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納彩宴上
劉嬤嬤與蓮桂低聲哄了幾句,楊么兒便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後半夜倒是睡了個好覺,因而一早便醒了。
等到劉嬤嬤來悄悄掀帷簾的時候,便見楊么兒窩在被子裡,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眸,朝她看了過來。劉嬤嬤嚇了一跳,忙道:“姑娘這是沒睡著?”
楊么兒搖了搖頭,攥著被子的邊角,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似是緊張。
蓮桂打了水來,在一旁道:“莫不是昨個兒說的話,將姑娘嚇著了?”
劉嬤嬤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扶著楊么兒坐起來,擦了臉、擦了手、漱過了口。
劉嬤嬤問:“昨個兒姑娘沒睡好,可要再睡上一陣?”
楊么兒抿緊了唇,整個人瞧上去更緊張了,她從床榻上乖乖滑了下來,張開手臂讓小宮女給她換了衣裳。
劉嬤嬤見狀更覺得驚奇。
難不成真是嚇著了?
可仔細想一想,姑娘興許連成婚、嫁人是什麼,都未必懂得的。
待起了身,用了早飯,楊么兒便徑直去了書房。
宅子裡比前兩日更要忙碌了,李老夫人不便四下走動,便將她幾個兒媳都派了過來。她們見不著楊么兒的面,也不覺失望,只一心幫著捯飭宅子裡的事,彷彿那楊姑娘便是她們親生的女兒一般。
楊么兒坐在書房裡,卻並未寫字。
桌前的窗戶是大大開著的,她就這麼托著腮,呆呆看著窗外忙活的下人們,也不知在瞧什麼。
蓮桂滿心記掛著她,從屋裡轉到屋外,轉了好幾圈兒蓮桂都覺得不得勁兒。她便走近了楊么兒,試探著低聲問:“姑娘在等什麼?”
楊么兒眸光轉動,她看向了蓮桂,用極低的聲音道:“……嫁人啊。”
蓮桂先是錯愕,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微微彎腰,道:“姑娘,嫁給皇上,與隨意嫁個人是大不相同的。並非是前一日說了要嫁,今個兒掛了燈籠貼了喜字,就能拜天地入洞房了。”
“嗯?”楊么兒遲緩地眨動著眼,眼底流露出更深的茫然之色。
蓮桂個子高,她便在楊么兒跟前蹲下來,道:“姑娘,這後頭還有納彩宴,大征禮,種種講究……不僅皇宮上下得動起來,還有滿朝文武、宗婦公主……都得動起來。這不是一個人的事兒,而是舉國上下的事兒。到了那時候,還會張貼公文佈告,告以天下屬民,姑娘嫁給皇上了。”
楊么兒聽了這樣長一串……
光是聽著,她便覺得累。
“……那,何時?”
“近了。”蓮桂笑著道。
楊么兒轉頭回去,盯住了桌案上的宣紙。
又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重新投入到寫字當中去。只是隱隱約約中,她覺得手邊的紙好像變薄了。可是仔細瞧又瞧不出個所以然,楊么兒晃了晃頭,便不再看。
……
楊么兒新寫的那幾幅字,都被擺在了蕭弋的桌案前。
正如劉嬤嬤見到的時候一樣,蕭弋也有些驚訝。他拿起跟前的紙張,摩挲過上頭大小漸漸趨於相同的字,低低地道了一聲:“……倒是有長進的。”
他將那幾張紙,也疊起來,順手放入了旁邊的匣子中。
便如同老師驗收作業一般。
等收好了紙張,蕭弋才又問起別的。
楊么兒清早起來呆愣愣的異狀,自然也都由暗衛講給了他聽。
“她還曉得何為嫁人?倒還先催問起來了?”他的聲線冷凝中帶了一絲笑意。
蕭弋眼前甚至漸漸都浮現了那樣的畫面。
她裹在被子裡,模樣有些呆,眉梢眼角都泄出一點緊張的味道,手定然是拽著被角的,腳趾興許都會緊張地蜷起來。
等到劉嬤嬤去喚她起床,她大抵腦子裡還在想,不是要嫁人的麼,怎麼還未嫁呢。
他突地想起了一樁事來,便問趙公公:“納彩宴定在了哪一日?”
“欽天監擇過期了,後日。”
蕭弋“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似乎只是單純地問上那麼一句。
……
待到第二日。
那些禮都抬到了誰家門前的消息,就這麼傳遍了京城。
茶館裡,眾人議論紛紛。
旁的事他們是不敢議的,但若是議起這樣的喜事,自然不會有人來作管束。
“是抬到靜寧巷了吧。”有人道。
“那兒不是柳家的宅子嗎?”
“你便不知了吧,這柳家宅子早早被人買下了。聽聞那宅子如今外掛一個‘楊’字。恐怕就是那位岷澤縣來的姑娘了……”
“我怎麼聽聞從岷澤縣來了好幾個姑娘呢?這究竟是哪個?”
眾人對新后好奇極了。
而另一邊,那些個宗婦千金們,也都得了信兒。
按祖制,她們得赴納彩宴。
“她算什麼人?不是說是個傻兒麼?平白搞出這樣大的陣仗,我們這樣多的人,都得跟著忙活起來。”有人暗暗抱怨。
但隨即便被丈夫斥責了回去。
“婦道人家,見識短淺!且不論人家是醜是美,是傻是聰慧,她身上頂著的身份,就已經重於一切了!”
只有蠢人,才會盯著這個人不放。
而聰明的,都知曉立新后的意義何在。
不管旁人如何議論,到底是到了納彩宴這一日。
這一日,寂靜許久的靜寧巷,又一次迎來了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一駕馬車在門前停住。
那馬車外頭掛朱紅色帷簾,馬車頂鑲以明珠,馬車四角垂以金黃穗子。上刺“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