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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小皇后》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他的私心

  “丹州天壓得極低,好像一伸手便能碰到。天是藍的,雲一團挨著一團。下雨時便是黑沉沉的一片,烏雲滾動,風會吹得鈴鐺響起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被賦予了奇特的柔色,聽在耳朵裡帶上了三分暖意,但也叫人昏昏欲睡。

  楊么兒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聽著聽著便閉上了眼,迷迷糊糊地,她甚至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到了丹城。

  皇上的聲音漸漸便離她遠了:“……若能抵木木翰,朕可獵鷹、羊給么兒嘗一嘗。”

  她在睡夢中迷迷糊糊點了下頭:“唔。”

  蕭弋低頭看了看,伸手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將她遮蓋得更加嚴實。

  隨後方才一併躺了下來。

  只是他並未立時入眠,而是盯住了帳頂。

  如此盯著瞧了好一會兒,方才合上了酸澀的雙眼。

  宮外。

  蕭正廷起身道:“你今日若是不早些回府,你大哥便又要教訓你了。”

  蕭光和嘆了口氣:“管他如何呢。”

  蕭正廷將他神色收入眼底,淡淡道:“何必將自己困囿於情愛中……下回若再是尋我喝酒,我便不應了。”這話像是說與他聽的,也像是說與自己聽的。

  蕭光和撇嘴道:“倒並非為她……只是惦念著另一樁事罷了……”

  說罷,他起身欲往外走。

  蕭正廷自然便也一同起了身。

  綺雲公主在一旁,便被視作了無物。

  她便柔柔地笑了下,道:“越王殿下不識得我麼?”

  “識得。”蕭正廷的口吻淡淡,全然不似那日她所見的翩翩公子模樣。

  綺雲公主呆了下,道:“王爺何故如此冷淡?”

  蕭正廷這才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公主心大,既想裝下一個越王府,還想要裝下一個皇宮……”

  綺雲公主心下“咯噔”一聲,她忙壓下心頭的不可置信,不解道:“王爺何出此言?”

  但一邊她心下卻掀起了滔天駭浪。

  他如何會知道皇宮裡發生的事?

  難不成大晉皇帝同這個沒有血緣的哥哥,關係很是親近,並不似外界傳言那般?便將這些都同他說了?

  蕭正廷卻突然斂起了笑意,他眉眼微冷,道:“公主以為自己是何許人也?公主心下莫不是拿自己同皇后相比?否則,公主怎敢有這樣大膽的謀劃?”

  說罷,他嘴角微微向下撇,眼底這才泄出點點厭憎冷色。

  綺雲公主心下一激靈,她當即放軟了聲音,眼角掉出一點淚水來,道:“那日永安宮中得見王爺風采,我這才腆著臉同大晉皇帝求來了這樁婚事,王爺焉能疑心我有別的謀劃?”

  “若是如此那便好了,公主禍害我一人便夠了,又何必上躥下跳,還要去禍害第二人呢?

  綺雲公主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而蕭正廷已經並不理會她,帶著一旁噤若寒蟬的蕭光和往樓下去了。

  綺雲公主僵在那兒,立了一會兒。

  她朝樓下看去,便見蕭正廷與蕭光和頭也不回地融入夜色之中。

  綺雲公主抿唇,同使臣道:“哪裡是個溫和君子?卻不過披著一層皮罷了。你們還道大晉女子多重禮教,死板得很,大晉男子若是見了大月國的女兒,定然覺得新鮮。哪裡新鮮了?”

  說罷,她喘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方才我還當他要殺了我。”

  她嘆了口氣,道:“不知大晉皇后喜不喜歡女子。”

  使臣:“……”

  綺雲公主咬了咬唇,憤憤道:“瞧我作什麼?左右都是挑起大晉內亂。越王將來勢必是要做我的夫婿了。可皇上勾不到手,那便去勾搭皇后也是成的。”

  使臣:“…………”

  一轉眼,京城便進入了更寒冷的時節。

  使臣們不敢再留,紛紛欲告辭歸國。

  其中天淄國走得最快,第二日六公主便與巫女一並進了宮來,拜見皇上,道:“使臣走得急了,便將我同巫女留在了京中。”

  誰都瞧得出天淄國是何意了,但這樣做派,實在叫眾大臣皺眉。

  著實沒規矩了些!

  蕭弋目光掃過了這位六公主,他淡淡道:“便將天淄國的六公主與巫女,安置在宮中罷。”

  大臣們鬆了口氣。

  幸而皇上沒有直接給天淄國沒臉。

  於是這回便也有更多的人,再提起征戰木木翰的事了。

  皇上若是願意與天淄國結親,再有越王娶大月國公主為妃,兩國相助,豈有拿不回丹城之理?

  丹城若是能拿回,他們這一朝臣子,將來在史書中說不得也要得一筆讚譽。

  蕭弋雖有親征之意,這會兒卻並未急著表露出來,而是沉吟再三,表示此事挪後再議。

  現下更急的是李家,李家自然會想辦法,用李家的勢力與朝中反對派相較量,他只管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如此,還可將哪些人屬李家,瞧個清楚明白。

  待到散朝後,蕭弋便徑直往坤甯宮去了。

  什麼六公主與巫女,都叫他暫且拋到了腦後去。

  待進到殿中,蕭弋便聽見了楊么兒讀書的聲音。

  他走到楊么兒的近前,將人拉了起來:“同朕一併出門走走?”

  楊么兒正坐得累了,聽他這樣講,自然心下歡喜。

  他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往殿外去。

  春紗在後頭低聲道:“皇上,娘娘,該披上大氅、拿上手爐……”

  蕭弋道:“手爐取來。”

  春紗雙手遞上。

  “走罷。”他一手將楊么兒攏在了懷中,便如此帶著她往外行去。

  外頭寒風吹拂而來,楊么兒不自覺地抖了下,然後便往他懷裡靠得更緊了。

  蕭弋嘴角噙了一點淡淡笑意。

  如此倒也是好的。

  她倒知道往他懷裡躲了。

  待走上了一陣,蕭弋低聲問她:“么兒還記得朕同你講的丹城,冬日裡是什麼模樣嗎?”

  “許多雪。”

  “人很少。”

  “冷。”

  “吃的少,很少。”楊么兒一個一個數了過來。

  “等到春日趕往木木翰,那時丹城還未完全化雪,比這時還要冷,要足足等上半月,方才天氣回暖些。可丹城縱然白日裡暖,晚上……”

  “晚上冷。”楊么兒補充道。

  “不錯。”蕭弋頓了頓,道:“幸而大晉京城便在寒冷之地,將士們自古習慣了寒天凍地的滋味兒,待到春日開撥抵丹城,卻也能禦寒了……”

  楊么兒點頭:“唔。”

  “么兒怕冷嗎?”他突然問。

  她想了想,便又往他懷裡鑽了鑽:“怕。”

  邊塞的寒,是裹著棉襖錦裘都擋不住的濕寒。

  那股冷意直往骨子裡鑽。

  蕭弋眸光閃了閃,他低聲似哄孩童一般,道:“從今日起,朕帶么兒每日在外間走走,一兩月後,么兒自然便不怕了。可好?”

  楊么兒想了想,竟是反問他:“皇上,與我玩雪?”

  “是,朕同你一併。”

  楊么兒走著走著,便停住了腳步,她倚靠在他懷中,仰頭、眯眼,道:“那便好的。”

  蕭弋方才覺得堵在喉嚨處的那口氣鬆了。

  “還記得昨日朕同你講的故事嗎?”

  楊么兒點頭。

  蕭弋嘴角微微彎了彎,道:“那便接著昨日的講……木木翰的黑水湖,並非是黑的,只是後頭填了無數人的血肉進去,這便染成了紅,血色日漸厚重,堆積得多了,方才從紅,變成了黑……”

  她抬著臉,一直盯著他,聽他講一萬士兵葬身黑水湖,化作鬼魂的故事……

  又聽他講,丹城外有個賊人,愛拿女子的皮囊來做燈籠的故事。

  “他便指著那簷上掛著的燈籠,怪笑道,難怪這個燈籠不比上回的好,這回扒的原來是個六十老嫗的皮……下回該尋個年輕姑娘的來,揭皮拆骨作燈籠,在上頭挽兩朵花,該更是漂亮……”

  楊么兒似是天生少了那根筋,聽來並不覺得畏懼,相反還津津有味。

  她也不會問,那賊子最後如何了。

  她當真只是在聽故事,別人只管往下講,她便只管聽著就是,實在天底下一等一等的好聽眾。

  不知不覺,二人便從坤甯宮走出了老長的一段距離。

  她緊盯著蕭弋。

  蕭弋便也低頭緊盯著她柔軟的面容,眸底有什麼情緒沉沉又浮浮。

  他嘴裡還在講著那些奇異的故事。

  心下卻浪濤翻滾。

  他到底是自私的。

  若當真往丹州去征伐木木翰,他勢必是要將楊么兒也帶在身邊的,絕不會留她在宮中。

  他單單只離她幾個時辰,便覺得難以忍受,又遑論相隔數月?

  從他伸手將她扣在宮中開始,便註定他只能一直這樣抓住了她,一旦鬆開半分,後果都不可想像。

  ……

  這廂。

  六公主與鳳亭,隨著皇宮宮人緩緩往前行去。

  宮人們推著他們的行李,拉成了長長的隊伍。

  除此外,他們身邊便再無半個天淄國人了。

  六公主白日間在朝上說,使臣歸國而去,眼看天氣越發地冷,焦急慌亂之下留下了他們。

  可哪有使臣歸國,慌亂到留下公主與巫女的道理?

  她的話一半是真一半卻是假。

  天淄國的使臣隊伍的確歸國去了……

  只是裡頭,但凡同她與鳳亭接觸過的人,都叫他們二人親手剁了,自然無法與大晉皇帝告辭。

  六公主面容冷漠地行在雪地裡,待行至一半,她突地扭頭道:“那是皇上輿駕。”

  鳳亭便也跟著扭頭看去:“嗯。”

  他的目光卻是飄飄揚揚,最後落入了那道更不易被發覺的人影之上。

  六公主低聲道:“大晉皇帝還當真將皇后時刻帶在身邊啊。”

  她想說,豈不是叫皇后太沒了自由?

  可周圍都是大晉宮人,她到底是閉了嘴。

  鳳亭突地啞聲道:“他們要去丹城。”

  “什麼?”六公主一頭霧水,心說,你是從哪裡瞧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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