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劉志偉怎麼也沒想到裴澤會參演這部電影。當裴澤稱夢想崩壞提前離開的時候，劉志偉真的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個戰友了。裴澤年紀小，跟他不一樣，前途比劉志偉的更加光明，可裴澤也在長跑之後失去了動力，這在當初讓劉志偉心裏很難過。

　　劉志偉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看到裴澤。而且雖然同他不一樣，演的不是道具男主，但是這個樂師的角色在整個劇裏的重要度相當於一條主線，前後期都出現過，很容易在觀眾面前留下銀幕初印象，算是個三四線演員都很想要爭取的角色了。

　　不知道裴澤是怎麼拿下這個角色的。

　　劉志偉剛見到裴澤本來是很想馬上敘敘的，但是李強還在等著他們拍戲，劉志偉不好意思，同裴澤說了兩句話就做好了開拍的準備。

　　裴澤的演技劉志偉是知道的，他倆以前在出租房裏經常互相搭戲，兩個難兄難弟偶爾一起出去跑龍套都是當一個戰壕裏被炸死的炮灰。

　　裴澤跟劉志偉的風格不一樣，演戲很靈動，就跟他的外表一樣，很容易受人喜歡，如果劉志偉沒有火起來是因為壞的經紀人和缺乏機會，裴澤就純屬運氣差。每次試鏡，他十有八九是拉肚子，按照他的話說，大學裏每次面試要不是因為忘帶證件或者手機，就是大病一場，總能陰差陽錯讓他錯失機會。

　　就連當時簽經紀公司都因為得罪了主管直接被拒了，對方說他是腦子裏缺根弦。

　　現在他能再次出現在片場，劉志偉不得不說是很高興的。一高興他就更想要把戲演好，和裴澤來一場正式的對戲。

　　裴澤演樂師劉晉青，穿了一身米青色的袍子，在青樓萬花樓最頂上的閣子裏撫琴。他琴藝高超，青樓有名的幾個舞姬跳舞都要他伴奏，來客甚至不少專門來聽他的曲子。

　　是夜，整個城燈火通明，花魁遊街，萬人空巷，沈飛雪獨身一人站在高樓屋簷上，俯瞰著萬家燈火。

　　花魁遊街、萬人空巷的場景是後期通拍大景時再拍的，目前現在整個場地裏其實沒有幾個人，不過是拍了劉志偉單獨站在飛簷上的景象而已。

　　可劉志偉站在飛簷上俯瞰著下方，神情冷漠，眼珠不時橫掃，像是盯著某幾個轎子行過一般，沒有下面的景，便能從他的眼神裏推測出下方發生了什麼。

　　他在等時機。

　　今天是劉晉青撫琴的日子，是最容易確定他在哪里的時候，等他一撫琴畢，就是殺人的時機。

　　沈飛雪的眉眼裏沒有緊張，沒有殺機，他的髮絲在夜風裏飛舞，面孔被下面的燈火照得輪廓分明。

　　劉晉青的琴音響了。

　　這代表著花魁開始了跳舞，全城的人都加速湧去萬花樓。

　　高速鏡頭從下往上飛快躍上高樓，躍入劉晉青的閣樓裏。劉晉青的側顏半露，目光在那一瞬間看向了鏡頭。

　　裴澤的顏值是很高的，很有標誌性，不管演什麼都能一眼認出是他，是一種非常固定的高顏值，容易被娛樂圈當做花瓶。他的古裝扮相也非常俊，就一側眼，頓時有一種驚豔的效果。

　　窗口大風將紗簾四面吹起，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劉晉青彷彿感覺到什麼一般，手指猛地用力，琴弦忽地崩斷了！

　　就在這緊張的一瞬間——

　　“哎喲好痛！”

　　剛打算閃過鏡頭的劉志偉：“……”

　　剛打算叫“卡”過了這條的李強：“……”

　　鏡頭後面的攝影師：“……”

　　李強：“卡卡卡卡！”

　　裴澤知道搞砸了，咬住了自己的手指裝可憐。

　　李強看著重播看了好幾遍，就差最後那麼兩三秒，就差定格的時間……裴澤給砸了。

　　李強頭疼地來回踱步，猶豫了好半晌說：“再來再來。”

　　於是全部場景又來了一次。因為只有一個長鏡頭，所以所有人物、相機都得重新歸位，場景又比較大，整個工程就比較大。

　　李強喜歡一遍過，對第二遍、第三遍總是心裏膈應，於是臉上就露出了不太開心的神色。

　　劉志偉察言觀色，趁攝像機移動的時候，悄悄問了一句裴澤：“你沒事吧？”

　　裴澤有點兒鬱悶：“沒事，破皮了。”

　　彈崩琴弦是很疼的，可這條既然沒拍好，就要拍第二遍，要崩第二遍琴弦。

　　劉志偉想了想，跑到李強的身邊說：“導演……”

　　李強立刻給他攔住了：“打住，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把尾巴慢鏡頭拉長是不是，不行，我跟黃琦不一樣，這是我的片子，我要按自己的想法怕，第一場就這麼湊合過去了，後面的還能看嗎？”

　　劉志偉只得閉了嘴，給裴澤拋了個“自求多福”的神情。

　　結果第二遍，也是拍到尾端時出了意外。攝像機沒架穩，後續軌跡歪了。

　　這一歪也不算大事，但是構圖變了，強迫症李強又左右看不順眼，要來第三遍。

　　崩了第二根弦的裴澤：“……”

　　好在第三遍算是過了。

　　李強來回看了前面三遍，糾結了好一會兒，對湊上來的劉志偉和裴澤說：“哎，你看看……劉志偉也就算了，三遍發揮都差不多，裴澤你怎麼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有亮點？你就不能都發揮在一遍裏面？”

　　裴澤：“……”手都痛死了能想起還在拍戲就不錯了！

　　李強痛苦地看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裴澤只剩下大小拇指沒彈出血的手，好一會兒才磨磨唧唧地對劉志偉說：“哎……我覺得你之前說的那個挺好的……就用第一遍，把尾巴慢動作延長一下吧……”

　　裴澤：“……”想舉刀架在李強脖子上。

　　一個長鏡頭過後是無數切片式的短鏡頭，劉志偉的衣角、鞋尖等物紛亂地出現在鏡頭裏，在他奔跑跳躍中攝像機不斷無規律地在他周身拍攝，不斷更換距離。一直到劉晉青的樂聲來到了尾聲，他的身後忽然閃過一道白影，一泓長長的劍光猛地從劉晉青的眼前劃過！

　　劉晉青大驚之下舉起琴一攔，劍光將琴弦根根截斷，對著劉晉青當胸穿透！

　　劉晉青在那當頭叫道：“有刺——”

　　隨即血光飛濺，劉晉青仰面倒在了地上，雙眼大睜著看著胸前的洇出現鮮血的傷口：“……客……”

　　他的眼前是一道白色的影子，那個男人有一頭很長的頭髮，收劍前將劍用一塊白布從頭到尾擦拭乾淨，再慢慢地收進劍鞘。

　　那人沒有蒙面，像只是做了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收起劍後還看了劉晉青一會兒。

　　劉晉青眼前的景象隨著他雙眼闔上變黑了。

　　沈飛雪看著面前又一具屍體，輕微地歎息了一聲，但他沒有多餘的憐憫，甚至抬腳跨過了劉晉青的屍體，轉眼消失了。

　　躺在地上的劉晉青好一會兒後忽然睜開了眼睛，警惕而緩慢地爬了起來。他齜牙咧嘴地揭開胸口的血衣看了看，那一劍的確當胸穿透，只是被他胸前的玉佩擋了一擋，避開了要害，刺進了肩頭。

　　他躺在地上瞪大眼睛後怕地等候了一會兒，然後悄悄起身，躲進了房間的暗道……

　　“卡！”這一整段劇情過得很順，李強回看了好幾遍也只挑出了一個小刺，看了看裴澤已經染血的衣襟，他最後還是叫了過。

　　第一天就一個夜場的戲，裴澤這幾個鏡頭過了就結束了，劉志偉還拍了好幾個單人鏡頭，裴澤一直等到他結束。

　　李強揮手放人的時候，已是淩晨三點了。

　　劉志偉一邊卸妝，一邊同早已經收拾完畢的裴澤閒聊：“我以為你退出這行了。”

　　裴澤坐在高高的臺子上，兩條細腿淩空晃悠著：“本來是退出了，陰差陽錯又回來了。”

　　劉志偉從鏡子裏看了他一眼：“哎，碰到什麼好事了？”

　　裴澤的臉忽然扭曲了一下，含糊道：“……不是什麼好事。”

　　劉志偉看他不想說，笑笑道：“不管怎麼說，看到你在這裏，我打心眼裏高興。”

　　裴澤也很感慨：“我走的時候都沒想到有這麼一天……一轉眼都這麼久過去了，你看你，都成現在話題度最高的藝人了！”

　　“沒有沒有，都是被帶起來的……”劉志偉說到這個有點兒頭疼，立刻轉移了話題，“你現在簽了哪個公司？經紀人是誰啊？”

　　裴澤楞了一下，說道：“哎，你不知道啊？我現在在金光。”

　　“華驍的公司啊！”一旁幫著劉志偉卸妝的小楊驚訝地叫了起來。華驍的地位目前還沒有新生演員超過，他影帝做得大江南北不關心娛樂圈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小楊在這一行幹得挺久了，也知道不少大公司，金光就是其一。

　　裴澤聽到“華驍”的名字時臉都綠了，連連揮手說：“別提了……”

　　劉志偉笑道：“我怎麼會知道，你都多久沒聯繫我了……”

　　裴澤楞了一下，一拍大腿說：“我換過手機！通訊錄全丟了！”

　　劉志偉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讓他把新號碼儲存進來，一邊問：“華驍私下人不好嗎？”

　　“……人渣啊。”裴澤一邊輸號碼一邊感慨道，“我見了那麼多藝人，進娛樂圈多多少少有點自己的理想，什麼獲得榮譽啊，拍自己想拍的片子啊……就他一個，唯一的目標就是賺大錢，就這種沒理想沒抱負的人，居然還能給他當上影帝……你說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劉志偉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旁的小楊跟著笑了起來，忽然說：“我總覺得你的名字挺耳熟的……你之前在日本演過片子嗎？”

　　劉志偉調侃說：“他跟我一樣，以前連飛機都沒坐過。”可他調侃完，卻沒聽到裴澤應和，一回頭只看到裴澤緊張地捏著他的手機，看到劉志偉回了頭，裴澤連忙擠出一個笑容：“那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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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影城外並排停著兩輛車。大的那輛裏沒人，小的那輛做了倆。

　　許庭坐在駕駛座上，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許願從口袋裏掏出了根煙，熟門熟路地把頭頂天窗和自己這一側的車窗開了，一邊點煙一邊說：“你在這裏幹嘛啊？”

　　“等我的藝人。”許庭把自己這側的車窗也開了。

　　“我也在等我的藝人。”許願說。

　　許庭看了他一眼：“華驍今天不在劇組。”

　　“誰說我就帶一個華驍了啊？”許願抱怨說，“他都那麼大個人了，還要保姆伺候啊？”

　　許庭眉頭微微皺了皺，腦子裏將許願的所有藝人過了一遍，最後停在了一個名字上：“……裴澤？”

　　“嘿。”許願笑了一下當做應答。

　　許庭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華驍為什麼特意要帶他進組？他是什麼時候出道的？”

　　許願點燃了煙，說：“你問題怎麼這麼多啊？我告訴了你，你告訴我劉志偉跟喬恩•威廉姆斯到底是什麼關係。”

　　許庭皺著眉沒有吭聲，只是抬了抬下巴讓他說。

　　許願坐正身體說：“裴澤這種藝人，靠臉就能吃上飯，卻偏偏要靠演技。他還沒有那個覺悟，就是不肯做花瓶。看他走投無路我就給他拉了一把，讓他明白錢比臉面、理想都更重要。”

　　許庭很討厭許願這麼幹，也不能說他沒道理，只是有一種踐踏別人夢想的感覺。

　　“你……該不會讓華驍潛他——”

　　“嘿，華驍倒是想，”許願哼笑了一聲，“可人家不開竅啊。我本來想走個常規偶像路線，不過華驍讓我找了個資源，給那小子拍了個小電影，在日本出道了。”

　　許庭疑惑地看向許願：“什麼電影？”

　　一般來說，許願帶藝人都是轟轟烈烈的，他牌子大，資源多，一開始就往人頭上砸資源砸流量，新人火起來跟坐火箭一樣，紅得快。這就是他的常規偶像路線。可裴澤則是個例外，許庭甚至在這之前都沒怎麼聽過對方的消息。

　　對方都在日本出道了，起碼也是個中日合資片，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消息呢？

　　許願摸了摸下巴：“愛情動作片。”

　　許庭：“……啊？”

　　許願斜了許庭一眼：“GV聽過嗎？沒聽過我給你看看？”

　　“……”許庭反應了好半天，突然福至心靈，臉色千變萬化，“你……”

　　許願連忙舉起雙手說：“事先聲明，不是我的主意，是華驍的主意。他也參演了，用的花名。那小子也是自願的……別看我，那碟賣得還挺好的。”

　　許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瞪著許願好半天才說：“……你還有下限嗎？”

　　許願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說道：“劉志偉和喬恩•威廉姆斯什麼關係啊？之前報導壓得挺快，我看著不像你幹的。”

　　許庭聽到這個問題，忽然有一種自己一個直男被全世界的gay包圍了的感覺。他板著臉沒有說話。

　　“他倆肯定不是朋友，這相差也太大了，要不是有照片，我都覺得那鐵定是造謠，”許願繼續說，“不過之前有狗仔拍到了他倆進醫院的照片，劉志偉這火起來，還能恰好找到你做經紀人……也太巧合了點，白賀公關黑他，也不是空穴來風吧？”

　　許庭聽出了許願的試探，他還是沒有說話。

　　“當然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公開的好，”許願又正義凜然地說，“劉志偉事業剛起步不宜大吹大造，吹起來別人也不信，劉志偉還是個‘龍套之王’，只怕會被質疑炒作，往自己臉上貼金。”

　　見許庭還是不說話，許願有點兒急了：“哎……你到是說句話。”

　　許庭冷笑了一聲，嘲諷地看著他：“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交換資訊了？”

　　許願：“……”媽的，下次誰先說消息誰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