有當場問出口。

　　這一天的晚上，外面非常吵鬧，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大規模的戰鬥一樣，轟鳴聲不絕於耳，數不清的房子倒塌了，揚起來的煙塵甚至影響到了室內。

　　但尤克呼呼大睡，什麼也沒發現。

　　籠子裏兩個渺小的人類就更不可能出去看到發生了什麼了。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墨菲覺得自己應該差不多可以死了。

　　陸離也坐在他旁邊，小聲問：“喂，你還活著嗎？”

　　墨菲沒回答，因為懶。

　　陸離伸出手，小心地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發現他還有氣之後，好像被嚇到了一樣，快速地退走了。

　　正在這個時候，裏面睡覺的惡魔尤克突然醒了。

　　“我聞到了很鮮美的味道——”尤克舔著嘴唇，走了出來，“啊！這一定是天使之血的味道，太甜蜜了，太新鮮了！”

　　他著急地沖了出去，一路留下了一個個硫磺火的腳印。

　　迫于尤克的壓力，籠子裏的陸離已經縮到了最角落裏。

　　過了沒多久，尤克從外面回來了，還倒拖著一具天使的屍體，灰白色的羽翼在地上劃拉了很多血跡，弄得髒兮兮的。

　　尤克將屍體放在餐桌上，說：“他真香……太香了！真是一個強大的天使，可惜，已經死在了無窮無盡的惡魔大軍之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沒有尤克的運氣好！”

　　他伸出銳利的爪子，準備將這具屍體開膛剖肚然後吃掉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意外發生了。

　　只聽見轟然一聲巨響，整面牆突然都被破開了，一道璀璨到刺目的光芒從外面照射進來——皎潔如月的光輪在刹那間將整個空間分割為兩半。

　　尤克的笑聲彷彿也被切斷了一般，戛然而止。

　　然後，從那光芒裏，踏進來一名天使，雪白的羽翼就收攏在背後，整個人沐浴在晨光裏面就像天神下凡一樣。

　　尤克喊道：“是你——你上次削掉了我半個腦袋，尤克到現在還記得！”

　　這個低智商的惡魔一生氣起來就忘記了恐懼，他沖了上去和天使廝殺。

　　但這場戰鬥只持續了短短的幾分鐘而已，勝負顯而易見。

　　天使用銀色的戰靴將尤克踩進了地上的泥裏，然後將他的雙手劍豎立，優雅地插進惡魔的後脖頸中，確保了他的死亡。

　　接著，這名天使走了進來，檢查先前一個天使的屍體。

　　直到這個時候，籠子裏的兩個人類才看清了他的樣貌。

　　——用人類的語言委實難以描述，但那種美麗肯定超越了地上的花海、天上的晨星，那不應該是人世間能存在的東西。光是他毫無感情的金色眼眸，哪怕只要看任何人類一眼，後者可能就要死掉了。

　　好在，他沒有看人類，只是確定了同伴已經死了以後，好像也根本沒有“結合”的意圖，又徑直向外走去。

　　籠子裏的陸離還沉浸在巨大的震撼當中，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而墨菲已經先開口了：“等等，麻煩你放我們出去。”

　　那對金色的眼睛瞥了這邊一下，天使並沒有理會他。他將自己的長劍在桌布上簡單地擦拭了一下，重新別在了腰帶上。

　　他快要走了，只剩下一個背影的時候，陸離才能反應過來，喊道：“求求你救救我們，我們被關在籠子裏很多天了，再不出去就要被餓死了！救救我，我可以報答你的！”

　　天使仍沒有理睬他們。

　　墨菲就突然說：“以諾，我知道你叫以諾。”

　　天使的腳步突然停住了，他回過頭，看向籠子裏的這兩個人類。

　　他一轉過臉，陸離就又呼吸停滯，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而墨菲就高興了，他就喜歡看以諾漂亮的臉孔，尤其是在這個地獄般的醜惡環境下——以諾的臉就是救贖！就是信仰！就是天上的日月！他讓墨菲又有了求生欲！

　　墨菲說：“我是怎麼知道你的名字的，想知道嗎？你放我出來，我就給你講個故事。”

　　幾分鐘後，鐵籠上纏繞的鎖鏈斷成了幾截。

　　以諾全程沒有說一個字，砍斷了鎖鏈以後，就走了出去，可能也是嫌棄這個地方太過骯髒了。

　　墨菲頭埋在水箱裏，喝了兩大口以後，就跟著跑了出去。

　　陸離猶豫了半晌，想要搬走這桶水，但發現重量太大了做不到，只好也跟著跑了出去。他知道，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惡魔的巢穴，光靠孱弱的人類是絕對活不下去的，必須要跟著前面那個天使才行。

　　外面已經天亮了，兩個人都好久沒有見過陽光，被刺得眼睛都發疼。

　　以諾回過身，像是在等待墨菲履行自己的承諾。

　　然後就聽見墨菲說：“其實我認得你的前世，那時候你也叫以諾，你說過你還會過來找我。”

　　以諾蹙了一下眉，終於開口說話了：“不要對我說謊。”

　　陸離也掐了一把墨菲的胳膊，小聲說：“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別惹他生氣了，到時候我們倆都不好過。”

　　但墨菲就沒聽，繼續說道：“你還為我寫過歌，向我求過婚來著。不過，我那時候沒答應。”

　　墨菲說完，回想起人魚祭司唱歌時的模樣，就笑了一下。

　　以諾的目光迷離了一瞬間，彷彿有點迷惑，但很快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模樣，冷冷地說：“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說完，他展開雪白的雙翼，輕輕一拍，整個人就完全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裏。

　　陸離慌忙喊道：“等等！”卻根本沒能讓這個天使停一下。

　　以諾走了，剩下兩個奄奄一息的人類，要從惡魔的巢穴裏逃出去。就算這裏剛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鬥，惡魔已經被殺得所剩無幾，這個任務也無疑是非常艱難的。

　　陸離絕望地罵了墨菲一頓，並說：“如果不是你的話，他也許能帶我們出去的！”

　　墨菲就笑了，說：“沒用的，那個人面對自己不在意的人，根本就是個冷血生物，他沒有惻隱之心的。”

　　“早知道就由我來試一下了，不可能會比你更糟糕的。”陸離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我們現在只能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想辦法找點吃的，然後再逃出這個鬼地方。我記得北邊不遠就有高速公路，有保護用的高壓電網，要是我沒猜錯的話，跨過電網我們應該就安全了！”

　　見過以諾後，眼睛被清洗了的墨菲也有了一點求生欲，就說：“行吧，那我們先收集一些清水和食物。”

　　於是兩個人約定好，一個人負責在前面探路，一個人負責在後面背物資。每隔半個小時，他們就換一次班，在惡魔的巢穴裏苟且偷生，向著北面、曾經的高速公路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