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時之輪

　　總之，以諾殿下的這次訪問還是很完滿地結束了。

　　他還給藏書館起了個名字，確定好了跟木精靈那邊交接的時間，然後在隆重的儀式中簽訂合約，最後到天色昏暗的時候，回到了母樹中心的宮殿中。

　　棉花糖全程跟在他身後夢遊，一會兒欣賞高等精靈們的美色，一會兒懷念那個時代樸素的魔法形式。

　　回到自己的底盤之後，以諾又馬不停蹄地換了衣服，接見了幾個近臣，最後才算有了屬於自己的時間。

　　他帶著魔寵前往私人的居所，那是在精靈母樹最高層的建築之一，在旁邊有一個小的耳房。關上門以後，裏面顯得很昏暗，只有魔法的光芒在平靜地照耀。

　　兩人一路走，一路還在說話。

　　以諾說：“你今天魂不守舍，伊蘭卡。”

　　棉花糖道：“彼此彼此啦……”

　　以諾將旁邊的燈打開，輝光將他的側臉照得柔和而聖潔。他說道：“我看見了一個令我有些在意的人。”

　　棉花糖道：“咳咳，大人，我也覺得此事必有蹊蹺。”

　　話音剛落，這間屋子的門關上了，魔法屏障也若有似無地出現，房間正中央以一道道鎖鏈保護著正中央一個光團。

　　以諾沒有回頭，淡淡地說：“你是誰？”

　　墨菲：“……”

　　以諾道：“你不是我的魔寵，但卻有著一致的魔法波動。——這裏是奧術禁閉室，無法使用魔法，所以先收起你的小心思。”

　　哎呀，所以墨菲討厭做偽裝這種累活兒。他都已經天下無敵多久了啊，早就把演技這種東西給忘光了——沒人值得他這麼殫精竭慮地去欺騙。

　　於是墨菲琢磨了一下，說：“我……我是你的棉球兒。”

　　以諾眉鋒一抬，眼神裏帶有一些審視：“哦？”

　　墨菲道：“真的是真的！一千多年以前你把我從時空亂流裏面召喚出來的！然後你盯著桌上看了半天，最後決定給我起名叫‘棉球’！我還記得伊蘭卡這個名字是卡贊起的咧……”

　　以諾看著棉花糖思索了一下，說：“那麼最近這幾百年的時間，在我身邊的伊蘭卡又是誰？”

　　那個應該是真正的魔寵吧，天知道它是誰……

　　墨菲嘴角抽搐，決定再次胡說八道：“你聽說過人格分裂嗎？其實我和伊蘭卡是兩個人格，被你召喚出來的是我，過了一千多年我終於又醒啦，啊哈哈哈。”

　　以諾：“唉。”

　　墨菲：“……”你那是什麼眼神！什麼眼神！竟然還歎氣？

　　以諾道：“我相信你是棉球了，撒謊都找不到一個好理由。另外，你這一千多年應該沒有做太多事情。”

　　墨菲：“是啊，我還在時空亂流裏穿梭——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的演技毫無進步。”以諾說，“笑聲也毫無改變。”

　　墨菲：“……”罵人不揭短！！

　　以諾隨後說：“這兩天我事務比較繁忙，沒時間理會你的事情。鑒於你的特殊身份，我會將你在這裏關押一會兒，等事情解決之後再回來找你。”

　　墨菲：“喂喂！什麼事務繁忙，你該不會是想要回藏書館找那個傢伙——”

　　“這件事與你無關。”以諾淡淡地說，“我會單獨找到他。”

　　他轉過身，身影如雪白的霧氣一樣氤氳，穿過奧法牢籠之後，留下了一個背影。

　　墨菲對著這個背影喊道：“別去找……別去找那個凡人了，他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死了！”

　　以諾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說：“如果你是當年的棉球，你應該知道，我對他許下過一次承諾。精靈的承諾不管過多少年都不會變。”

　　墨菲道：“他死了！真的死了！”

　　“就算是死了，凡人的靈魂也會在五百年之後重新輪回。”以諾說，“我要找到那個靈魂。”

　　墨菲不服氣，說：“就算找到了，他的性格、人生、記憶也全部都不一樣了，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小屁孩了！你憑什麼覺得他就會稀罕你遲來了一千年的承諾？”

　　以諾沉默了片刻，說：“是否接受，是他的事。是否踐約，是我的事。”

　　他說完，還是走出了墨菲的視野範圍之內。

　　墨菲知道他這一走會發生什麼，想想還挺讓人激動的咧……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獨自留下的墨菲長長地歎了口氣，整個棉花糖癱軟在房間裏，悶悶不樂地想：都讓你別招惹“我”了，老子不想跟你這種人談戀愛！

　　奧法牢籠裏其實挺無聊的，墨菲蹦蹦跳跳，跳一下就叨念一下：“你倆談戀愛沒有好結果，你倆談戀愛沒有好結果……哼。”

　　跳來跳去的，他突然注意到了房間正中間的光團。

　　那光芒裏面顯然是鎖著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另一邊，奧科倫大法師的學徒總算在半夜三更下了班，幹完了雜活兒，從藏書館裏出來，掏出鑰匙鎖上了兩道大門。

　　接著，他剛回過頭，突然就被兩個高等精靈守衛一前一後地堵住了。

　　“殿下召見。”守衛冷冰冰地說完，不由分說地就架起了學徒，將他帶上了馬車。

　　學徒被帶到了一個私人會客室，壁爐正在劈啪燃燒，桌上放著一杯精靈特製的花茶。他起初還表現得很緊張的樣子，但左看右看都沒有人來，就有點偷懶地開始喝茶。

　　然後，以諾穿著一身便衣出場，坐在他的對面。

　　學徒咽了一下口水，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以諾道：“你叫做墨菲。”

　　學徒點點頭。

　　以諾道：“為什麼隱藏身份？”

　　學徒眨巴了一下眼睛。

　　以諾雙手交握，姿態優雅而雍容，金色的眸光看著凝視著對面的人，說：“你將魔法氣息掩藏得很好，法師，但是人的眼睛無法說謊。奧科倫在狂躁的時候，一個低級學徒不會有那樣鎮定的眼神。“

　　聞言，墨菲又眨巴了一下眼睛，無辜地說：“我餓了。”

　　“……”以諾抬起手，吩咐會客室內的魔法僕從給他上來了一盤點心。

　　墨菲一邊美滋滋地咬了一口水果，一邊又賣乖說：“演技是需要體力的啊，當時我太餓了，滿腦子都想的是趕緊下樓吃飯。”

　　以諾道：“一名強大的奧術法師偽裝成一個低級學徒，甚至收到奧科倫的驅使和斥責——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

　　墨菲滿臉“我超乖”的樣子，坦率地對他說：“我是來偷看高等精靈的藏書的。我是個人類，你看，不做偽裝的話，根本就混不進來。”

　　“你可以以合作者的身份加入奧法組織。”以諾說。

　　墨菲就道：“那你們也不可能把藏書都開放給一個新人。只有一個最底層的掃地小學徒才有可能摸到所有的法術卷軸啊。”

　　聽完，以諾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墨菲這個坦誠的程度……基本上可以說是厚顏無恥了。

　　墨菲就接著說：“我猜您特地深夜來找我密談，應該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吧？”

　　以諾卻沒有馬上回答，他的目光在墨菲手中的杯子上停留了一下。

　　“現在是月季正好的時節，花瓣甚至可以食用，你覺得這杯茶味道如何？”以諾說。

　　墨菲馬上就把杯子放下了，接著裝模作樣地道：“不錯，不錯。”

　　以諾說：“很多年以前，有人偷走了我的花園裏最好看的那朵玫瑰，並且用一樣東西來抵債。那件東西至今還在我的手中保管著，我希望找到一個機會將它物歸原主。”

　　墨菲：“……”

　　墨菲敢接話才有鬼了啊！以諾是啥人啊，兩個主神的後裔，光之精靈的無冕之王，說不定明天就要封神的大佬。更重要的是，他當年放了墨菲的鴿子以後，還下令幹掉了整個荊棘之源！！

　　墨菲立刻素質三連道：“不知道，沒聽過，你講啥？”

　　以諾沉默了一會兒。

　　墨菲說：“我今年二十六歲零幾個月，肯定和您的‘很多年以前’沒有關係吧。”嗯，反正零一萬個月也是零嘛。

　　以諾抬眸看了他片刻，短暫地笑了一下，說：“既然如此，那麼就當這場會話是我的最後通牒。你隱瞞身份混入高等精靈藏書館七十九天，按照律法，我可以關押你七十九年。”

　　——翻臉比翻書還快！一點也不像當年那個漂亮又純真的小美人兒了！

　　墨菲有點懵了，說：“精靈還有這種律法？！”

　　以諾從容道：“我明天將在議會提交並通過這條法案，你有什麼意見？”

　　墨菲內心簡直有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說：“殿下，你這是公報私仇！假公濟私！把律法當做兒戲！”

　　以諾依舊是淡然地說：“不過，贖罪的條件很簡單。後天的這個時間，我會派人去接你，我這裏有一件東西必須親手交到你的手上。完成這件事，我可以不計較你偷看藏書的事。”

　　天可憐見，墨菲早就不記得“那件東西”到底是個啥了。就像之前說過的，人撒謊多了，別說圓謊，連自己說過什麼都能忘記的……

　　他狐疑道：“就這樣？”

　　以諾道：“就這樣。”

　　墨菲立馬拍板：“好，我聽說精靈的承諾，千年不改！那你要撒謊，你就是小狗！”

　　以諾沉默地看了墨菲片刻，然後淡淡地笑了起來。

　　墨菲翹起來的尾巴立馬又垂下去了，警惕道：“殿下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以諾說，“很少看見有趣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