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秦晴站在高二七班的教室前門門口， 有點不解地看著面前的學生。

　　「你幫我把這個紙條給他就可以了。」

　　那學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同學， 不是我不肯幫你遞， 只是今天中午林文韜剛在班裡說過，如果有人來給他送題目答案，讓我們誰也別給遞進來， 等他自己來拿。」

　　秦晴微皺起眉：「為什麼呀？」

　　「我也不知道。……不過你也別急， 他就是去洗手間了，應該很快就回——哎！林文韜！」

　　站在秦晴對面的學生話說到一半，就瞧見了女孩兒身後不遠處漸漸走近的人影，他連忙衝著那人揮了揮手臂。

　　見林文韜注意到了這個方向， 那學生衝著他笑得促狹——

　　「六班那位新同學來找你了——我給你留住了，怎麼樣，夠仗義吧？」

　　走過來的林文韜笑著捶了那學生一拳——

　　「行，改天請你吃飯。」

　　說完， 他就轉向還在一旁雲裡霧裡的女孩兒：

　　「剛給的題你就做完了？這麼快？」

　　秦晴雖然不解這人為什麼一定要當面和自己談，但也沒細想， 隻眉眼微彎地將手裡的習題紙遞了過去。

　　「嗯。上節自習課上到一半我就把作業做完了， 所以剩下的時間就用來試一下你這道題。」

　　「這道題我出得怎麼樣？」林文韜笑著接過了習題紙，一邊打量著上面娟秀的字跡，一邊問道。

　　簡單掃了一遍之後， 他又抬起頭，「尤其是跟上一道題比，是不是出題能力也進步不少了？」

　　「……」

　　秦晴沒急著回答，眼神微停地想了一會兒。

　　然後她語速不疾不徐， 掰著手指一一道來：「題目裡有兩條迷惑和擾亂思路的陷阱條件，解題中有一處拐點，卡在拐點前就很難解出，而能夠破解這個拐點之後，解題思路基本上就一帆風順了。」

　　林文韜笑著搖搖頭：「果然難不住你。」

　　秦晴沒回答，但已經彎成月牙的眼睛表明了女孩兒現在顯然有著很明媚的心情。

　　「啊，對了。」秦晴突然想了起來，「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剛剛那個同學說你一定要讓我當面給你紙條才行。」

　　「……是有件事。」

　　林文韜眼神一閃。

　　對著女孩兒好奇地看著自己的雙眼，他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頭一轉，臉上笑意也重新浮現：

　　「上一次我給你出的那個題，你的答案我已經認認真真地看過了，不過你的解題方法和我的原本答案有些差別，我想跟你一起討論一下彼此的思路。」

　　「不一樣的方法？」

　　秦晴眼睛一亮，軟軟的唇角翹了起來：「好啊，那我們剛好可以看一下誰的思路更簡明便捷一些，彼此借鑒啊！」

　　林文韜臉上笑意更深了，眼底也閃爍起莫名的情緒來：「那你下節課有時間嗎？可以的話，我們下節自習課一起去閱覽室討論一下。」

　　秦晴本能地就要點下頭去，只是剛要做出動作，她就突然想起之前因為自己給那個校草於文講題，然後聞煜風似乎不太高興的事情來。

　　……「我只准你給我講」……

　　那低沉的嗓音仿佛還在耳邊似的。

　　秦晴小小地歎了口氣。

　　雖然說這個應該不算是講題，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很心虛以至於沒法點下頭去。

　　正在秦晴糾結著該找個什麼樣合適的藉口拒絕林文韜的時候，就驀然聽見後腦勺上方響起個懶洋洋的聲音來——

　　「抱歉啊。」聞煜風單手在秦晴肩膀一扣，將女孩兒往後帶了一步，拉開了她與林文韜之間的距離。

　　然後他才微微眯起了眼，輕側了下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站在對面的林文韜。

　　「這是我的專用老師，恕不外借。」

　　男生的口吻輕慢，帶著謔弄的漫不經心，偏偏那雙漆黑的眸子深處，卻像是藏了兩柄利刃的刀尖兒。

　　對視一眼都叫人覺著毛骨悚然。

　　「……」

　　林文韜臉上的笑容，在聞煜風甫一出現和緊隨其後的話語動作之後，一點點淡了下去。

　　他沉默地和聞煜風對視了許久之後，才重新勾了唇角，將視線移到了秦晴身上——

　　「秦晴同學也已經同意了？」

　　秦晴之前還因為聞煜風的出現和突然動作被弄得一懵，此時倒是已經回過神來。

　　聽了林文韜的問題，秦晴猶豫地皺起細眉。

　　……那時候，算是同意了？

　　似乎也不能算吧？

　　她正這樣想著，就感覺到站在自己身旁的男生側壓下視線。

　　秦晴本能地仰起臉，看向對方。

　　原本扣在女孩兒肩上的手垂了下來，聞煜風垂著眼一邊與秦晴對視，一邊俯身到了她的耳側——

　　「不能同意嗎？」

　　秦晴微皺眉：「可是——」

　　耳邊微灼的呼吸帶上了一聲低啞的笑音。

　　「那求你好不好？」

　　「…………」

　　秦晴發懵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直到聞煜風慢慢站起身，她才回過神來。

　　這人……未免也太犯規了！

　　可即便明知道他多半是故意的，秦晴的臉頰還是自製不住地燙了起來。

　　「不說話的話，就算默認了。」

　　聞煜風眼底的笑色愈重。

　　「……」

　　秦晴咬著下唇微惱地睜著杏眼睖他。

　　「算了。」

　　最後開口打斷這一切的，卻是在旁邊已經沉了臉色的林文韜。

　　他攥了攥拳，目光不善地看向聞煜風，嘴角扯了起來。

　　「聞同學還是別為難秦晴了。」說著，他又轉向女孩兒，「不過就是一道題，我改天把我的思路和方法寫給你就是。」

　　秦晴猶豫著點了點頭。

　　「嗯……抱歉。」

　　林文韜重展笑意：「沒關係。」

　　他抬手晃了晃手裡的習題紙，「你出的這道題，我也一定會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研究的。」

　　說完，他似是無意地瞥了聞煜風一眼，就轉身要離開了。

　　「等一下。」

　　聞煜風驀地開口，眸色微涼。

　　見林文韜停住步伐，轉過頭來看著自己，聞煜風才先看向身旁的女孩兒。

　　「你先回去吧。」

　　秦晴本能地抗拒這個提議。她看了看聞煜風，又瞥了一眼林文韜，然後才糾結著小臉轉了回來。

　　「聞煜風，你別……」

　　「我沒事。」聞煜風抬了下紮著繃帶的右手，「只不過我該吃消炎藥了，剛剛想起來沒打水，想讓你先回去幫我打一杯。」

　　「……」

　　秦晴懷疑地看著他，但好一會兒過去，都只能在男生的眼底看到沒有任何漏洞的薄笑。

　　她只能皺著細眉認認真真地叮囑：「不能欺負同學。」

　　「……」聞煜風側開臉悶笑了聲。

　　過了兩秒，他才轉了回來。聲音帶著微低的啞意，「……好。」

　　秦晴臨走之前還是不放心，伸手輕輕地隔空點了點他的右手手臂。

　　「不管因為什麼，傷口再裂開的話，我就搬回方曉婧旁邊坐。」

　　「……嘖，」聞煜風唇角揚起的弧度帶上了兩分張揚，眼底情緒卻柔軟，「你還學會威脅我了？」

　　這次秦晴沒理他，小小地睖了他一眼，轉身跑掉了。

　　等目視著女孩兒離開，聞煜風終於收回視線，慢慢轉身。

　　與此同時，他面上那點笑色一點點淡了去，兩點星眸裡斑駁的情緒令人發寒。

　　「我們，」男生唇線一挑，「……談談？」

　　林文韜借著那個扭頭的姿勢直接轉回身來，「我跟聞同學你似乎連認識都說不上，有什麼好談的呢？」

　　「……」聞煜風低笑了聲，再抬眼時卻不見半分笑色，「既然你覺得沒什麼好談的，那以後，記得離她遠一點。」

　　說著，聞煜風就轉身要走。

　　林文韜的笑聲卻在他身後響起——

　　「我離她遠點？哈哈，這話難道不該是對你自己說更合適點嗎？」

　　「……」

　　聞煜風身形停住，側撇過臉，冰冷地餘光掃在林文韜的身上。

　　「怎麼？我說的不對？」

　　林文韜抬腿走了過來，一直站到了聞煜風的身旁——

　　「我實在不明白，秦晴這樣性格的女孩兒怎麼會跟你這種人攪和在一起？——你能給她什麼？除了拖累她的成績，你是要帶著她蹺課、打架？還是抽煙、泡吧？」

　　對於男生這番話，聞煜風並沒有要動怒的模樣，只是眼神卻愈發冰冷了：「這輪不到你來評價。」

　　「我這不是評價，只是勸告。」林文韜哼笑了聲，「除了麻煩和來自老師家長的壓力，你什麼都給不了她……倒不如在一切發生之前，趁早離她遠一點。」

　　「我說了！」

　　始終沉冷著黑眸的男生在這一瞬卻是驀然動作，迅疾如電，左手拎住身旁人的衣領，他猛地將人摜到牆上去——

　　在走廊裡其他學生的低呼聲裡，聞煜風緊緊地盯著林文韜的眼睛，沙啞低沉的嗓音像是帶著血腥的凶戾之氣——

　　「你、沒、資、格！」

　　…………

　　秦晴到了教室前門的時候，正看見一個似乎穿著初中部校服的女生跟班裡的衛生委員堵在門口推扯。

　　「我真真真不能幫你送！」

　　六班的衛生委員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到時候他問起來我就死了！」

　　初中部的小女生表情急切，央著衛生委員不肯撒手，「學長幫幫忙，你就幫我放到他桌上就行了。」

　　秦晴不解地走向兩人。

　　她雖然好奇，但知道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就準備直接繞開兩人進門。

　　只是剛要擦肩過去的時候，衛生委員卻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拿手一指秦晴——

　　「讓她送讓她送！我們班裡唯一一個能活著逃過去的只有她了！」

　　秦晴：「……？？」

　　一聽這話，那初中部的女生有些疑惑地看向秦晴，在發現站在自己對面卻沒比自己高的「學姐」長了一副極好看的模樣的時候，她的眼底劃過一絲敵意去。

　　只是再一看自己手裡的信，這個初中部的女生只得拿著那粉色的信封走到了秦晴面前。

　　得救的衛生委員慌忙跑了。

　　秦晴懵然地看著站到自己面前的女生：「你有什麼事情嗎？」

　　那女生將手裡的粉色信封往秦晴面前一塞，然後一個九十度大鞠躬壓下身去——

　　「學姐！請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聞煜風學長，謝謝您了！」

　　說完，沒等秦晴反應，那女生轉頭跑下了樓梯。

　　「……」

　　站在原地的秦晴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手裡的粉色信封。

　　糾結了兩秒，她歎了口氣，拿著信封走進了教室。

　　班裡似乎有不少人在觀望著門口的情況，此時見秦晴拿著那個粉色的信封進來了，不由一陣低聲議論。

　　秦晴不解地帶著一身目光回了最後一張桌。她剛要準備進到裡面，就聽見旁邊一聲歎息。

　　「新同學，你膽子真的很大。」

　　秦晴好奇地轉了過去。

　　李響正表情複雜地看著她手裡的粉色信封。

　　「啊，這個……」秦晴尷尬地放到了聞煜風那邊的桌面上，「剛剛有個女生塞給我就跑了。」

　　李響：「那我友情建議，你直接把它丟垃圾桶。」

　　「……」

　　秦晴皺起了細眉，「這是別人的東西，我不能不經允許就隨便處理。」

　　李響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轉回去了。

　　秦晴還有些疑惑，仍想再問，只不過一抬眼看見了石英鐘的指針——離著上課只剩不到兩分鐘了。

　　秦晴連忙拿起水杯就跑了出去。

　　一分鐘後，秦晴拿著打滿的水杯回了教室。

　　雖然還沒上課，不知為何，教室裡卻是一片死寂。每個人都死死地低著頭，像是在等待什麼暴風雨似的。

　　而此時，教室後方，身影修長的男生正走到了最後一張桌。

　　他冰冷的神色在見到了那課桌上的粉色信封之後，如一點火星落入了堆砌的炸/藥小山上——

　　「這他媽誰放的？」

　　聲線低沉沙啞，男生黑沉的眸子在教室裡淩厲地掃過一圈——

　　「垃圾桶和課桌分不清嗎？」

　　教室裡死寂了三秒。

　　三秒之後，有個怯生生的聲音軟軟地響了起來。

　　身量嬌小的女孩兒抱著水杯走到了男生面前，眼神無辜得像鹿：

　　「是我放的。」

　　聞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