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穆遠在養傷的這段時間寄住在文商家裡,他並非自願,而是出於種種考慮。自己家顯然不合適,那是「小星」的住所’,六屋兄弟眾多,口徑難以統一,很容易掉馬甲,賀東英家裡養貓,穆遠對貓毛過敏,也不行,至於羅逸那兒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他家經常有親戚朋友進出,穆遠不想給他增添太多麻煩,掂量來掂量去,好像只有文商他家是最後的選擇了。
另外關於小星的事情,穆遠最近也挺苦惱,之前他扮演小星是為了接近文商拿到那段視頻,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他不知道該怎麼為這場精分戲碼做收尾才好,但奇怪的是,文商近來一直沒有聯繫過小星,穆遠一度有些不解,雖然不清楚具體原因,但這樣也好,省點兒心不用當戲精,小星的事情就這麼暫時被擱置到了一邊。
今天晚飯吃的沙拉,這對極度討厭蔬菜的穆遠來說,是件痛苦無邊的事情,碟子裡唯一的葷食是白煮雞胸肉,沒味道,而且乾巴巴的,穆遠一臉嫌棄的表情,興致缺缺地用叉子將碟中的沙拉不停撩撥,丁點兒食欲都提不起來。
他抬起頭朝坐在桌子對面的文商望過去,那傢伙倒是吃的有滋有味,穆遠撇了撇嘴,拿叉子敲擊著桌面。
文商用餘光斜他一眼,繼續吃自己的。
「誒,我說,天天吃這種東西你難道不膩呀?」
「多攝入纖維質和維生素對身體百利而無一害,可以延緩食物消化吸收的速率,健胃整腸,調整血液品質。」文商掃了一眼穆遠碟子上原封未動的沙拉,告訴他:「今晚的晚餐就這些,你什麼時候吃完就什麼時候離開餐桌。」
「……」
穆遠將碟子裡的幾塊雞胸肉挑出來吃掉,剩餘的蔬菜他是真的難以下嚥,一籌莫展之際,他忽然注意到了趴在餐桌底下的奶蓋,腦子裡生出了個好主意。
為了分散文商的注意力,穆遠故意找話題跟他聊天:「你家裡的那隻巨蜥養多久了?」
「今年七歲。」
「其實我挺好奇的,你咋會喜歡這類東西來著?」
文商抬起頭去看他,穆遠趕緊停止動作,將剛才準備餵奶蓋的生菜葉吃進嘴裡,假裝咀嚼。
「這很難理解麼?」文商說道,「有人喜歡貓,有人喜歡狗,有人喜歡SM,我喜歡養爬難道很稀奇?」
穆遠一時無語,喜歡貓狗和喜歡SM,這什麼跟什麼……
雙方靜默了一會,文商開口問:「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有嗎?」穆遠故意擺出詫異的神情,裝作不知道這回事。
「別在那裝,沒意思。」文商嗤了一聲。
既然騙不下去,索性就有話直說好了,穆遠甩了個白眼,「切,拉黑你咋了,你之前不也把我給拉黑了,反正咱倆平時又不聯繫,等我到時後背的傷口拆線以後,我就麻溜兒離開你這裡,以後咱能不見就別再見,各過各的好日子,誰也不犯誰。」
文商突然放下手中的餐具,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著穆遠的方向走了過去,穆遠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兒,明明剛才還聊得好好的,咋突然就變得那麼古怪?看著步步逼近的文商,穆遠下意識感到有些害怕,鑒於這傢伙是個死變態,穆遠覺得自己有必要對他設下防備。
穆遠故作淡定,有意無意地往文商褲襠的位置掃了過去,心想一會兒要是這死變態敢對自己亂來,就踹他的小弟弟。
文商已經來到了穆遠跟前,穆遠嚥了嚥垂沫,準備伺機行動,文商身子往前一傾,迅速捉住他那隻拿著菜葉去餵奶蓋的右手,厲聲警告道:「再讓我看見你把蔬菜扔到地上喂蜥蜴試試?!一會兒我就親手把這些東西塞進你的嘴巴裡,看著你吃乾嚥淨才讓你離開這張餐桌。」
穆遠:「……」
幹他娘的,當初說的那麼好聽要照顧他的起居飲食,丫現在跟管犯人有什麼兩樣?
想要反抗,可無奈自己後背上的傷還沒好,打不過這死變態,一頓飯下來,穆遠光吃火氣就撐飽了肚子。
住在文商家裡基本是沒有自由可言的,穆遠不僅在飲食上受到苛刻的限制,就連每天作息時間都被文商規定得死死的,穆遠覺得自己現在與其說是養病,倒不如說是來受罪。
有好幾次,穆遠曾在夜裡趁著文商回房睡覺以後,偷偷拿出手機點外賣,那些外賣到最後沒有一個能夠成功送到他手上,文商早就做通了社區門口保安的工作,但凡地址是送到他家的外賣一律攔截,氣得穆遠咬牙切齒,這一招未雨綢繆有夠狠的。
穆遠不是個安生的人,他的反抗力度永遠和抵抗他的阻力成正比,被強迫性地體驗了一個禮拜的佛系養生飲食之後,他終於忍無可忍,今天趁著文商不在家裡,偷偷溜到外面買好吃的。
去的是他平時經常光顧的那家炸雞店,穆遠特意點了一份特大號的家庭桶裝套餐,美滋滋地抱著炸雞剛走出店門口,迎面就碰上一張不苟言笑的臉。
「臥槽……你丫是不是找人跟蹤我?」
文商自動忽略他的提問,二話不說,直接上前一把搶過穆遠手裡的炸雞桶。
穆遠不樂意了,趕緊搶回來,「想吃炸雞自己進去買呀,搶我的做什麼。」
「把它給我。」文商勒令道。
穆遠當他的話耳邊風,抱著炸雞桶加快腳步離開,文商立即追上,又一次粗暴地把他的炸雞桶搶走,這次說什麼也不打算還給穆遠。
穆遠火氣一湧而上,撲過去文商跟前跟他搶起來,誰也不讓誰,搶著搶著,桶裡的炸雞被打翻了,全部灑落在地上。穆遠又氣又惱地看著滿地新鮮出爐還熱乎著的炸雞,怒火燒得腦門滋滋作響,青煙簡直要冒出來了。
「你賠我炸雞!」
文商一臉淡定,從容不迫道:「亂吃東西你還有理了?」
「呸!就吃,咋地?!」穆遠大聲一哼。」你以為這樣老子就吃不了炸雞了嗎?老子現在就進去再買一份!」
說完便馬上轉身重新回到剛才那家炸雞店,前腳剛跨入門檻,他就被身後的人給用力朝店外拖拽。
「人渣文你他媽有病是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別拉拉扯扯的,快放開我!」穆遠罵罵咧咧地。
文商跟穆遠一樣,是個強硬派,他們兩人就像是兩股反方向力,一個非要進店,使命掙扎,另一個則使命拉扯。
這樣的一幕就發生在人來人往的炸雞店門口,兩個人惹來周遭一片矚目不說,還礙著人家門店做生意。然而誰也沒敢上去阻攔,穆遠和文商身上的煞氣太大,大家都擔心勸架不成反被揍。
拽著拽著,文商似乎改變了主意,突然將手上的力道撤掉,穆遠頓失平衡,整個人往前摔去,他旋身急速抓住旁邊的一個立牌,這才穩住重心,避免了當眾撲街的慘況。
穆遠剛才閃躲的動作幅度太大,拉扯到了後背上的傷口,痛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那叫一個銷魂。
文商往前邁了兩步,蹲下身子,訕訕笑道:「咋不去買炸雞了?剛才不挺嘚瑟的嗎?」
「你他媽故意的吧?」穆遠狠狠地瞪他。
文商半瞇起眼睛,目光直直地盯著他,「這就是你不聽醫囑跑出來吃炸雞的報應。」
養病期間最難的不是忌口,而是忌煙,穆遠的煙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被文商這樣天天盯梢,他想鑽個空子抽上一根煙過下癮子比上天還難。
但穆遠鬼點子忒多,辦法有的是,搞到了兩條香煙走私進屋裡,夜闌人靜的時候,穆遠便偷偷爬起床來,跑進廁所坐在馬桶蓋上,優哉愜意地抽它一兩根,快活似神仙。
他以為自己這下萬無一失了,結果卻是躲得過文商的眼線,躲不過文商的鼻子。
煙味從廁所一路飄到房間外面的走廊上,文商嗅到煙味的第一時間,馬上過去敲響了穆遠的房門。
穆遠聽見外敲門聲,立即警醒,將手上還沒抽完的煙丟進馬桶裡沖走,急急忙忙把剩餘的煙藏進被窩裡,跑出去開門。
「找我有事?」
文商狐疑地望著他,至上而下打量了好幾回,「你在抽煙?」
「別瞎說,我哪兒有煙?」穆遠裝作不知情。
他演技是線上的,但是屋裡那股還未消散的濃烈煙味把他給出賣了。
文商四周觀望了一下,最後他的目光停在那床淩亂的被子上,壓根不用刻意去搜尋,一條香煙明晃晃地從被子裡掉到了地板上,彷彿是刻意提醒文商它的存在似的。
「這個你怎麼解釋?」文商撿起地上的走私品舉在穆遠面前,審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文胸。」
聽見穆遠喊自己「文兄」的時候,文商不自在地蹙了下眉頭。
穆遠頭頭是道地告訴他:「店老闆說這是‘養生煙’,它跟其他的香煙不一樣,越抽越長命的,不過要長時間抽才能見效。」
「……」文商覺得穆遠好像是在提出一個用超越光速的速度繞地球一圈爆曾經的自己的菊花一樣的理論,總的來說就是一句話:「瞎幾把扯!」
「你居然罵髒話?!」穆遠眼睛撲閃撲閃的,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驚天大事。
文商不理他。
穆遠嘴角露出賊賊的笑意,用手去戳了戳他的胳膊,「原來你還會說這種髒話呀。」
「這讓你感到很意外嗎?」
「那倒不是,畢竟你在我印象中一直……」穆遠原本想說他一直是個衣冠禽獸,但話到嘴邊趕緊刹車,改口道:「我一直沒聽你罵過髒話而已。」
「我可從沒說過我是個很高尚的人。」
「再罵一次剛才的髒話來聽聽,好讓我再見識見識,哈哈哈哈。」
文商笑呵,湊到穆遠耳邊,對他低聲說了句:「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