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
與其說是聊天,其實不如說是抬槓更合適。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楚恬一連贏了幾圈忽然發現有點口渴,於是想要找到水喝。
她看了看自己周圍,並沒有飲用水,只有一個空了的杯子,似乎是剛才厲珉留下的。
就在這時,左右兩旁的陸禹夏同House同時將水遞了過來:陸禹夏遞過來的是一瓶他剛擰開蓋子的礦泉水,而House遞過來的則是他自己喝茶的水杯。
雖然更想喝礦泉水,但這樣的場合,似乎不能不給男朋友面子……況且陸禹夏,在看到House遞過來的水杯后,愣了一秒便收回了手,於是楚恬只好接過House遞過來的杯子。
高高的玻璃杯,裡面裝著大半杯的茶水,茶湯青綠,聞著像是鐵觀音,但又比一般的鐵觀音香氣更高揚。
楚恬端起來就要喝,對面的施航卻忽然開了口。
“鄭翁這泡鐵觀音是抽濕茶,比一般的鐵觀音少了一道烘焙的工序,雖然聞上去香,但茶性寒涼,並不適合女性喝。”
施航說這話時,目光盯著楚恬手中的水杯,自說自話的樣子,完全把旁邊的陸禹夏同House當空氣。
楚恬雖然對茶葉沒什麼研究,完全不知道抽濕茶是個什麼概念,不過這一兩口的茶水……怎麼想都不會有大礙吧?況且施航這副樣子,他這是什麼個意思,非要槓一槓才開心嗎?
楚恬看了施航一眼,決定不理他,她端著被子打算繼續往嘴邊送,旁邊的House卻攔下了她。
“我竟把這個給忘了。”House被施航嗆了這麼一道,似乎也不惱,只是接了之前陸禹夏那瓶水遞給楚恬,看著施航又道,“還是施律師細心,施律師的女朋友真幸福呢。”
女朋友?施航有哪門子的女朋友。
楚恬不明白House怎麼會忽然來這麼一句;而施航同樣莫名其妙,瞥了House一眼,“房總你聽誰說我有女朋友?”
“啊,沒有嗎?剛才飯前我聽施律師講電話……不好意思,誤會了。”
House一臉無辜的樣子,但話中的信息卻值得人琢磨。
一通電話就能讓人誤會,想來不是講電話的格外溫柔,就是電話內容格外曖昧……楚恬想都沒想,就反應過來,施航那通電話八成是同關心素打的。
只是House把這個點出來做什麼?
楚恬絲毫不知House曾在她房外聽到過施航在她房裡同他談話的內容,只當House隨口找話題聊而已,而施航,在聽到這話的剎那,下巴卻微微崩了起來。
這算什麼?揭短?
施航瞇眼看著House,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曾經的胖子瘦下來還挺能看的,一張人畜無害的稚嫩的臉,正是那種容易激起女人的母性的長相。
儘管他實際上並沒有他看上去那麼單純。
“中午的電話是我姐姐。”施航忽然笑了,將手裡的牌打出去後又開口道,“我記得房總也有個姐姐吧。”
陸禹夏看了施航一眼,不明白施航為何忽然提起這事,施航卻話鋒一轉繼續開口道 :“說起來令姐還真讓人敬佩,當初那麼勇敢地追求愛情。”
房維的姐姐的老公,正是楚恬參加The Biggest Loser時的教練,當初房姐姐同教練兩人家庭背景相差良多,結婚頗費了一番周折,因為教練也算半個娛樂圈的人,這事網上也能搜到。
施航現在提起這事……
楚恬眼皮一跳,果然又聽施航開口道,“房總同令姐一樣勇敢呢。”
施航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覺掃過楚恬,其意味不言自明。
House的眉頭微微蹙了蹙,不過一瞬又展顏:“施律師你誤會了,我姐當初嫁我姐夫嫁得那麼周折,倒不是因為我家對姐夫家庭有偏見,只是當時我父母對我姐夫個人有些誤會罷了。”
“哦?”施航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楚恬。
House也怕楚恬誤會,只好簡單解釋了一下,然後又道:“說來不好意思,比起施律師你同陸總家這樣百年傳承的家族,我家雖看著家業大,其實也就一暴發戶而已,門第之見什麼的,不存在的。
我爸媽從來不會過分嚴格地要求我同我姐必須做到什麼,向來都是由著我自己的秉性,更不會干涉我們的婚姻問題。
況且我媽常教育我,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娶不到,那麼他賺再多錢,事業做得再大也沒什麼意思。所以啊我們家不搞聯姻這套,也沒姻可聯,婚姻上比起兩位自由多了。 ”
House這話說起來像是再貶低自己,但就婚姻自由這一點上,簡直不啻於狠狠扇了施航同陸禹夏一巴掌。
施航再說不出什麼,場面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最後陸禹夏看不下去了,於是換了個話題。
但House同施航卻因此暗自槓上了,儘管兩人表面還是客套,但話語間的敵意,卻是一桌子的人都能感覺到。
楚恬這麻將打得著實折磨,一連又催了厲珉幾遍,對方終於慢悠悠的回來。
“厲導你這煙抽到夠久的啊?”楚恬看著“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厲珉,語氣十分不滿。
“是嗎?我還怕你沒玩盡興呢。”厲珉無視她一副要殺人的目光,只看了一眼牌桌子,“打得果然不錯嘛,我才走開一會兒居然贏了這麼多。 ”
“……”楚恬。
她氣得想打人,但又不能當著另外三個男人的面發作,只好去甲板上吹海風冷靜一下。
湛藍的大海,海風輕輕吹拂著,楚恬很快就將厲珉坑她的事拋在腦後了,但想到屋裡另外三個男人,想到剛才打麻將時,幾人間暗自爭鋒相對的情形,楚恬就覺得頭痛。
“第一次見到還有人贏了錢還還不開心的。”
就在楚恬揉著太陽穴暗自苦惱的時候,忽聽身後有人調侃了一句,他回頭就見到了罪魁禍首——厲珉。
“怎麼,又出來抽煙?厲導這煙癮可有點重啊?”楚恬沒好氣開口道。
厲珉也不惱,只說了一句“鄭翁醒了”然後在她旁邊站了下來,同她一起吹海風。
楚恬繼續頭疼那三個男人的事,一會兒,手機忽然響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厲珉發來轉賬。
還真是贏了算她的啊?
楚恬也不客氣,劃開手機就打算點收款,然而看到數目,乖乖,六位數……
“放心,我沒多加個零。”像是看出她的困惑,厲珉解釋了一句,然後又道,“收著吧,這些可是那三個人故意輸給你的。”
說這話時,他看著她,目光裡是洞察一切的明了。
“……”楚恬,“你……你不會是在外頭聽牆角吧?”
“聽牆角倒沒有,不過是回來的時候發現了有趣的事,所以在旁多觀察了一會兒。”
操,這個聽牆角有什麼區別?
她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把偷聽說的這麼理所當然的,不過——
“你發現什麼?”
知道厲珉觀察力過人,楚恬於是不由好奇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誰知厲珉聽她這麼說,忽然滿含意味地笑了。
“我發現屋內三個,一個是你現任,兩個是你前任,兩個前任同時都想吃回頭草——”他忽然湊近了一些,在她耳邊低聲道,“而你,正舉棋不定。”
厲珉這觀察結果,讓楚恬簡直無FUCK說。
像是一下子被挑出了心頭最為糾結的問題,楚恬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又開口道,“你會選擇誰?”
既然他都看出來了,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楚恬乾脆破罐子破摔。
“你會選誰。”楚恬看向厲珉,“你的觀察力不是一向過人,以你的判斷,我該選誰?”
“真想听我意見?”
“說說看。”
然後厲珉的表情忽然變了,臉上沒有了看戲的戲謔,忽然正經的開口道:“要是我,我誰都不選。”
What?楚恬懷疑自己聽錯了,厲珉卻已經開始了自己分析:
“屋內那三個,怎麼說呢。陸禹夏,是個有擔當、有責任感,同是也有能力的人;如果換個家庭背景,他可能是個好老公人選,不過壞就壞在他身在陸家,他家的情況太複雜,不適合你這種小白花,況且他還有未婚妻,雖然以他的性格要是你們重新開始了,他必然妥善處理好他那他未婚妻,但外界會怎麼評論你呢?”
“再說房維,雖然他家的條件——確實如他所說讓他在婚姻上有著一定自由。但據我所知,房太太這幾年身體不好,一直想要早些抱孫子,房維的姐姐不知什麼原因一直沒生育孩子,房太太從早兩年起便四處逼著房維去相親。
你要選了他,日後必然會被催著結婚,催著生孩子。而你的編劇事業其實才剛剛起步,你確定要為家庭犧牲事業?如果不願意,你又能否確保婚後對自己工作、對自己是否生育、何時生育這一切具有足夠的話語權?房維如今看來還脫離不了他父母的掌控,婚後你同你公公婆婆有了意見分歧,他恐怕到時候根本沒辦法站在你這邊。 ”
“至於最後一位施航。看上去,他沒有復雜的家庭,也能對自己的婚約做主,似乎是最好的人選,但他對你不夠尊重,沒有把你放到同他一樣的高度上。
居高臨下地寵與愛,就跟大人寵孩子、主人寵寵物似的,萬事順心的時候當然沒問題,但真要遇到什麼變故……你能確保他足夠照顧考慮你的感受? ”
厲珉一口氣剖析了三個人,居然一點點都沒說錯,楚恬的眉頭不覺蹙了起來。
“當然,這只是我的分析。”厲珉看著楚恬,“關鍵還是要看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楚恬沒說話,眉頭蹙的更緊了。過了一會兒,厲珉忽然開口道:“楚恬,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人沒辦法做選擇,並不是因為每個選項他都想要,而正好相反——,或者他只是每個選項都不夠想要而已。”
一句話,就像閃電一般,驟然劈開她混沌的大腦。
楚恬似乎找著了什麼,但又沒抓穩,眼見著腦中的清明即將溜走,厲珉再次開口了:
“如果是結婚為目的的認真關係,我只能說他們三人都不是好的選擇,門不當戶不對的關係,情在濃時自然什麼都好說,萬一哪天生了縫隙,到那時候,他們家庭的優勢極可能會變成攻擊你的武器。”
“但如果你只是想要玩玩——何必呢?以你的條件,你真要出手,我想絕大部分男人都沒辦法拒絕的,你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何必搞得自己這麼累。”
雖然說到後面有點不正經,但不可否認,厲珉說的都很有道理。
“你說的沒錯。”
至此,楚恬豁然開朗起來,不過一想到要拒絕House同陸禹夏,她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你還在糾結什麼?”
“我……”
“是在想怎麼拒絕才能把傷害降到最小,還是下不了這樣的狠心?”
似乎看出了楚恬的猶豫,厲珉忽然開口道:“要我幫你嗎?”
“?”楚恬不解。
厲珉忽然勾了勾手指,楚恬不由自主地湊過去,然後他的手忽然抬起扣上她的腦後,手指收緊,他整個人已經俯身下來,重重含住她的唇。
穿過她長發的手,忽然用力壓著她,將她貼近他。
楚恬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推開厲珉,只見她正糾結著拒絕的三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從船艙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