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班裡的三個節目， 哪一個文藝委員也沒敢勞動他們煜哥大駕。所以到了校慶文藝匯演這天， 聞煜風只是場下觀眾中的一員。

　　只不過在秦晴離席前往後臺準備的時候， 坐在旁邊的聞煜風無意往空位上一瞥，就瞧見了落在地面的紙張。

　　他一皺眉，俯身撿了起來。

　　是一張樂譜。看新舊程度， 應該是用來日常練習的。

　　但聞煜風並不清楚這東西秦晴待會兒會不會用到， 他想了想，便也拿著那樂譜起身離座，繞開觀眾席，向著後臺去了。

　　彼時， 秦晴正看著面前這件鵝黃色的禮服長裙，另一隻手拎著米白色的細帶高跟鞋，精緻的五官都快皺到一起去了。

　　「我真要……穿這一套上臺？」

　　她看看這裙子，再瞧瞧那鞋的細跟， 最後還是忍不住問旁邊文藝部負責服裝收發的那個女生。

　　那女生表情無奈：「我也沒辦法，文藝部這邊服裝適合你身量和表演類型的， 就只有這一套。畢竟是表演， 總不能讓你穿著校服上去吧？」

　　秦晴皺眉：「可是我沒穿過這麼細的高跟。」

　　「重心前落，後跟粗細其實沒多大關係的，你相信我。」那女生竭力勸說。

　　秦晴仍是猶豫著要開口， 但又被對方截住話音——

　　「而且，這一套真得算是我們文藝部的真家底了，我記得是去年才批下來的——這款式也比其他那幾個單人節目的好看多了，畢竟你這兒是鋼琴獨奏， 我們可是緊著你這邊先挑選的。」

　　「是啊，」旁邊負責服裝搭配的文藝部的男生走過來，同樣勸道，「你相信本未來造型師的眼光——你穿這套禮服肯定很好看！」

　　「……」

　　在兩人連珠炮似的攻勢下，秦晴目光落回手裡的長裙。

　　看款式，至少也是曳地長裙，束腰和銀飾的裝點都很好看。秦晴得承認，第一眼看見這件禮服長裙的時候，她是覺著意外且驚豔的。

　　只不過……

　　秦晴看著擎著的手稍稍轉動，將鵝黃色長裙劃過半圈。

　　禮裙後背的設計盡入眼底——

　　深V露背款。

　　秦晴歎了口氣。

　　她從未穿過這種款式，內心還有些好奇。可一想待會兒還要駕馭著那雙細跟高跟鞋，再拖著這樣長的裙擺，萬一緊張，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上一跤……

　　秦晴真是想想那場面都覺得可怕。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們——你們還在這兒磨嘰什麼呐？還不趕緊換衣服化妝準備？？」

　　文藝部的部長隔著老遠，就衝這邊喊。

　　情勢所迫，秦晴沒法再推拒，便只能拎著長裙進了後臺臨時搭起來的更衣間。

　　而巧合的是，秦晴前腳剛進了更衣間，聞煜風後腳就踏進了後臺。

　　聞校霸這副清俊模樣在全校範圍內辨識度鋼彈百分之百，故而一見著他進到後臺，本來該攔的沒一個敢說話，紛紛當做沒看見。

　　也有幾個正在化妝的女生開始「不配合化妝師」地緊張起來。

　　聞煜風視線在後臺逡巡了兩圈，都沒能見到他的小姑娘，不由皺起了眉。

　　負責協調統籌的文藝部部長終於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問：「煜哥是……在找誰？」

　　聞煜風落回焦點：「嗯。秦晴不在嗎？」

　　文藝部部長心裡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更衣間：

　　「秦晴在裡面換演出禮裙，煜哥找她有事的話，在外面稍微等一下就行。」

　　聞煜風嗯了一聲，拿著那張樂譜，挑了個離著更衣間不遠、又不妨礙眾人來去的地方，倚著牆面蜷著長腿等了起來。

　　在等了兩分鐘都沒等到人的時候，聞煜風的眉又皺起來了。

　　——

　　在他的認識裡，換衣服可不會用這麼多的時間。

　　不會有什麼狀況吧？

　　聞煜風擔心地想著，抬腳就要往那邊走。

　　但在他過去之前，負責服裝和造型的兩個女生先急了。

　　「是換裝有困難？我過去看看。」

　　其中一個便去到更衣間外面問了幾句，然後拉開簾子走了進去。

　　簾子被重新拉上。

　　聞煜風鬆了皺起的眉，踩出去的長腿也收了回來。

　　又過了半分鐘，簾子被徹底拉開，進去的女生先一步邁出，秦晴則跟在後面。

　　後臺來往的人多，聽見動靜的不經意掃過視線來，就短時間內沒能再移開——

　　走出來的女孩兒穿著一條淡鵝黃色的雙肩深V曳地長裙，銀色的寶石釘珠自頸項向下裝點，勾勒出漂亮的胸部曲線。而露在外面的頸和纖臂都白皙細膩，肌理剔透如玉。

　　發帶被解開了，栗色的帶著些自然卷的長髮披了滿肩，顯然尚未梳理，卻又帶著一種似午後小憩初醒的美感。

　　秦晴的五官本就細膩而精緻，此時因著滿屋目光加身而側頰微粉，杏眼剔透黑亮，再加上那雙高跟鞋將她整個人的氣質都提了兩寸，一時之間，望向這兒的人幾乎都移不開眼。

　　不少人目含驚歎，之後都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大家隻曉得一班的小才女長相清秀可愛，更著重那智商成績沒人能比，多數人還真忽視了她有這樣小美人的一面。

　　更沒想到，這一露面，就讓眾人都驚豔。

　　「怎麼樣！」

　　那位元自封「未來造型師」的文藝部男生愣了一下，就笑著走上去，抬手往秦晴肩上拍，「我就說你穿這件肯定——啊啊！」

　　話還沒說完，他那剛落到半空的手就被人捏住了。捏著他手腕的白皙指背上都綻起青筋，力道大得叫這人忍不住嚎了兩嗓子渾身癱軟。

　　「……誰他媽給了你碰她的權利？」

　　身旁的聲音寒徹如冰，帶著森然的戾氣，像是被激怒到極致的凶獸。

　　站在這方丈之地的幾人，似乎都能聽見從那凶獸喉嚨裡傳出來的粗重的喘/息。

　　秦晴身旁負責服裝收發的那個女生被駭得慌忙退開了一步，若不是還有理智存留，大概她已經忍不住要轉身跑了。

　　原本喧鬧的後臺也陡然安寂下來，眾人大氣不敢出地看向這裡。

　　而秦晴的眸子裡也掠過一絲慌亂。

　　她有好久沒見到聞煜風這樣情緒可怖的狀態了。

　　「聞煜風，你別這樣。」秦晴本能地抬臂按在聞煜風攥得文藝部那人喊疼的手上。

　　只是都沒等她用力，聞煜風就驀地鬆開了那人，然後反手將她的手腕擒進了掌中。與此同一時刻，聞煜風腳下前踏一步，將自己和女孩兒之間的距離縮小到幾乎為零。

　　兩人面對面。一個微微壓著下頜眯著目，眼神凶戾而深藏貪饜；另一個仰著小臉，杏眼波光暗轉，神色微慌。

　　感覺得到滿屋子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和聞煜風身上，秦晴的臉頰愈發升溫，她本能地掙了下手腕，腿也後撤希望能退離開對方的掌控。

　　然而察覺了她意圖的下一秒，聞煜風垂在身側的右手就驀然抬起後移，直接扶在了秦晴的背後。

　　深V裸/露的背肌細膩溫滑，聞煜風心裡的猜測被驗證，黢黑的眸子裡登時像是潑了墨似的，染上了山雨欲來的煞氣。

　　而秦晴卻是愣在了那兒。

　　——背後的那塊從未被完全零距離接觸的皮膚，像是傳來了某種類似火烙的溫度。

　　那滾燙感一路燒上了她的兩頰。

　　「聞煜風！」

　　秦晴情緒難抑，尾音都有些喑啞。

　　而素來「聽話」的聞煜風此時除了眼神一深之外，再無旁的反應。

　　過了幾秒之後，他才就著這個姿勢微微俯身，到了女孩兒隱約埋在發間的右耳耳邊——

　　「如果你這樣穿著上臺，」聲線低沉，薰染了沙啞的磁性，「我會把你按在那架鋼琴上親到你說不出話。」

　　他一頓，向著女孩兒耳廓側了下下頜，薄唇幾乎要吻上去——

　　「我發誓。」

　　「…………」

　　秦晴眼睛都睜圓了，直到聞煜風鬆開了她的手腕，把踏前那一步退回去，她都沒回過神來。

　　男生修長挺拔的身影倒映進她的眼底，而秦晴依舊不可置信地望著聞煜風。

　　聞煜風唇角微挑，眼底卻不見笑色，只有意味深長的濃墨兩許。

　　……不該把這些最貪饜的想法坦誠給她的。

　　或許會嚇著她吧？

　　可他忍不住。

　　再忍下去，大概真的會做出什麼沒辦法挽回的事情來。

　　思及此，聞煜風強迫著自己從女孩兒身上移開目光。他沉著眸色望向旁邊文藝部的人——

　　「給我。」

　　那女生眸子微栗地回神，「……啊？」

　　「……」

　　聞煜風的目光不帶溫度地往她抱在懷中的秦晴的校服上一落。

　　那女生幾乎是立刻就雙手遞了出去。

　　聞煜風接了過來，將外套展開一甩，便披到了秦晴裸/露的肩上。

　　只是這校服的小西裝外套都是量身的尺寸，實在不足以當做披肩，稍微行走大概就會掉落下來。

　　聞煜風眸色又是一沉。

　　沒思考兩秒，他就把秦晴的衣服重新遞給了旁邊的女生，垂手解了自己校服西裝的扣子，脫下來直接將秦晴包了一圈。

　　而旁邊的負責人皆是噤若寒蟬，再有異議也沒一個敢開口說個「不」字。

　　於是，二十分鐘後。

　　當大幕拉起，看著坐在黑色鋼琴前、穿著鵝黃長裙卻披著明顯大了幾個號的校服外套的女孩兒，台下師生陷入了深刻的懷疑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