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晴初中生活的最後一個月，在新同學和新老師感慨復雜的目光下，悄然而逝。

　　順利通過了一師中學單獨設立的升學考試，秦晴以比第二名高出二十一分的絕對優勢，毋庸置疑地折下了初三年級最後一次大考的桂枝。

　　原本就因空降年級大榜第一而起的名聲，愈在整個初中部裡沸揚起來，甚至連高中部不少學生都或多或少地聽說了初中部冒出個「小才女」的事跡。

　　只不過秦晴的暑假生活，卻絲毫沒有因為優秀的成績和大噪的名聲而變得輕鬆。

　　恰恰相反，在多數學生都為這一段學習生活的暫時結束而歡鬧時，秦晴已經在媽媽黎靜荷的安排下，開始了對高一課程的提前學習。

　　數學與物理的高一課程，秦晴在初三的最後一個月裡就已經進行了全面的鞏固學習。

　　而其餘課程多少側重記憶，雖然難度並不高，知識量卻極為可觀；於是，中考後兩個月的暑假裡，秦晴拿出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才終於完成了高一的全部課業。

　　眼看著離開學只剩下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秦晴原本以為已經完全無望的歡樂暑假，終於隨著她堂哥秦昊的出現而露出了一絲曙光——

　　「出去玩？」

　　黎靜荷描畫細致的柳眉蹙了起來，稍一思索她就搖了搖頭，「不行，我不同意。」

　　「……」

　　站在秦昊身後的秦晴眸光一黯。

　　秦昊卻是面不改色，仍舊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嬸嬸，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就是小晴剛學完高一課程，眼看著要開學越級測驗，怕她影響了狀態嘛。」

　　黎靜荷瞥他一眼，「都知道你還來鼓動著你妹妹出去？萬一收不回心來，那她這個一個多月可就白學了。」

　　「不是我說，嬸嬸，這就是您對我小晴妹妹太沒信心了啊！」

　　秦昊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秦晴，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示意，然後才轉了回去，「小晴什麼智商什麼水準，您還不清楚嗎？不過是高一年級的基礎課程而已，都一個多月了，怎麼可能還會有問題？」

　　黎靜荷剛要開口，秦昊又笑著補了下句︰

　　「再說了，越是這種時候，越該讓小晴出去散散心才對——您相信我，雖然我成績沒有小晴那麼好，但也還可以了不是？要我來說，就是那句古話——文武之道，貴在一張一弛，這學習是一樣的道理啊！從初中到高中，剛結束了初三復習直接學習了高一課程，一通過測驗又得繼續高二，這一直繃著那根弦，沒有任何放鬆的機會那怎麼能行呢？」

　　「……」

　　黎靜荷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無奈地看了秦昊一眼，「你今天就是非得把你妹妹帶出去了是吧？」

　　秦昊笑著接話︰「我也是為了小晴著想嘛，更好的休息才能有更好的學習啊！」

　　「你這張嘴啊，也難怪你爸總是不放心你。」

　　黎靜荷面上也終於露出點笑色來，她擺了擺手。

　　「好吧，那你就帶小晴出去散散心也好，不過記得了——不能去什麼危險場合。」

　　「沒問題！」秦昊一拍胸脯，「我辦事，嬸嬸您放心。」

　　這邊說著，秦昊轉過身去，䱇䱇瑟瑟地給秦晴使了個眼色。

　　秦晴壓著心裡雀躍情緒，小心地看了黎靜荷一眼。

　　「媽媽，那我……」

　　「嗯，去吧。出去以後跟在你哥身邊，別亂跑。需要現金直接到抽屜裡拿。」

　　秦晴應了一聲，黎靜荷已經起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秦昊小聲笑道︰「怎麼樣，我說了吧？有我出馬，沒問題的。」

　　「謝謝二哥。」

　　秦晴此時心情已然放鬆，眉眼也溫軟地彎了下來，黑白分明的眸仁裡淨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行了，你換衣服收拾東西，我們準備出。」

　　…………

　　總算脫離了一個多月的「規律」生活，此時秦晴看外面這曝曬的太陽，都覺著格外明媚。

　　只不過兄妹兩人在「去哪兒玩」和「午飯吃什麼」這兩個終極問題上，並不意外地卡住了。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

　　糾結良久之後，秦昊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就是不知道適不適合讓你去。」

　　若說沒有加後半句，秦晴必然不覺得秦昊口中的「好地方」會是什麼真正的好地方。只是一聽到後半句，她心裡像是教什麼東西輕輕地撓了一爪兒似的，麻酥酥的好奇躥了上來。

　　「什麼地方啊？」

　　女孩兒輕輕地眨了下蝶翼似的眼睫，帶著點試探地開口問道。

　　秦昊想了幾秒，一拍巴掌︰「那可得算是最佳減壓場合了，我就帶你進去看看——要是你覺得不行我們再走。」

　　秦晴這麼一聽，更覺得好奇，且有點擔憂了。

　　只不過對於秦昊的性格她還是瞭解——雖然看起來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行，但本性上絕對沒有任何失格的問題。

　　這麼一想，秦晴又放下心來，乖乖地跟著去到了那個「好地方」。

　　——綜合格鬥場。

　　幾乎是一進到二樓看見廳門上的這五個字，秦晴的小臉就僵住了。

　　同一時間裡，她的腦海裡幾乎飛快地掠過一系列「黑/拳」「賭/博」「地/下/交/易」等相關字眼，她本能地退了一步，同時伸手拉住了秦昊的袖子，聲音都帶著不自知的緊張︰

　　「二哥，這可是犯法的！」

　　還沒等秦昊作反應，旁邊路過的一個人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小姑娘，綜合格鬥可是合法比賽，你可不能亂說話哦！」

　　秦晴轉過臉去，說話那人已經笑眯眯地走近廳門裡了。她臉頰一紅，側過頭去將信將疑地看向秦昊。

　　「二哥……他說的是真的嗎？」

　　秦昊哭笑不得︰「小晴，你覺得我會把你帶到什麼非法場所來嗎？」

　　「……」

　　秦晴理虧地癟了下嘴。

　　只是臨到檢票入場，秦晴還是有點退縮︰「二哥，要不然我們還是去玩點別的吧？」

　　秦昊笑著看她︰「票都已經買了，你至少進來看一看啊。再說了，你不是喜歡寫小說嗎？作為一個合格的寫手，日常採風應該是常態，說不定哪一天就能用到你的書裡了呢。」

　　最後一句話成功說服了秦晴，她隻猶豫了一秒，就點了點頭，揣著那顆怦怦跳的小心臟檢票入了場。

　　一邊進場，秦昊一邊給秦晴解釋。

　　「這種綜合格鬥場的場地制式，是仿照了綜合格鬥模式中最大的世界級比賽ufc，也就是終極格鬥冠軍賽。ufc的比賽場地就是設置在八角籠子裡，所以ufc又被叫作『籠鬥』。」

　　秦昊領著秦晴一直走到觀賽台最前列的一排，他拿著手裡的票，確認過兩張座位後，拉著秦晴坐下。

　　「怎麼樣，這裡離著比賽台很近，視野也很開闊吧？」

　　秦晴新奇而又有些擔心地看著那個仿照ufc場地搭建的八角籠子，憂道︰「真的好近啊……」

　　秦昊並沒聽出秦晴的潛台詞，猶自驕傲道︰「這種綜合格鬥賽前排的票可不是那麼好搶的，還好今天這場比賽是新人賽，得到關注不如已經成名的那些老人多，這才能買得到前排的票。而且這時候正是今年的世界mma錦標賽開始的時間段，多數成名老人和粉絲都趕去主辦城市了。」

　　秦晴卻顧不上秦昊那一堆理論，終於忍不住轉回臉來。

　　「二哥，比賽過程中不會死人吧？」

　　「……」

　　秦昊臉上笑容一僵。

　　過了幾秒，他無奈地嘆了聲氣︰「小晴，這真的不是什麼非法比賽——事實上，mma競賽八十多年的競賽史中，只有一例死亡事件，這可比摔跤、散打、足球甚至拔河比賽的死亡率都低很多了。」

　　秦晴這才稍稍心安，轉回視線到那個大籠子下面去，跟在場的其餘觀眾一起等著兩位比賽選手的進場。

　　一旁秦昊則是對著隨票的選手數據研究起來。

　　「今天這場比賽裡面那個新人很有意思啊，剛成年，也就是說跟我同歲；之前幾場比賽……五戰全勝，這個成績竟然是個新人？」

　　秦晴的目光剛轉向秦昊，便忽覺身周燈光一暗。

　　她待了一下，茫然四顧。

　　「別擔心，」秦昊見秦晴反應，笑不自禁，「這是要讓選手出場了。」

　　伴著秦昊話音，秦晴果然便見兩道光路在八角籠子相對的兩頭亮起，赤/著上身的模糊人影，在場內觀眾喧鬧的口哨和呼聲中調整、檢查、入場。

　　直到兩人都走進了籠中，場內燈光恢復，秦晴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這光線。

　　她睜開眼睛，好奇地張望向籠內。

　　在看清斜前方幾乎正對著自己這邊觀賽台的那名選手時，秦晴倏然睜大了眼睛。

　　「——啊！」

　　她騰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身來。

　　秦晴這反應並不小，再加上此時正是第一回合前的準備時間，觀賽台前排很是安靜，包括秦昊在內的周圍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

　　秦昊回過神來，慌忙問道。

　　「哥哥哥……」

　　秦晴連聲叫著，捂住眼睛嗖地一下窩了回去，死命地壓下身把自己蜷成一團。

　　帶著明顯微微顫栗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你幫我看著對面……那個比賽的，他如果出了什麼事你要告訴我啊……」

　　秦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秦晴沒說話，因緊張而繃起的縴細背脊輕輕顫了下。

　　秦昊若有所思地抬眼。

　　隔著八角籠子的繩網望向秦晴所說的那名選手，秦昊的目光卻正撞進那人漆黑而情緒深沉的眸子裡。

　　秦昊本能地順著對方的視線轉眼，恰也落到縮成一團的秦晴身上。

　　秦昊一愣。

　　那人似乎……是在看小晴？

　　隻愣了幾秒，秦昊驀然想通了什麼，眼神一變，帶著敵意迎上視線去。

　　他就知道——他們小晴漂亮又可愛，遲早會被些壞小子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