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歡迎光——啊、您很久沒有來了，歡迎光臨！」接待的服務生還是過去的那名年輕又熱情的女孩，幾乎一點沒變。當原少陵走進這道暗紅色的木格門，看到對方陽光開朗的笑容，不由得覺得時間彷若倒流。

　　原少陵早到了一會兒，他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裡，在沙發上坐了不到兩分鐘，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劉妙？他無聲蹙眉，拿出電話，卻看到那個莫名顯得很是跳躍的名字在屏幕上囂張閃動。

　　「什麼事？」原少陵接起電話。

　　那邊傳來一口流氣的嗓音，分外做作：「嗨寶貝兒，晚上回家吃飯？想吃什麼？我現在出門逛一圈，順便去超市買點菜。」

　　「……」原少陵揉了揉額頭，「隨便。」

　　「那就是要回？」那邊的音調上升，變得有些得意，「那我們在家煮火鍋？」

　　「你想弄得我滿房子火鍋味嗎李唯？」原少陵堅決否定了那個蠢貨的提議，「不行。」

　　「說隨便的也是你，不行也是你，你真是難伺候，那我先去超市看了再說。」那邊還在嘰里呱啦地說，耳邊，忽然輕聲地響起了一聲：「少陵。」

　　原少陵依舊拿著電話聽著李唯聒噪地在講話，他微微抬起頭，看到了一張他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劉妙就站在桌對面的沙發外，痴痴地怯怯地看著他，而他也看著他，一時間電話裡的聲音恍惚遠去。

　　「——反正我做什麼你吃什麼，聽到沒有，喂？！」

　　「聽到了。」原少陵冷靜地回復電話裡的人。

　　「那親一個，來。啵兒~」

　　「我掛了。」

　　偽牛郎立刻不滿地吼道：「我他媽親了你你不親回來？！我多沒面子！親一個！」聲音之大，就站在一米之外的劉妙甚至都能聽到，劉妙的臉色霎時變了。

　　就在此刻，原少陵說：「回去慢慢親你，你想怎麼親就怎麼親，乖。拜拜。」

　　他的聲音溫柔得和電視劇中完美的情人無甚差別，而柔和寵溺的嗓音配在他清俊不喜外露感情的臉上，比任何的電視劇裡的男人都要有殺傷力。這下不光是劉妙，就連電話那端的人都木了一秒，才突然結巴了起來：「你、吃錯——」

　　原少陵微笑著掐了電話。

　　「你有什麼事要說？」原少陵盯著劉妙，神色依舊柔和如初，就彷佛他們之間從來不曾存在過什麼矛盾、罅隙，甚至背叛。他的心中充滿一種快感，一種矛盾的，夾雜著憤怒的快感，他從牛郎店裡租來的假情人，第一次發揮了他的作用，而且是如此的當時。

　　要不是那個傢伙被他扔在家裡，他都懷疑自己和對方是串通好了。

　　劉妙緊緊地拽了幾下自己的衣角，隨後才慢吞吞地在原少陵對面坐下來。「他是——你的新男朋友？」

　　「那不管你的事，今天你找我出來要說什麼？」原少陵漫不經心地招來服務生，點了一杯過去他常點的咖啡，對方問到劉妙的時候，劉妙猶豫了一下，也點了過去他喜歡的口味。

　　已經要結婚的劉妙和當年比起來變得也並不多，還是看起來柔弱可欺，過去原少陵覺得他像倉鼠一樣可愛老實，但現在他只覺得眼前的人膽小懦弱，自私不忠。當初他是怎樣才會認為劉妙好得獨一無二呢？

　　劉妙的臉紅得厲害，他縮著脖子，就像被人欺負過不敢抬頭，原少陵一直有耐心地坐在原位等著，半晌，他才鼓起勇氣，環視了一圈周圍後對原少陵說道：「少陵，其實我、我那時候不想離開你的。」

　　原少陵笑了。

　劉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為何發笑，覺得他的目光生冷遙遠，卻又像是鼓勵，那是劉妙再也讀不懂的笑容，而說話的人眼裡卻幾乎閃出淚光來：「可是那時候你家來找我，他們要我離開你，不斷威脅我，羞辱我，說我是賣屁股的，他們、他們前後找了我好幾次，加上我家裡也不同意我和男人在一起，那斷時間我的壓力真的好大好大，我真的要受不了了。那時候，那時候正好——」

　　「正好童惠妮看上了你，而她年輕漂亮，又是女人，和她在一起不必擔心有人羞辱你是賣屁股的，我能給你的所有她也一樣能給你。因為你不用再擔驚受怕，更不會有任何損失，所以你權衡利弊，最後毫不留情地甩了我。我對你付出的感情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不是的！」劉妙突然高叫了一聲，對面走過來的服務生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她端著盤子站在原地，有點不確定該不該繼續把兩位客人點的飲品送過來。

　　「不是這樣的，我喜歡的是你，我一直很在乎你，但是我沒辦法，兩個男人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啊！」

　　下午的陽光從屋簷斜漏進來，落在桌上，沙發上，和原少陵的臉上。他依舊帶著一絲薄笑，炙熱的光輝卻從他的笑臉中映出一抹極度的冰冷。

　　他看著劉妙的眼眶中流出淚來。可是此時此刻，這場景竟是如此的好笑。

　　他曾經喜歡他，愛他，愛得像整個宇宙最貴重的寶物一樣地珍惜他。給他最好的，不管是物質還是感情，最後這個人回饋了他什麼？現在在他面前一邊說著喜歡，一邊毫不為背叛懺悔，卻擺出無奈的受害者的嘴臉。

　　可笑得他真的要忍不住拍手鼓掌。

　　時至今日，他竟還能把他看得更加透徹，更只能說明當年自己眼瞎得有多厲害。

　　「……我不想和惠妮結婚，我其實好怕，我並不愛她的，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啊……」

　　原少陵看著對面的人流著淚、看似可憐卻讓他厭惡無比的嘴臉，聲音毫無起伏地問：「那你想在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很想你……我想給你解釋清楚，當年我逃開了，是我傷害了你，我不敢面對你，連道歉都沒做到，這些全都是我的錯。」劉妙雙肩發抖，怯懦猶豫擦擦眼睛，「我本來、本來……可是我不知道你已經……」

　　這一次原少陵終於「呼」地笑出了聲：「童家那麼大，你如果能和童大小姐結婚，將來能給你的絕對超出你的想像。而我、難道你以為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認為我是一個白痴天真的聖母？是這麼久以來我都沒有對付你和童惠妮嗎？劉妙。」

　　「少——」

　　「我沒有出手給你和她教訓，是因為童原兩家有著諸多利害關係，而不是因為我是個被人背叛還愚蠢地愛著他等他回頭的傻子。我愛你早已經成為過去式，我們不再可能，我也不是什麼被愚弄過後還能心平氣和聽你抱怨的傾聽者。你別搞錯了，也別讓自己變得這麼醜陋，如果童大小姐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她絕對不會像我什麼都不做，她會讓你活得比你想像中更慘。

　　「不說了，我還要回家和他吃火鍋。雖然他這個人傲慢囂張腦子不好看起來又沒家教，但唯一好的是他的忠心，哪怕我是個男人他也不會嫌棄——至少他不會總想著偷偷摸摸地和我在一起，至少他敢無知無畏地追我。」

　　原少陵掏出一張錢放在桌上，站起來走到瞪大眼睛的劉妙面前，側頭看他一眼：「祝你和童大小姐新婚快樂，我會去婚禮現場的。」

　　說完，他整了整衣服，頭也不回地往門口的方向而去。

　　在杜奇和原霏羽的慫恿下，原少陵曾想著如何報復，他還真的去找了一個男人假扮自己的男友。現在他才知道其實他不用做任何事，劉妙也從來沒有如自己想像中過得那麼稱心如意過。

　　只是他陰差陽錯地在那家牛郎店裡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這個人的出現又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剛剛才發現李唯在自己心裡的評價竟是如此之高。比他給劉妙說的，甚至還要多出許多分。

　　哪怕是對方執意要在今晚煮火鍋——

　　不，這是他絕不會同意的。

　　原少陵坐上車，時間還很早。他拿出電話，翻出不久之前才聯繫過的一個號碼，對方一頭金髮和一口張揚的白牙在屏幕上停留了幾秒，幾秒後，他輕輕地呼吸一下，把電話放回了口袋中。

　　他不知道，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推門走進了同一家咖啡館。

　　那人戴著一頂帽子，帽子下邊露出一縷細碎的金髮，和一張英俊耀眼有些痞氣的臉。英俊得像個小混混的年輕男人一步步地踱到原少陵剛坐過的地方，那裡，被原少陵扔下的劉妙還處於複雜混亂倍感羞恥的狀態中。

　　劉妙渾身抖得厲害，他後悔著，後悔當初離開原少陵，後悔今天約原少陵出來，也害怕著，害怕許多事情，尤其怕原少陵會不會對童惠妮說什麼。他腦子裡紛亂無比，沒意識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後，直到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少——陵——怎麼是你？！」

　　那人歪著嘴，整個人都不怎麼正經地朝他露出意喻不明的一笑：「嗨，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