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恭喜葉兄抱得美人歸!”十大害中的翹楚朱中元上前拱了拱手, 神態頗有些曖昧猥瑣地說道,“將薛大家這樣的絕色美人兒收入囊中,葉兄艷福不淺啊~”
葉無傾笑了笑,長長的睫毛遮住眸中的冰冷,他這次沒有再多費脣舌地解釋什麼,跟他們就沒什麼好說的,還不如先把這一篇掀過去呢, 道:“還沒感謝諸位成全……”
朱中元噯了一聲,打斷他的話,道:“說這些可不就見外了?若葉兄真心想謝我們兄弟, 倒也簡單。兄弟們正想去狀元樓一聚,恰逢認識了葉兄這樣的風流人物,那便擇日不如撞日,有葉兄來做個東道, 你我兄弟也好多多親近親近——”
葉無傾從善如流:“承蒙相請,葉某恭敬不如從命。”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外走, 葉無傾叫了一個“特種兵”過來,吩咐他領幾個人先護送薛姑娘回去,並如數付清她的贖身銀,再妥善將她安頓好, 等他們回去。
小喬贊助的銀錠、銅板是一早就在從山寨到開封的路上傳過來的,為了運這些重物,他們中途還買了幾輛騾車。騾車吃重較深,路上因此頗惹來了不少“強人”的注意, 有一夥還衝他們下手了。結果自然是十分悲催,上百個翦徑強盜遇上小傾一行,那效果就跟砍瓜切菜一般,而這些俘虜自然也成了他們的戰利品,叫小傾派人連俘虜帶抄家所得全運回自己老巢了。
喬一橋生動地將小傾這一流氓行徑命名為“釣魚執法”,還揭穿了他在釣魚執法的過程中,成功完成了“洗.黑.錢”的光榮使命。畢竟他們可是要來開封搞事情的,一夥人輕車簡從地過來,突然變出一堆錢,等有心人調查起來,這些都是破綻!
可有這麼個運錢的流程就不一樣了,既能彰顯光明正大,還順便展示了自己的財力和武力,一箭三雕的好事,不就多費點兒力氣嗎?那都不叫事兒!
所以,他讓手下付錢,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這雲淡風輕的勁兒,自然更是忽悠住了十大害。瞅瞅人家,五千兩銀子,隨便讓下人自專了!要知道,就連他們這等身份的衙內,一時間拿出五千兩,也不是那麼輕鬆的。要是被家裡的老子娘知道他們花這麼多錢買女人,肯定跑不了一頓家法。讓下人付錢說得容易,問題是一般人家的下人誰能在主人沒在的情況下動用這麼大一筆錢?
要麼是下人太得寵,要麼是……主人家根本不覺得五千兩算個啥。
這下人像是得寵的樣子嗎?
黑黑瘦瘦、一臉憨厚拘謹,絕不可能是內寵,更不可能是管家,倒像是最普通的護院打手,赳赳武夫爾。
所以沒跑了,姓葉的別的不敢說,至少有錢是一定了。
嗨,有錢好啊!
他們就喜歡有錢的!
畢竟,家裡有錢不代表他們也有錢,十大害作為頂級紈褲,吃穿住行都用最好的,所以這花銷不免就大了些。靠著家裡給的月銀,和下面人給的孝敬,日子過得緊巴巴,實在不暢意的緊。
姓葉的自吹能做出好玩的東西,這就夠令人驚喜了。要是他再有的是錢,同時權勢上欠缺點兒,需要仰仗他們的話……
十大害心裡俱都轉著各自的鬼主意,對著葉無傾和喬一橋自然笑的花兒一般,態度親和的直讓路人們起了一身白毛汗——這些遭瘟的衙內,不會又想著禍害誰了吧?老天爺怎麼還不開開眼把他們收了?
騎上馬、坐上車,一行人沒多久就浩浩蕩蕩地進了狀元樓。
所謂狀元樓,正是開封府最有名的三家酒樓之一,據說當初狀元樓還不叫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一個舉人過來吃飯,點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吃完之後突然詩興大發,叫店家取紙筆來,他在人家雪雪白的墻壁上寫了一篇狀元賦,主要內容就是贊這裡的菜好酒好風水好,自己一來這裡,就覺得渾身舒暢,本來三分的才氣突然暴漲到七分,等這科下場,三元及第妥了!
寫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文氣縱橫,酒店老闆與一廳的食客全都目瞪口呆,五體投地,老闆還哭著給那舉人免了單,並承諾只要那舉人過來吃飯,老闆都不收一兩銀子!舉人欣然笑納,不過一個月,皇榜揭曉,果然三元及第……這下那面墻可值了錢,老闆又求了新科狀元給新寫了牌匾,正式改名為狀元樓,自此以後生意大火,再無人能望其項背。
那裡尤其吸引文人才子光顧,江湖傳言狀元樓有浩瀚文氣,多多沐浴其間,有數不盡的好處……說不定下一個狀元就落在你頭上了呢?
十大害雖然個個不是什麼好餅,但身為開封土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知道的門清。因為葉家兩兄弟都是外地來的,他們這一路上還十分熱情地給葉無傾與小喬做科普,聽得小喬嘴角直抽抽——
多麼典型的套路啊!類似的故事他老爹的樓盤每座都準備了一打有沒有?
什麼據說這片樓有風水大師看過,說特別旺桃花!有個萬年單身狗住進來,嘿,沒倆月就白馬王子從天而降,現在倆人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有對相看兩相厭的小夫妻住進來,原本倆人都打算辦理離婚手續了,嘿,你猜怎麼著?蜜裡調油了!重新煥發第二春!
諸如此類吧,編的有鼻子有眼,聽起來還真想那麼一回事兒!
風水玄得很,總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有此需求的,自然就要優先選擇他們家的樓盤了。房子賣得好,資金回籠快,喬爸不賺錢誰賺錢?
所以千萬別瞧不起古人,古人做起生意來,也精明著呢,半點不比現代人差。
等進了狀元樓,再往大廳的墻壁上一看,上面的墨寶可不止一篇狀元賦了。而是滿滿當當、頗多精彩華章。據說是老闆定下的規矩,狀元樓一年評出一首詩,若這首詩能經得住眾位才子的複審,詩主人就能將詩寫到墻上,並且以後來狀元樓,就跟那位寫狀元賦的前輩一樣,終身免單!
免單不免單的先不提,重要的是這份兒榮譽啊!
大作題上去,天下文人才子都能看見,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要名揚千古了喲~
總之別提多踴躍,老闆估計早把嘴巴笑歪了。
十大害對這些矯情文人的遊戲不大熱衷,主要他們也沒這份兒寫詩的才華啊!他們平常甚至不大樂意來狀元樓,氣場不合,耍不開手腳。文人才子們都討厭得很,很多死腦筋最是注重什麼狗屁“風骨”,看十大害的眼神如看垃圾。十大害曾經鬧大過一回,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叫狗腿子把幾個酸書生打了個半死。結果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御史在朝中痛批,清流們跟他們父祖死磕,最後雖然還是他們這邊險勝一招,十大害依然挨了家法,禁足了半年才重新被放出來。
接下這樣的梁子,雙方自然更加相看兩相厭,十大害幾乎不再踏足狀元樓。
那今天他們為啥又巴巴地過來了?
自然是因為他們想要找回場子了!
十大害雖然滿肚子草包,寫詩不成,鑒賞詩的水平也約等於無。可剛才在瓦舍爭花魁的時候,姓葉的交上去的詞,惹得現場多麼狂熱,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那首詞一出來,幾個遼人當場掀桌子,打算耍無賴。
要不是鐵定比不過,至於吃相那麼難看嗎?
“葉問”說那首詞是“葉喬”寫的——那便姑妄聽之。反正他能寫出一首,就能寫出第二首,到時候把現場所有酸書生的臉抽上一遍,哈哈哈怎麼想怎麼爽啊!
為了挑起葉氏兄弟的好勝心,這一路上,十大害可是不遺餘力地將狀元樓的淵源講了一遍呢。
他們都想好了,等進了狀元樓,就先穩拉一波仇恨。酸書生們肯定會將他們一行從頭到腳鄙視一遍,有了好勝心,再有了無辜被波及的憤怒,葉氏兄弟還不狠狠回擊回去?
哎喲,他們可真是聰明絕頂啊!這計策妥妥的了。
而事情的走向,也的確是照著十大害的劇本往下演。
見這幾個膏粱衙內大搖大擺地走進狀元樓,正在廳中舉行文會的才子們瞬間誰也不說話了,只冷冷地看著他們,從頭髮絲兒到腳後跟,都寫滿了“不歡迎、滾出去”的彈幕,叫人想裝瞎都沒可能。
領頭的朱中元頓住腳步,把手裡的摺扇唰地展開,騷包地扇了扇風:“都看著我們作甚?怎麼,狀元樓只許你們來得?”
一個身穿月白色書生袍、面目十分俊朗的少年嗤笑一聲,道:“朱中元,你這不挺有自知之明的嗎?開封府那麼多酒樓,你別的不挑,非挑狀元樓……我問你,你識字識全了嗎?”
“楊傑鋒!”
“哎,在呢在呢,這麼大聲幹嘛,老子又沒聾?”月白書生袍少年,也就是楊傑鋒懶洋洋地掏了掏耳朵,眼皮子都不帶撩一下的。
說起來,這楊傑鋒的祖父也是位當朝輔相,不過卻跟十大害這邊是政敵,雙方在朝堂上天天鬥法不停,梁子蔓延到下一代。與不學無術的十大害不同,楊傑鋒作為嫡長孫,學業上別提多爭氣,十大害從小到大,每次挨家法,都免不了聽一聽楊傑鋒的名字,聽一會恨一回,以至於現在見了這混賬,就忍不住想套麻袋打他一頓黑棍!
他在這裡也好,正該連他一塊教訓!
“姓楊的,少扯些廢話。我們兄弟雖然吟不來那些小酸詩,帶來的人卻有才的很。你不是向來吹噓自己文采殊勝嗎?不然來比一比啊?”
楊傑鋒嗤笑一聲:“你叫我比我就比?想的倒挺美。”
他看了這群人一眼,很容易就從中將葉無傾和喬一橋挑出來了——無他,鶴立雞群罷了。這倆人跟十大害這群草包站在一塊,原本就算翩翩濁世佳公子,這下更加鑲了一道金邊,令人見之忘俗,只覺不該讓那群濁物玷污了清白。
有意思,兩種不相干的人,怎麼偏偏湊到一塊兒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