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遮天匝地綠蔭,寂靜空曠的校園,可能大多數人都還沒有返校,這會兒又是午休的時間,他們走了半天一個人也沒遇上,想打聽一下教室位置也找不到人。滿天滿眼的綠色一開始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可是看得久了,卻有點壓抑。尤其是當你在樹下走了很久,卻找不到想找的的教室的時候。
賀瑞博抱怨了一句學校太大,又不給個指示圖。忽然感慨了一句:「這學校干清潔工的真不容易啊。」
景文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什麼,好奇的問:「為什麼?」
「你看啊,這麼多樹,那春天得掃花,夏天得剪枝,秋天冬天這些樹拚命落葉子,還不把人累死。」
景文抿嘴一笑,賀瑞博忽然高興起來:「哎,前面那樓是不是?」
景文看了一眼:「不大象……要是高一的年級樓,是不是該掛條迎新條幅之類的?」
「看看去吧,可能遇到人,能打聽一下。」
快要走到樓下的時候,忽然從前面轉過一個人,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漿的筆挺,極是乾淨的一張臉,皮膚白皙,一身書卷氣,年紀卻顯得很曖昧,看上去有二十來歲的清新,三十來歲的含蓄,四十來歲的沈穩。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先看看賀瑞博,又看看景文:「你們是新生?」
景文愣了一下,賀瑞博反問:「你是誰?」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被層層綠蔭遮住的樓房,低聲說:「新生的教室在榆園那邊,你們走錯方向了。」
「榆園?」
「這座舊樓馬上要改擴建,已經不做教學使用了,你們也以後也不要接近,很容易出意外。」
「意外?」
「什麼意外?」兩個人同時問。
那人扶了一下眼鏡:「樓太舊了,護欄曾經斷過,樓梯也修過好多次。」
「啊,這樣。」景文拉了一下還想再繼續問問題的賀瑞博:「謝謝你,我們這就走。」
兩個人緩緩走開,賀瑞博問:「你幹嘛拉我?」
景文看他一眼:「我要不拉你,你打算再問什麼?」
「是不是有人受傷啊,還有……」
「還是不要問吧。」
賀瑞博奇怪的看看他:「為什麼?」
「應該是沒有什麼傷亡。」景文回頭看看,現在只能看到那房頂的尖角了。真是一座很舊的樓,從外表也能看出來,牆的外體顯然早已經被修過數次,現在看卻還是已經粉蝕剝落。
剛才他們從另一個方向走來,背著光所以看不清,原來這座樓已經這麼舊了。
「這裡什麼氣息也沒沒有。」景文說:「如果有人傷亡過,氣息會有不同。」
賀瑞博興致上來了追問:「原來你不光是有雙與眾不同的眼啊,還有個與眾不同的鼻子。」
景文低下頭,嘴角動了一下算是微笑。
雖然賀瑞博是和他開玩笑,但是……心裡總是覺得有些古怪。
榆園其實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記,只是那裡長著許多榆樹,這又是一種愛落葉子的樹,行道上和路兩旁的草坪上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綠色榆葉。卵形的葉片顯得格外嬌嫩而整齊。兩座教學樓都是五層高,一座為馨榆,一座名為悅榆。這名字顯然不是現在取的,寫著樓名的匾都已經非常陳舊,但是比他們剛才看到的那座樓卻又好多了。
他們在二樓的樓東首找到教室,賀瑞博佔了個靠後的座位,景文很自然的就選擇了他旁邊的桌子,拿出紙巾來擦拭座位。賀瑞博夾手把紙巾拿過去,用力的幫他擦桌子抹板凳,挺柔韌的面巾紙都被他使力過大給擦破了。
「不用,我自己擦。」
「哎,我身體比你好嘛!」
景文笑笑。
賀瑞博真的與其他人完全不同,他完全不怕他。他知道他的異樣,卻只把這當成一樣再普通不過的天賦,景文從來沒有和同齡的人這樣接近過,賀瑞博的一舉一動都讓他覺得新鮮而感動。
當然景文是不知道賀瑞博心裡面裝著什麼念頭的。要是知道,恐怕不必賀瑞博怕他,他或許會倒過來對賀瑞博退避三舍也說不定。
班裡陸陸續續的來了人,大多數是女生。穿著各式各樣的裙子,五顏六色。賀瑞博左顧右盼,景文問他:「你找人?」
「我聽說於雪也考了這所學校……」
「是嗎?」景文也有些意外:「可是不一定在一個班啊。」
賀瑞博扁扁嘴:「我也知道,不過總有種感覺,我們和她好像還是滿有緣的,說不定就再聚到一起了也說不定。」
於雪……景文的印象已經很淡漠了,依稀只記得那個女生有雙很亮的眼睛。補習班的電梯事件後,雖然報紙上只說是電梯故障導致學生被困,有一名男生因為精神壓力過大,而且曾經跌倒受傷,所以一直躺在醫院中,至今尚未甦醒。然後報道的末尾是呼呈考生不要一味沈溺於書海題海,要多多注意勞逸結合之類。
沒有人說什麼靈異鬼怪。
或許有人相信,但是報紙是不會登的。
連當年死 亡 筆 記都會遭禁,那麼這件事情,當然只是一件電梯事故。
「下午會發書了吧?」賀瑞博問。
「嗯。」景文目光轉向窗外。
榆葉的顏色相對於其他的樹葉來說是一種脆嫩的綠色,新葉有一點嬌黃/色。風吹過來,樹葉在窗外沙沙的響著,擺佈著,給人一種置身於綠色的大海上的感覺。自己彷彿是坐在一隻小小的孤舟裡,無憑無依,飄飄蕩蕩。
「哎,張景文!賀瑞博!」一個清脆的女聲喊:「哎哎!」
景文回過頭來,一個女生站在教室門口正朝他倆笑,景文愣了一下,賀瑞博已經笑著招呼:「於雪,你來啦。」
「嗯,你們……早來了?」於雪走到他們桌子跟前來。景文問:「你是哪個班?」
於雪笑容燦爛:「咱們要做同班同學了。來來來,重新認識一下,你們好,以後高中三年,還請多多關照。」
賀瑞博豪氣的一揮手:「那是當然。」
於雪又轉向景文,小聲說:「呃,景文,你不覺得我討厭吧?」
景文愕然:「怎麼會。」
於雪嘻嘻笑:「那就好──以後要麻煩你們的事情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