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直到文商離開病房,穆遠也沒搞懂他真正生氣的原因。
「切,不買就不買。」穆遠鬱悶地哼著鼻子,朝剛才文商站的位置做了個嫌棄的鬼臉,「沒你的幫忙,老子照樣有辦法。」
說著,重新拿起手機,撥通了小星的號碼,讓他一會兒過來醫院的時候順路捎一份雙皮奶過來。
社團那邊有點事情耽擱了,小星遲遲未來,穆遠乾等了很久,無聊地伸了個懶腰,索性躺了下床,捧著手機看電影,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條筆直的西褲長腿跨入門檻,文商的目光迅速飛掠過病床,最後停留在那張呼呼大睡的傻愣臉蛋上。
文商嘴巴硬,可到底是沒有離開,剛才心裡有些惱火,跑下樓去抽了大半包煙,終究還是往甜品店跑了一趟,再回來病房的時候,手上提了兩份新鮮做好的雙皮奶,外包裝還熱乎。
穆遠睡得很死,枕邊的手機還在放著電影,聲量充斥整個房間也沒能把他給鬧醒,文商走到床前,將手裡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然後替他關掉手機視頻。
他輕輕拉過邊上的椅子,坐到了穆遠床前,什麼也沒做,就這麼安靜地盯著那張熟睡的臉龐,十七歲那年的記憶又止不住地跑出來溜了一轉。
不知為啥,看著眼前的人,忽然覺得他怪可憐的,這傢伙平日嘴饞慣了,特別愛吃東西,這次生病,未來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得忌口。
驀地有點兒心疼,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手已經伸了出去,輕悄悄地放在穆遠的腦袋上,摸了摸那頭軟順的黑髮,完了以後,仍意猶未盡,又多撫摸了兩下。
穆遠打了個哈欠,再次睜開眼睛,窗外已是日落西山。
坐在床邊的小星一直盡忠職守地看護著,這會兒瞧見穆遠醒了,眼睛便亮了起來,「老大,你可算睡醒了。」
「你來多久了?」穆遠問道。
「下午一點多鐘過來的。」
「臥槽,你一直在這兒候著?咋不叫醒我呢?」
小星笑道:「我下午過來的時候,看你睡得那麼沉,就費事打擾你了。」
「對了,我的雙皮奶呢?」穆遠可沒忘記吩咐過小星的事情,心切地問道。
「給你買了,在這兒。」小星把床頭櫃上的那份雙皮奶拿起來,打開蓋子,端到穆遠面前。
穆遠順勢看了眼櫃面,發現另外還有兩份一樣的雙皮奶。
他哈哈大笑,「我說小星,你咋給我買那麼多份?是怕我不夠吃還是讓我今晚當宵夜啊?」
「啊?」小星眨巴兩下眼皮,「老大,那兩份雙皮奶不是我買的呀。」
「那是誰帶過來的?」
小星回憶了一下,他告訴穆遠,自己今天下午過來醫院,快到穆遠病房門口的時候,看見文商從裡頭走了出來,從走廊的另一側離開。
「我猜應該是他給你買的吧。」
穆遠大笑不已,剛想否認,進來給他派藥的護士聽見了二人的對話,不由自主插嘴道:「你們說的是那位個子一米八幾,穿灰色西裝的帥哥嗎?」
小星搶著回答:「對對,就是他。」
護士笑了笑,看向穆遠,「那兩份雙皮奶是他給你帶過來的,我今天下午巡房的時候親眼看見的。」
有時候,穆遠覺得文商這人挺難理解的,一會兒換一個態度,真不知他到底想怎樣。
這才第二天,穆遠喝酒胃出血入院的事情,便在盛易的一群兄弟裡傳開了,晚上的時候,一群看著眉目兇惡的傢伙趕到醫院裡探病,並且義憤填膺地表示要上門找大K好好算帳,大夥兒情緒有些過激,說話聲量跟吵架似的,驚動了院方還以為碰到了醫鬧糾紛,差點打電話報警。
作為兄弟,大夥兒替穆遠抱打不平,想要為他出氣,穆遠能夠理解,考慮到此事很可能涉及到鴻青,穆遠堅持不要追究,並一個勁兒地勸阻大家:「我跟大K之間的事兒已經解決了,我也不想把這事給鬧大,兄弟們,就當是給我個面子,別再追究了行不?」
鬧騰了許久,大夥兒可算願意散去,穆遠以為這事就這麼了了,就在當晚,他意外地收到了一個果籃。
送貨的店員在他簽收完之後,給他遞過去一張賀卡,穆遠打開賀卡看了一眼,上面寫的無非是一些普通的祝願早日康復之類的問候語,但不普通的是,這賀卡最後的署名人居然常雲宣。
他是仁合的坐館,可穆遠跟這人從來都沒有半點的交情,他想了很久,終究是想不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
第二天一早,穆遠從阿治那裡收到風,說大K被常雲宣撤掉了青區話事人一職,原先在他下面掌管的場子也一併收了回去。
大K這傢伙,人品雖不怎樣,可能當上一區的話事人,說明他實力不差,這幾年來,在他手下管理的那幾個場子,沒有一家不旺的,給仁合帶來相當可觀的一筆收益,如今說撤就撤,要說他觸犯社團大忌那倒還好,可事實他也沒幹過什麼,這讓仁合的很多人都有些懵逼。
消息走漏得很快,現在連仁合以外的其餘社團也知道了這事。
最解氣的莫過於六屋的兄弟們,大家都說他們穆老大特有能耐,連仁合的坐館都給面三分。
「老大,你可真是厲害怒了!昨天咱們盛易的兄弟們才說要替你找大K算帳,結果今兒你居然自己把事情擺平了,老大,你跟那個常老是什麼關係?」阿治好奇地打聽道,他跟在穆遠身邊少說了也有五個年頭,今兒才頭一回知道穆遠居然跟仁合的坐館有交情。
穆遠沒有回答,他只低下頭去,拿著手中那張賀卡,盯視了許久。
眾所周知,常雲宣是仁合會的坐館,江湖上人稱他為常老,從一些前輩口中,穆遠知道常雲宣這人絕非善茬,當年他因涉及巨額走私案件,被送去蹲牢子,然而即便入獄,常雲宣在裡頭照樣橫行稱霸,連獄長也拿他無可奈何,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常雲宣出冊那天,監獄外面黑壓壓一片,幾百號人全是前來為他接風的小弟,聲勢浩大的陣容讓人一度以為將要發生暴亂,導致監獄上下進入高度戒備狀態,甚至打電話請求武警支援。
時至今日,這段「風光事蹟」仍被道上之人常常談及。
穆遠知曉常雲宣的大名,卻從來沒跟這個人說過一句話,別說交情,就連交集也不存在,他地位再高,充其量不過一小代理人,試問有何資格讓堂堂一社團的坐館為他做到這個份上?
這事怎麼也說不過去。
「我要不要親自跟常雲宣說聲感謝?」穆遠在電話裡頭向賀東英諮詢意見。
賀東英聽過穆遠的講述,到現在也沒想到常雲宣這麼做的動機,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你真的確定自己跟他沒接觸過,有沒有可能是你以前曾經無意間幫過他,只是你忘記了?」
「道上的人都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我要是真幫助過他,我會記不起來?」
「嗯」賀東英思忖片刻,道:「暫時啥也別做,靜觀其變吧,要是常雲宣還有什麼事情的話,他自然會去找你的。」
穆遠向來都聽賀東英的,他說怎樣就怎樣。
常雲宣的事暫且不提,穆遠還有話對賀東英說:「東子,今天你有空嗎?我打算過去一趟尼敦那邊,到二叔那處住所看下,弄清楚到底什麼狀況。」
「你這不是還在沒出院嗎?再緩一緩,休息多一陣子先吧。」
「唉,我這兩天心裡頭老惦記著這事兒,晚上睡覺都不踏實,不想拖了,我待會兒就動身。」
賀東英想了會兒,「社團那邊很多內務要處理,你不在,現在我一個人幹兩個人的份兒,暫時走不開,要不明天怎樣?」
「那你還是先顧著社團的事情吧,我自己去就好。」穆遠鐵定了主意要今天解決。
「你一個人注意點兒,有什麼問題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穆遠走進洗手間換衣服,時間有些趕,他沒工夫凹造型,隨便穿了條牛仔褲,針織衫外面再加件外套,簡單大方。
換好衣服剛走出來,便跟站在病房門口的文商碰個正著。
文商看見他那身便服打扮,隨即又低頭掃了一眼穆遠腳上穿的那雙運動鞋,「你這是要去哪兒?」
「有點事情,打算出去一趟。」穆遠含糊地回答,具體是什麼事情,他覺得沒必要向對方交代得太清楚。
兩道硬朗的眉峰不由緊蹙,「醫生說你至少要住院一個禮拜,現在才第幾天來著?這就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我就出去一會兒,晚點就回來的。」穆遠不以為意,轉身走到床頭櫃翻找手機和錢包,嘴多忍不住又來了一句:「你是老媽子呀?管得那麼寬幹嘛?」
病房的門突然「砰」地一聲,緊緊地關上了,文商板著一張臉,堵在門口,揚著下巴,朝穆遠瞪視,他的舉止和他的表情,都在向對面的穆遠傳遞一個意思:今天我特麼就管要管你,就守在這兒跟你死磕,你休想從這房間裡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