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時之輪

　　小舟上，幾名法師還在愉快地聊著天。

　　墨菲走了出去，站在船頭望著遠處陰沉沉的天際。他看到了靈魂曠野，那些遊蕩的靈魂好像雲的影子一樣，漫無目的地徘徊。

　　最遠處，一股龐大而精深的魔力氣息正在不停地運作。

　　“輪回……”墨菲喃喃道。

　　他身邊，沉默地撐著槳的冥河擺渡人突然開口了。

　　那聲音低沉而有磁性，說道：“那是靈魂熔爐。絕大多數凡人死後，死靈都會在靈魂曠野遊蕩，如果沒有被神靈接去神國，也沒有被惡魔掠走，就會來到靈魂熔爐中，洗滌掉記憶、善惡和生前的一切東西，在五百年後重新歸於凡世間的生命。”

　　墨菲靠在船舷邊上，笑了一下，說：“一百多年以前，我還以為自己也會很平凡地結束掉一生。當時我還想，要是我走在靈魂曠野上，估計沒有神靈願意來領走我。”

　　“耀日閣下說笑了。”擺渡人說。

　　小舟在冥河上飄蕩，靜靜地來到了靈魂曠野的岸邊。

　　被生靈的味道所吸引，河岸上如今彙集了許多扭曲的造物。一隻深淵蟲母也在那裏，身上掛著成千上萬的深淵蠕蟲，它們都喜歡吃活人。

　　冥河擺渡人站在船上，將船槳從水中提了上來，在船板上一杵。那輕微的動靜突然好像驚醒了那些怪物一樣，後者紛紛向外張惶地逃竄走了。

　　法師們驚奇地看著擺渡人，他們不瞭解深淵裏的這個職介。

　　墨菲的表情卻有點變了，他走下船，淡淡地吩咐道：“走吧，去熔爐那邊採集樣本，天黑之前回去。”

　　這一行非常順利，竟然沒有任何怪物的干擾。

　　法師們成功達成了目的，然後就又回到了河岸上。令人吃驚的是，那名冥河擺渡人依然靜靜地佇立著，好像一抹深沉的影子，幾乎要融入湍流的冥河裏了。

　　幾名法師上了船，說說笑笑道：“擺渡人還很敬業啊，竟然負責來回運送。”

　　墨菲卻是再次走到船頭，說：“據說死亡之神的神國裏，最繁華的城市叫做‘維爾克弗斯’，在精靈語中的意思是‘懺悔之地’。不過，我覺得只是音節正好相同罷了。”

　　冥河擺渡人微微抬起頭，控制著小舟橫跨這條陰森大河。

　　他說：“耀日閣下的知識相當淵博。聽說你在星界進行過多年的旅行，想必去過很多地方了。”

　　“但我沒有來過深淵，這裏太難看了。”墨菲笑了一下，“在精靈的地方呆久了，就連審美都相應地提高了。這深淵這樣貧瘠又醜陋，要是真讓那些潔癖精靈入駐的話，怕是要發瘋的吧。”

　　“美醜本沒有意義。”擺渡人輕聲說，“這裏沒有像你這樣的生者，也沒有人在意是否好看了。”

　　墨菲說：“哦，那我確實是很在意美醜了。你知道麼？我養了一群漂亮的樹精，一個個都豐乳肥臀的；我還養了長翅膀的天界美人，又溫柔又知性，能陪我晚上看書的；還有元素生物，我發現水精是裏面最好看的——”

　　“你不必向我說明自己的私生活。”擺渡人說。

　　墨菲挑了下眉毛，說：“哦，我忘了，你們深淵裏還是有美人的，比如說魅魔還有欲魔。魅魔的滋味怎麼樣？聽說她們能連做十天不止，統治了這麼大一片地方的話，估計生活還挺滋潤的吧。”

　　擺渡人沉默了一會兒，說：“墨菲。”

　　墨菲道：“捨得叫我名字了？殿下可真是有空，這麼大一條冥河都管不過來呢，竟然跑過來給小小幾個凡人擺渡。這真是不好意思，太過委屈您了。”

　　擺渡人微微低頭，靜靜地劃動船槳。

　　隱蔽的神力在電光石火間一閃而逝，小舟突然出現在了岸邊。

　　幾名高階法師卻察覺不到異常，繼續說笑著下了小船，然後回過頭看著墨菲。

　　墨菲頭也不回地說：“回去吧，我在這裏還有一些事。”

　　法師們向他躬身行禮，然後就帶著此行的收穫回去法師塔了。

　　冥河上空的風非常冷寂。

　　墨菲伸出手抓下了冥河擺渡人的兜帽。

　　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容，一頭璀璨的銀髮，還有一對暗紅色的眼眸。

　　墨菲突然忘記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了，就道：“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以諾說：“金色本就是光輝之主的賜福，祂收回了而已。”

　　“哦。”墨菲乾巴巴地說。

　　以諾沒有說什麼，小舟順著冥河繼續向下飄蕩，死亡神力漸漸變得濃厚了起來。

　　以諾的天賦能力之高，墨菲從來沒有摸清楚過。尤其是在封神之後，生命形態的轉換和神力的加持，至少比得上15級的職業等級加成。

　　他們都變得很強了。

　　墨菲突然說：“我聽說維爾克弗斯有一片很大的月季花海，比精靈的空中花園還要好看。”

　　以諾說：“和你沒有關係，我只是習慣了月季。”

　　墨菲說：“哦，也對，當年的黑玫瑰城堡裏也都是這種話，挺好吃的。”

　　以諾的目光停在墨菲的臉上，說：“我還沒有遇到過第二個會吃月季花的人。”

　　墨菲嘲諷道：“我也沒遇到過第二個會種月季花的死神。死靈能欣賞那種東西嗎？生前的種種娛樂不是應該全都索然無味的嗎？”

　　以諾說：“也不儘然。”

　　墨菲說：“哦，那殿下還挺念舊。”

　　以諾說：“是，我很念舊。”

　　墨菲怔了一下，飛快地看了以諾一眼，但接著又低頭看向了冥河。

　　那些裹挾著無盡靈魂的河水，就像墨菲熟悉的時間之河一樣，一經奔流就永不再回了。

　　以諾將墨菲送回到了法師們駐紮的地方，便站在那小舟上，繼續向著下游漫無目的地離去。

　　墨菲遠遠地看著他，一時間覺得以諾半點也沒有改變，一時間卻又覺得他已經很陌生了。

　　隔天，深淵諸神們跟墨菲會見了一下。

　　本來只是奧法議會的幾個使者的話，只要派出手下惡魔領主來商談就可以了。但現在耀日親自出馬，諸神不得不站出來撐場面了。

　　他們還挺想來個下馬威的，整個會場邊上駐紮了幾十萬惡魔大軍，天上甚至逡巡著奇美拉和骨龍。

　　但是墨傲天的出場還要更加牛逼。

　　就見一個浮空法師塔城遠遠地飄了過來，無邊無際的陰影直接籠蓋了底下所有惡魔，然後上面張開的結界還彈走了飛在空中的奇美拉和骨龍，霸道得蠻不講理。

　　塔城伸下來一道彩虹傳送輻條，數千魔像和元素僕從一擁而下，在整個會場的地面上鋪下了絲綢，然後使用法術將會場重新裝修了一遍。

　　整個地盤都變得金碧輝煌，像極了高等精靈的城市以後，上面的法爺們這才紆尊降貴地淩空飛了下來。

　　四處寂靜無聲，惡魔們都瞪大了眼珠子。

　　好，可以開始會談了。

　　墨菲是不出面的，他也是來鎮場子的，過去討價還價有點丟份子。

　　他跟諸神在後面的宴會上談笑風生，順便嘗了嘗所謂的神肴——嗯，其實相當不錯了。

　　不過，墮落神王當然沒有到。

　　墨菲也看到，死亡之神的位置空懸著，以諾沒有來。

　　宴會過後，諸神就邀請墨菲在深淵裏某個繁華的魅魔城市中玩一陣子。

　　反正墨菲是絕對中立陣營的人物，不少人/神都想要和他做交易，垂涎著他本人代表著的力量、權柄、知識等等一切。

　　他們聽說了耀日閣下喜歡漂亮的事務，所以投其所好地送了不少魅魔過去。

　　墨菲當然不會蠢到去跟魅魔交配，不過也是在俊男美女的包圍中過了幾天，又跑去在他們著名的賭場一擲千金。

　　血酒很甜，魂金幣很亮眼，魅魔們很漂亮。

　　墨菲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繼續梭哈，目光在紙醉金迷裏擴散。他好像有看到眼熟的身影，但很快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以諾這種有潔癖的精靈，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從來是瞧不起下等人的娛樂的。

　　墨菲就把手頭的錢堆積到了金山銀海，然後用一發法術全部拋飛了出去，看著那些魅魔們好像金魚一樣哄搶著這點可憐的東西。

　　他拿起一杯血酒，從人群裏擠了出去，走到陽臺上望向天空。

　　深淵裏沒有日月，只有赤色的天空和漆黑的大地，資源很貧瘠。墨菲就又在想：以諾能受得了這種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他又聽到熟悉的聲音了。

　　“你怎麼一個人？”

　　墨菲回過頭，看到以諾將陽臺門關上，慢慢地走過來。

　　墨菲反問他：“你怎麼也一個人？”

　　然後他覺得這對話挺熟悉，便咧嘴笑了笑。

　　“我來威脅你。”以諾上前一步，淡淡地說，“想要你重新和我交往。”

　　他一低頭，親吻到了墨菲。

　　像有電流憑空滋生，不管過去多少年，四肢百骸依然在不堪地戰慄。

　　墨菲睜大了雙眼，猛地將他推開了，然後發出嗤笑的聲音：“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

　　以諾說：“就憑你的心還留在我這裏。”

　　啪。

　　墨菲打了他一巴掌。

　　“殿下可真會說笑，是仗著您這張漂亮的臉蛋，覺得自己無論向誰求歡都不會遭到拒絕麼？”墨菲笑了一下，又重新用手掌撫觸著以諾的臉頰，用微醺的目光專注地看了他一會兒，“好啊。您確實很好看，要做的話，今晚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