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誰的豔照門

　　隱約聽到辦公室裡面有聲音，環衛阿姨拎著一把樹枝掃帚好奇地往辦公室裡面探頭：「是徐老師嗎？」，陽光正好從窗戶照射進來，背光的人站在辦公桌前面，穿著寬大的襯衫和牛仔褲，一雙白色運動鞋和柔順的頭髮看著像個大學生。

　　「玲姐，不好意思，我來拿課本，下周要開學了，提前備課。」在陽光下轉頭看向門口，徐陽臉上掛著溫和的笑，看得玲姐有點不好意思，用花花綠綠的袖套擦了擦額角的汗，對他說：「徐老師你開學了也這樣穿的話，學校的女老師可能要對你發花痴噢。」

　　平日裡玲姐就快言快語，說話直接。聽到直白的讚美，徐陽靦腆的笑了笑，客氣的說了聲「哪裡的話」之後也不知道能怎麼響應。牛仔褲是常穿的牛仔褲，鞋子也還是那雙鞋，只是身上這件布料講究的襯衫，卻不是常穿的，那麼寬、那麼長，那上面還有閉垣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玲姐等在辦公室外頭看著徐陽收拾東西，突然想到什麼，說：「哎，徐老師，你們家妹仔現在好了沒有？」

　　「已經出院了」，聽到玲姐提起徐月的病，徐陽心裡面覺得暖，這個冷漠無情的社會，還能記得住你苦難的人，不多了，「還得在家裡修養一年，等她完全康復了才能回去上學」，徐陽打趣地說：「到時候功課可就落下很多了，等她唸完大學都要成老姑娘了。」

　　「有什麼啊，姑娘人家不要出社會那麼早，學壞的噢！」說完玲姐興致勃勃地把樹枝掃帚隨手放在一邊牆壁上，從衣服兜裡摸出手機，眯著眼睛用食指滑動手機屏幕，翻出今天看到的那則讓她覺得傷風敗俗的新聞。

　　「徐老師你看啊，現在的妹仔都很那個的！」

　　手機屏幕上是一則新鮮熱辣的新聞，標題「少女豪車內車震，豔照遭私人無人機拍攝曝光」加粗加大擺在推文首頁。裡面的內容大多吐槽當代社會不良炫富風氣盛行，引發許多有傷風化的行為。玲姐一邊翻動被打了馬賽克的照片，一邊跟徐陽說：「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噢，在青山橋那邊，被人偷拍噢，傳到網上被曝光了。」

　　「所以你說姑娘人家出社會那麼早好啊？要是跟人學些不好的事情，丑噢！」說完還連連咋舌大表嫌惡，「你看這些照片，什麼都挨人家拍出來，放到網上個個人都能看，這個妹仔也不知道醜……」

　　玲姐還在不停翻動手機，嘴裡也唸唸有詞地數落現在的女孩子不檢點、不懂得愛惜自己。徐陽站在她身邊靠過腦袋去跟著看，但圖片被翻得太快，一些圖片來不及看清就被玲姐翻過去了。或許玲姐是擔心那些照片太不堪入目，但徐陽還是看了幾張。

　　不雅照都打了馬賽克，版面上只有一片肉色，模糊不清。徐陽把這些照片看在眼裡感覺有些不舒服，那種感覺像是慌張，心跳得特別快，惴惴不安的，但具體徐陽沒有仔細去想，只當隔著屏幕窺覷了陌生女孩的肉體讓他心生愧疚。

　　徐陽想走了，但或許是許久不見，玲姐有些熱情，一直拉著徐陽絮絮叨叨地說那則新聞，直到徐陽手機響起來玲姐才反應過來「徐老師你還有事吧，我都忘記時間了，不好意思哈，你先去忙，我等下幫你鎖門。」

　　電話是閉垣打來的，「你下午去工作室嗎？」閉垣在電話裡問他，得到徐陽肯定的回答後，閉垣說要載他過去。

　　「我自己打車過去就好了，不用過來接我。」

　　「我沒走，一會兒我也要過工作室，順道一起了，幹嘛還打車。」電話裡聽不出閉垣的聲音有什麼情緒，但徐陽比較敏感，覺得閉垣像是有點不太耐煩，忙收了東西跟玲姐告別，小跑著離開了辦公樓。

　　一路走出學校的時候徐陽還在想剛才那則新聞，心裡面又說不出的滋味。那新聞的圖片不多，除了模模糊糊三兩張被偷拍的不雅照外，也就只有幾張車輛行駛在青山橋上的圖片比較清晰。

　　徐陽心底隱隱地不安，讓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有力的震動，才稍微放鬆一點，但整個人像是懷著心事，本來輕快的步伐越走到校門口就越慢。看見閉垣那輛黑色大奔打著雙閃停在路邊，徐陽還迷迷糊糊地想，閉先生的這車跟新聞裡的還真像。

　　車子上了中控鎖，徐陽在外面拉了兩下拉不開，不得已敲了敲車窗，剛上車就看到閉垣臉色不太好，徐陽摸不準閉垣突然變臉的原因，心裡不太是滋味，繫了安全帶就坐在副駕駛上也不說話。

　　這樣的閉垣徐陽不是沒見過。第一次跟閉垣認真面對面交談的時候，閉垣就是用這樣的表情和神色看著他，眼神裡面寫滿了不耐煩和鄙夷的神色，徐陽本能地想躲。

　　「不好意思閉先生，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外面等，要是……」那種兔子見了獵犬的驚慌失措，徐陽無意中在聲音裡透露了出來，好在閉垣立即感覺到他聲音裡的瑟縮，忙看了他一眼，說「抱歉，嚇到你了。」

　　倒不是因為等徐陽等了太久，本身送徐陽來學校之後他就沒想要走。只是當空閒之餘在車上看昨晚沒來得及看的、工作微信上的那一百多條消息，看得他一股無名火憋在心裡面。

　　昨晚夜裡他工作用的手機沒電關機之後，微信工作群裡面公關組的負責人在群裡發來了某個當地BBS的鏈接。

　　【管理層溝通群】

　　拾年：[鏈接]

　　拾年：這是本地論壇剛發出來的帖子，閱讀量馬上就二十多萬了，你們看看。

　　黎牧：剛才已經有微博彈窗了，帖子我用手機瀏覽過，裡面的圖片打了馬賽克，阿拾你看下附件能下載嗎？馬上查清楚跟我們工作室那些小演員有沒有關聯，及時做公關。

　　拾年：正在下載附件原圖，只是黎總，你沒覺得那輛黑色奔馳很眼熟？第二張左邊那輛。

　　拾年：[圖片]

　　拾年：看著像是閉總的車，但是他手機關機了，我聯繫不上他，沒法確認。

　　……

　　閉垣手機裡面一百多條未讀消息中，管理層溝通群那些討論「豔照新聞」的消息起碼佔了2/3，剩下除了公眾號的各種推動，就是黎牧給他發的消息。

　　閉垣大概猜到了黎牧要私發給他的是什麼內容，趁著徐陽還沒出來，給黎牧播了電話。剛接通，黎牧的聲音就迫切地傳了過來：「新聞你看到了？」

　　「新聞沒來得及看，群消息看了，內容太多沒看完，後面的你跟我說說。」閉垣的聲音有些煩躁。對於這類移花接木搞烏龍，藉機炒作的問題，向來公關組能處理得好，他不明白這次黎牧幹嘛那麼緊張。

　　「我們知道主角車輛不是你的，但這件事情跟工作室脫不了關係，你現在在哪，趕緊回來過個會。」黎牧的聲音聽著很嚴肅，「帖子裡面的原圖文件阿拾已經打包都下載了，裡面不僅有照片，還有一個視頻，主人公……我們都認識。」

　　電話裡跟閉垣說不清，黎牧簡單跟他說了來龍去脈後便催促閉垣趕緊到工作室。

　　車子開出去了，閉垣用餘光偷瞄徐陽的表情，剛才他情緒不好跟著臉色也不好，他能感覺得出來徐陽對他剛才那樣有些怵，忙解釋說：「有個比較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事情發生的比較突然，不然也不會催你出來。」

　　點了點頭，閉垣的解釋讓他稍微放鬆了下來，剛偷偷深吸了一口氣想轉頭看看外面的車流，便聽到閉垣說：「昨晚有個視頻流出去了，內容太濫，要馬上公關。」

　　那一刻，徐陽剛深吸進肺裡的空氣像是都化成了利劍，紮在他身體裡，扎穿他的肺，讓他連呼吸都快要停止。

　　徐陽終於知道了從看到玲姐手機裡面的新聞開始就惴惴不安的心情是什麼，玲姐的聲音還在耳邊，「什麼都挨人家拍出來，放到網上各個人都能看」……

　　什麼都挨拍出來，放到網上，個個人都能看到……

　　那樣的視頻，他也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