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塞維利亞的西班牙廣場就是劉志偉第二天要拍攝新廣告的地點。他們找了當地的一個旅館居住，旅館裝飾得很復古，朱玉麗一個房間，喬恩和劉志偉一個房間，面對面。

　　劉志偉前一天聯繫好了攝製組的人，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敲門了。劉志偉將屏風拉上，擋住還趴成大字睡覺的喬恩，讓化妝師進來給他化妝。

　　朱玉麗醒得也早，看到有人進了劉志偉的房間，也連忙收拾起來跟著進來了，只見到兩個化妝師按著劉志偉坐在鏡子前面擺弄，架勢很專業。兩個化妝師都是外國人，劉志偉跟他們交流起來卻不費力，朱玉麗看了一會兒隻覺得自己兒子已經成長成了一個非常優秀的人，滿心都是歡喜。

　　這邊高鼻樑灰眼睛的廣告導演正在跟劉志偉交流廣告拍攝的鏡頭和流程，那頭幾個合作的威廉姆斯的中國成員也在外面依次跟劉志偉打了招呼。

　　朱玉麗不好打擾他們，於是往裏面一走，就看見了那道屏風。

　　她嚇了一跳，四面看了看，趁人不注意連忙一邊將屏風調整位置，把裏面的喬恩完全擋住，一邊鑽進去用被子把喬恩蓋得嚴嚴實實。

　　“Zeo……”喬恩剛剛發出了聲音就被朱玉麗一把按住，朱玉麗沖她小聲說：“他們來給我兒子化妝……”

　　喬恩茫然了一會兒才漸漸反應過來，換了個姿勢坐了起來朦朧地撓了撓腦袋。

　　朱玉麗覺得喬恩這時候看起來跟條大狗似的，禁不住說道：“長得好可真是……”她給喬恩抓了兩把頭髮，又給他撫平了海綿寶寶睡衣的領子，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出去了……”

　　喬恩看了看自己被撫平的領子，再看朱玉麗小心翼翼地鑽出去，又一仰頭倒回了床頭。

　　劉志偉的妝畫得很快，畫好後造型師將幾套西裝在他身上比劃了一會兒，讓他按次序換上看看哪套效果最好。劉志偉拿著幾套西裝就走進了屏風後面。

　　喬恩正坐在床上仰著腦袋打瞌睡，劉志偉一進來他就驚醒了，劉志偉將幾套西裝扔在他身上，開始換下睡衣，穿上西裝。

　　喬恩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說：“看你穿西裝的感覺好極了……”

　　劉志偉對他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

　　他換上後在喬恩面前擺了幾個pose，喬恩拿起一旁的攝像機開機在一旁邊一擺，又拿起手機對他一通亂照。

　　每換一套，喬恩就誇張地用嘴型表達自己的讚賞，劉志偉對他擺出不同的電影明星的經典pose，再走出去給導演看。

　　幾套下來，每一套都有不同的風格，導演在那頭一個勁地點頭又搖頭，舉棋不定了半小時，直到劉志偉換上最後一套。

　　最後一套西裝很經典，又帶有西班牙風情，兩肩有肩章裝飾，色調卻是穩重的冷色。

　　喬恩口哨剛剛吹響就被他自己捂住了，他對劉志偉比劃了手槍擊中的模樣，低聲說道：“Bingo！”

　　這套不出意料地正中導演紅心。

　　當劉志偉和一幫人離開房間後，喬恩立刻跟著一掀被子跳了起來。朱玉麗幫他將屏風搬開，問道：“你這能去那邊嗎？他們會認出你不？”

　　朱玉麗這幾天也在網上吃了好一陣的瓜了，知道喬恩和劉志偉的關係對公眾來說很微妙，此刻不宜曝光。見喬恩一臉要跟出門的模樣，立刻擔憂地問道。

　　喬恩手腳麻利地穿戴整齊，將一幅墨鏡插進胸前衣襟，拎起劉志偉的車鑰匙，用中文說：“我經常偷偷去他的工作場所，沒問題！”

　　朱玉麗瞪著眼睛說：“誒？你腳又不好，怎麼開車？”

　　“有人能替我們開。”

　　喬恩隨便抹了一把臉，快速抓了兩把頭髮，就跑到了門邊，剛一開門，就見到小盧站在外面。

　　“快點兒大表哥，志偉哥他們都已經上車了！”

　　朱玉麗愣了一下，正要出門，卻見到喬恩忽然站住了，眼神定定地看著門外的另一個人影。

　　朱玉麗見喬恩讓開了身體，於是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接著她也愣住了。

　　一個中年男人從小盧身後走出來，不太自然地看向朱玉麗。

　　“……老劉？！”朱玉麗揉了揉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我。”劉書迎說。

　　“你怎麼過來的？”

　　小盧來回看著劉書迎和朱玉麗，悄悄問一旁的喬恩：“大表哥，這二位互相不知道啊？”

　　喬恩沒理他，只是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當支架，重得小盧一個趔趄。

　　“我……跟他們過來的。”劉書迎不太自在地推了推眼鏡，“誰讓你不肯告訴我目的地……我就找了他公司。”

　　朱玉麗瞪著眼睛“呵”地笑了一聲，一看旁邊的喬恩，想起他們還得去追劉志偉，於是懶得廢話，推搡了一把劉書迎說：“走走走，別擋著我的路！”

　　喬恩將鑰匙丟給小盧，也跟著拄著拐杖離開了門邊，劉書迎一開始就沒對他多客氣，他也就懶得搭理劉書迎。

　　小盧拿著鑰匙茫然了一會兒，連忙追上喬恩：“哎大表哥你輪椅呢……”

　　劉書迎本來有一肚子的話，一肚子的抱怨想說，現在一下氣全部漏氣，只能抓抓腦袋“嗨”了一聲，跟上了他們。

　　小盧開車載著他們駛向廣場的時候，喬恩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朱玉麗和劉書迎就只能一起坐在狹小的後座裏。朱玉麗覺得昨天坐敞篷車兜風的氣氛和好心情全沒了，她白了一眼劉書迎說：“你過來幹什麼？”

　　“我怎麼不能過來了？就你跟兒子玩，把我撂下了？”劉書迎一肚子怨氣，可當著前面兩個外人的面又不好發洩，“要不是我想盡辦法聯繫到了他公司，我——”

　　“哦，你現在還能想盡辦法聯繫他公司了。”朱玉麗交環雙手說，“我下次一定好好跟志偉說說，怎麼還能有隨便給人買票的就過來的。”

　　“怎麼叫隨便買票，我也是給他幫忙來的！”劉書迎說。

　　小盧見後面氣氛不對，連忙說：“哎，阿姨、阿姨，叔叔是來當助手的，我們許哥——就是志偉哥的經紀人，覺得叔叔來幫忙一定得力多了，就答應送他一起來……”

　　“什麼得力，我看是你逼人家把你送來的吧？你是志偉他爸，他經紀人都不方便不答應。”朱玉麗連翻白眼，

　　劉書迎沒反駁，又或者是反駁不了，只能堵著沒說話。

　　朱玉麗說：“行啊，你是助手來的，你現在在這兒幹嘛？一個助手不去幫忙？”

　　車此時停在了廣場週邊，從這裏能看到劉志偉的攝製組正在擺燈選角度。

　　劉書迎和朱玉麗話不投機半句多，知道對方正情緒上頭，劉書迎也就乾脆下了車，堵著氣上前走近了劉志偉的攝製組。小盧連忙也下了車跟了過去，劉書迎一走，喬恩立刻轉移到了駕駛座上，趴在車窗框上看著站在那兒格外矚目的劉志偉。

　　“太可惜了。”喬恩自言自語地說。

　　“可惜什麼？”同樣趴在窗框上的朱玉麗問。

　　“他應該做頂尖品牌的模特，而不是這樣的小品牌。”

　　“嗨，我就說嘛，我也這麼覺著。”朱玉麗拍了一把窗框，“我兒子這麼帥……”

　　就在這時，攝製組停在一旁的大車裏又走下來了一個穿著大紅裙擺的女郎，喬恩和朱玉麗同時直起了身體，瞪大了眼睛。

　　“他沒告訴過我還有個女人！”喬恩彷彿看到劉志偉現場出軌一樣，張大嘴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兩頰。

　　劉志偉看著眼前美豔的外國模特禮貌地同對方握了握手。REVIVAL這次廣告跟一個法國香水品牌合作，而導演的構想裏，這個女模特象徵的就是那款香水，他們要拍攝的就是REVIVAL和那款香水品牌的邂逅。

　　劉志偉在同對方握手的同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敞篷車，果然看到喬恩正在那頭現場cos世界名畫《呐喊》。

　　劉志偉頓了頓，立刻放開了女模的手，尷尬地笑了笑。

　　女模：“……”

　　劉志偉的視線剛移到一旁，就定住了，他不敢置信地叫了一聲：“——爸？！”

　　女模看到劉志偉走向了一個中年男人，那個男人頭髮灰白，帶著眼鏡，但是長得很挺拔，能看出劉志偉和對方的親緣關係。

　　劉書迎在這種時候看到劉志偉不太自在，於是回避說：“你先忙，我在後面幫忙。”

　　劉志偉不知道劉書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可導演已開始喊話，他只能來回看了看劉書迎和不遠處沖他比劃“加油”的朱玉麗，點了點頭：“一會兒說。”

　　-

　　“開始拍攝了嗎？”遠在另一頭的許庭接到了這邊開拍的消息，“好，有問題電話聯繫。”

　　劉志偉在那頭拍攝廣告，一門心思只需要對付工作和工作完後悠閒的旅遊時光，可許庭卻已經好幾個晚上都在和公司的高層開會、追蹤最新的輿論動向，以及跟蹤柳意和星耀的消息。

　　現在全網都在關注《破式》替身的最新動態，不光是大部分人盯著的李江，和事情的主角柳意，裴澤、周俊易和曾億來，都被十萬個為什麼粉絲組團問候了。

　　更不要說主角裏的另一位——劉志偉。

　　劉志偉這幾天乾脆關閉了微博的提醒，可許庭卻還在替他盯著。來觀光他微博的粉絲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詢問劉志偉真相，一部分心疼劉志偉，還有一部分問候劉志偉祖宗。

　　——柳意火了十年了，你就指望著模仿張成騫蹭個熱度成功上位？心機婊、噁心、不要臉。

　　這樣的回復有多少，評論區反駁的人就有多少，雙方在劉志偉和柳意的微博下面掐得天昏地暗，撕得祖宗十八代全被挨個拎出來掛，路人看了都上火，工作室連水軍都不用放。

　　劉志偉自己的粉絲不多，可裴澤出來挺了劉志偉。裴澤本身的粉絲也不多，可華驍是裴澤的後臺。他都多少次在公眾場合挺裴澤了，帶給了裴澤一大波粉絲。

　　於是華驍的粉絲本著“偶像愛護的小動物我們也要愛護”的理念跑去挺了裴澤一波，於是又跟那些罵裴澤的人掐上了架。

　　華驍的粉絲和劉志偉與裴澤的粉絲戰鬥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畢竟他們的偶像就是個“我有錢我是老大”的不怕被黑的光棍性格，這群粉絲的心理素質和戰鬥力也更是攀上了另一個臺階，劉志偉的微博雖然被埋在了大量互相攻擊的評論裏，卻沒有徹底淪陷。

　　而隨著其他的演員似是而非的言論被不斷分析，站在劉志偉這一方的路人開始增多了。雖然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但——這不是第一個例子啊，前面還有一個非常相像的張成騫呢！

　　而且裴澤一個七八線小演員，要是沒有點底料，他敢這麼說嗎！？敢這麼得罪柳意嗎？！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向裴澤求實錘，裴澤終於發了一條新的微博：

　　@裴澤：這是我以前計算整理過的志偉出鏡的片段，你們隨便看看吧[pic]

　　圖片裏是一張表格，表格上是電影片段的時間段，精確到了秒。

　　在所有人翻動那部經典的老片，發現截出片段幾乎都是“柳意”的身體之後，粉絲們爆炸了。

　　對於粉絲們來說，明星演員不管他們的咖位多大，只要他們同自己的現實生活不那麼貼近，有一定的距離感，他們的話語就有一定的“權威性”。裴澤說的話，有人黑就有更多人相信，當他們拿著這份表格核對完後，他們發現“劉志偉出鏡的片段”甚至比“柳意出鏡的片段”還要多！

　　“臥槽，這搞錯了吧？”

　　“真的嗎！！！？？？？”

　　“我不相信！如果劉志偉有那麼多替身鏡頭，怎麼整部電影連他一個名字都沒有？！！”

　　“這他媽……不是全部武打動作都是劉志偉打的嗎？！”

　　“原來這就叫替身……”

　　“這也太假了吧？”

　　“可柳意的確《破式》之後就沒有再演過武打鏡頭非常多的片子了。”

　　“這……太恐怖了，感覺自己粉的明星其實跟真實的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裴澤本來就跟劉志偉一窩的，他造個謠你們都信？？”

　　裴澤的微博一發出，激起的反響更強烈，當年《破式》劇組出名的幾個演員的微博幾乎都淪陷了。

　　而此刻離開星耀的柳意，捏緊了手機坐在老江的車裏，雙眼瞪得血紅。

　　他的手機上都是乾涸的血，手掌被老江簡單處理了，疼痛像是那些扎眼的文字一樣刺進他的心裏。

　　他的手機響了一下，一條新的短信鑽進了他的信箱。

　　柳意機械地打開了短信，是閆明發來的。裏面只有一個連接。

　　柳意的手指停在了連接的上方，停了一會兒，然後按下了連接。

　　那是個帖子的鏈結，正是求證照片裏的男子是否是喬恩•威廉姆斯的帖子。可柳意的目光卻死死盯住了照片的焦點——那個女人。

　　有人說一旁坐著的是劉志偉，有人又說不是，只有柳意能夠確定那就是劉志偉，劉志偉就算化成了灰柳意都認得。

　　而那個外國女人——卻是柳意當時約見徐鴻驚時，接連兩次看見的“心理醫生”。

　　柳意突然“呵”地輕笑出了聲。他抹了一把臉，捂住了嘴，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照片。

　　老江說：“柳先生……逛很久了，回去嗎？”

　　柳意沒有開口。

　　老江有點兒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到柳意帶著一種怪異又荒唐的笑容坐在那兒，臉上的神情彷彿不敢置信，又彷彿恍然大悟。

　　“老江……我真是個傻子，”柳意說，“被耍得團團轉的傻子。”