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病來如山倒

　　想給閉垣打電話，謝謝他把自己的作品推薦給黎牧，但拿起手機，徐陽卻猶豫了。像是個社交恐懼症患者，能發信息溝通的事情，他一定不會通過語音對話的方式溝通。

　　咖啡廳外面還稀里嘩啦的下著瓢潑大雨，路上偶爾會有行色匆匆的人撐著傘快步從廣場經過，濺起一灘水窪。出門的時候徐陽只套了一件T恤和牛仔褲，沒想到會突然變天，這會兒就算是坐在咖啡廳裡面，也覺得渾身有些發冷。

　　手機屏幕上顯示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的三點鐘，跟黎牧對話的時間其實不長，不過也就半個多小時都不到四十分鐘，對方把橄欖枝遞過來之後，沒等到徐陽的答覆，有事就先離開了。而他卻被大雨困在原地，竟然將近一個小時回不了家。

　　黎牧說：「負責音樂編輯的同事看了你的譜子，覺得是不錯的作品，如果之前你沒有跟其他平台簽約的話，我們希望能夠跟你合作。」

　　當時徐陽還不太明白黎牧這話的意思，直到後面黎牧從手機裡面導出一份合約模板，徐陽才後知後覺地有些小興奮。

　　這竟然是一份勞動合同和版權授權協議。

　　徐陽從大學畢業之後到現在，三四年的時間，只簽署過一次勞動合同，就是現在所工作的私立學校音樂老師的職務。期間零零散散打了許多的零工，都是沒有勞動合同這一說的。一份勞動合同對於徐陽來說，意味著穩定的工作和收入。

　　而現在，黎牧不僅給他帶來了一份勞動合同，還有一份版權授權協議。這又意味著什麼呢？徐陽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黎牧。這反倒讓黎牧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雖然閉垣昨天發過來的曲譜只有一小部分，但是負責後期音樂的同事用你的這個譜子試著演奏了一下，大家都認為是不錯的作品，所以我們想……」

　　說話間，黎牧拿過徐陽的手機，給兩人互相加了微信後，把手機裡的兩份合約都發送到了徐陽的微信上，說：「我們想，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買斷你的作品版權，同時聘請你成為我們工作室的影視劇後期背景音樂編曲，時間都是五年……」

　　話還沒說完，黎牧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出了後半句：「這合約跟工作室簽，不牽扯私人問題，不知道你這邊有什麼想法？」

　　有什麼想法，能有什麼想法？徐陽做夢都希望自己能夠從事音樂創作的工作！雖然畢業之後，為生活所迫，只能勉強從事跟音樂沾邊的工作譬如音樂老師，他都已經甘之如飴了，更別提現在能夠直接從事音樂創作了。

　　只是，徐陽現下雖然興奮又躍躍欲試，但或許是黎牧後面遲疑的那半句話，或許是一晚上沒睡好頭疼的緣故，他也不至於立即被誘惑沖昏了頭腦。莫名地，他想到了閉垣。但回過頭仔細想想，他的工作、他的作品、跟誰簽約，跟閉垣有什麼關係呢？

　　這事情徐陽想不清楚，腦袋疼，越想越疼。所以將近四十分鐘的談話，徐陽只用了「我回去考慮看看」短短七個字，就跟黎牧說了再見。

　　但現在他卻因為大雨被困在這個方圓之地，別提「考慮」了，「回去」都是問題。

　　徐陽住在老城區，這個購物中心在老城區。老城區的人們總喜歡吵吵鬧鬧，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總能十分聒噪地聊上許多話題，就算是在咖啡廳，人們也不會有「公眾場合禁止喧嘩」的自覺，以然嘻嘻哈哈、高聲闊論。

　　雨聲、歌聲、吵鬧聲混雜在一起，原本就不安靜的腦袋這會兒更嘈雜了，徐陽迫切想要回家，回到那個安靜的家裡，好去認真思考一些事情。

　　抬頭看了看灰濛蒙的天，玻璃窗外的人們撐著傘艱難的在雨裡穿梭，徐陽想，這裡距離小區只有五分鐘路程，也就一會兒的功夫罷了，淋個落湯雞又能有什麼大問題呢。

　　從褲兜掏出手機，搜索了閉垣的電話號碼後打開短信頁面，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摁了幾行字：

　　——閉先生，今天黎先生來找我談了簽約音樂作品的事情，謝謝閉先生推薦。

　　然後把手機收回褲兜裡，再次抬頭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氣，在咖啡廳服務員訝異的目光下推開了玻璃門，隻身衝進了傾盆的大雨裡，一下子消失在雨幕中不見了蹤影。

　　耳朵邊好像聽到母親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似乎還能聽到閉垣也在。徐陽感覺自己眼皮子特別的重，明明已經開始聽到外界的聲音，可就是清醒不過來，這種感覺像是在做夢，但似乎又比做夢要真實，實在是……難受得很。

　　「您在家裡照顧小月吧，我去買就好。」

　　「這多不好意思啊，都幫了我們家那麼大忙了，這些小事我去就好了。」

　　「沒事，幾步路罷了，不用跟我客氣。」

　　「不是，這老城區，藥店不好找我去就好了，我知道路，很快的。」

　　兩人好像在爭論著要買什麼東西。徐陽聽的不清楚，朦朦朧朧的，像是耳朵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嗡嗡」的響，還沒等他再繼續聽，家裡的鐵門關上的「嘭」聲就傳進了耳朵，然後好像是自己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

　　「醒了？」

　　眼睛剛睜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閉垣的臉出現在視線裡，原本迷迷糊糊的腦袋瓜子一下就清醒過來了。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剛剛抬起頭卻覺得天旋地轉，又咬著牙跌回床上。

　　「你怎麼來了？」一手在太陽穴附近揉著，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頭疼減輕一點，徐陽不解地問。

　　「打了兩三個電話你都沒接，我就過來看看。」

　　徐陽給閉垣發信息的時候，他正忙著帶老爺子去做體檢，看到信息的時候已經傍晚了，想說直接回個電話，結果打了幾個都沒接，閉垣乾脆來找徐陽。

　　誰知道，這傢伙竟然在家裡睡了幾個小時，發燒了都不知道。

　　面對閉垣對他的關心，徐陽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只好躺在床上「嗯」了一聲，又皺著眉頭把眼睛閉上了。他不知道淋了一場雨竟然會感冒甚至發燒。

　　「昨天才剛鬧肚子，這時候抵抗力差，怎麼不能等雨停了再回來？」閉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責備，但徐陽想不通，閉垣為什麼要責備他。

　　不過此時他因為生病昏昏沉沉的，別說想不清這個問題，很多問題他都想不清楚，索性賴在被子裡，什麼都不想。難得任性一回。

　　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直到徐媽媽從外面回來才被叫醒：「陽陽，起來一下，先把藥吃了……」

　　看著徐陽艱難的從床上起來，徐媽媽忙過去扶了一把，然後把藥遞給徐陽，見他探著腦袋往客廳看，徐媽媽說：「閉先生回去了。」

　　「回去了啊……」原來真的來過……徐陽在心裡想著。

　　剛被母親叫醒的那一瞬間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徐陽還懵懂地想著，迷迷糊糊之間，似乎閉垣來過，還跟他說了會兒話，可此時見家裡沒了那個男人的聲音，卻又不太確定，剛才那是做夢還是真的。

　　見徐陽精神頭還不是很好的樣子，徐媽媽坐在床邊，臉上寫滿了內疚和心疼。這些年都是靠兒子扛著這樣那樣的壓力，現在小月的病治好了，兒子卻高燒病倒了，她這個當媽媽的……

　　「媽你幹嘛呢？」看著母親紅了眼眶，知道她又胡思亂想，徐陽笑得無奈，「我就是不小心淋雨著涼了才生的病，沒多大點事。」

　　「快點出去吧，小月的身體現在比較敏感，別在我這裡過了病氣。」

　　好不容易才把母親哄出去，徐陽靠著床頭，不知道是吃了藥的緣故還是體力不支，眼皮子一下一下地耷拉下來，不一會兒滑下床頭，昏昏沉沉又睡過去了，臨睡前隱約看到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好像收到了一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